架閣庫走水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附近各州,當然也包括沭州。


    “你說什麽?燒了?全燒了?”聽聞消息的孔希堯呆立當場,手中茶盞滑落在地。


    “是,燒得一幹二淨!這下整個東吳故地的魚鱗圖冊全部蕩然無存!”孔永熙焦急地道,“父親,這下可遭了呀!本來咱家的地契就都被他們拿走了,還指著官府底檔重新寫地契呢!可如今就連官府的底檔都沒了,那咱們還怎麽證明咱家有哪些地呢?”


    “陰謀!這絕對是陰謀!柳明誠他是故意的!”孔希堯咬牙切齒,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父親、父親!”孔永熙慌忙喊人將孔希堯抬回床上,又讓人叫來了自己的七弟孔永烈。


    孔家諸子都是習文的,隻有這個幼弟孔永烈是練武的,原本在東吳也有個校尉的職務,隻是東吳戰敗,他看形勢不好,便早早棄了官回家來了。


    “老七,地道挖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這一兩日便能挖通!”


    “原本打算隻讓你一個人去,現在我改主意了,你一個人是不夠的。一會兒我寫幾封信,你多帶幾個人出去,你自己去京城,讓其他人帶著我的信奔赴江南各州聯係其他世家!柳明誠他不是膽子大嗎?那咱們就幹脆也把事情鬧大!我倒要看看,這大淵皇帝他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江南!”


    “是,小弟這就去準備!那父親的病......”


    “為兄也算粗通醫術,府裏也有藥,你不必擔心,有我呢!”


    “好,那我這一兩日就動身!”


    “現在的十二衛製度是有很大弊端的,父傳子、兄傳弟,俸祿優厚,看上去是很穩定,可就是因為太穩定了,所以幾乎都沒有什麽上進心。這幫京城的老爺兵平常充當個儀仗什麽的還算可以,可真上了戰場見真章,那就露餡了!”祁翀一指桌上的奏章道,“慶王叔的奏章裏也說了,此次伐吳,左右勳衛、左右翊衛損失最大,實在是因為能力不足,而且大多時候隻能起輔助作用,不堪大用!如此禁軍,留之何用?”


    “陛下所言固然在理,隻是,十二衛是由太祖皇帝親領的鎮國軍改編而來,曆來便以忠誠著稱,貿然改革,是否會引發非議?”祁榛有些擔憂地道。


    “非議什麽?十二衛還好意思說自己忠誠?謝宣叛亂他們是沒參加嗎?當然,沒有都參加,但至少相當一部分人是參加了吧?”祁翀不屑地道,“論起忠誠,他們也不比其他人強到哪裏去!再說了,軍製改革也不是僅針對十二衛,其他軍隊也都一樣!


    太祖皇帝原本設置八軍守邊境、十二衛護京城,算是內外都兼顧了,但是弊端還是有的。


    十二衛就不說了,日漸墮落,尤其是謝宣執掌十二衛期間,買官賣官幾乎都是半公開的了!


    八軍也未必強到哪裏去!剛毅軍的貪腐,四叔你是親曆者,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祁樟老臉一紅,哂笑道:“吃空餉什麽的,哪支軍隊不是如此啊?隻不過是吃多吃少的區別罷了!”


    “還有威毅軍的叛亂,一支三萬人的軍隊僅僅掌握在一兩個人的手中,這是極其危險的,這一點,相信四位都深有體會吧!”


    提起一個月前的嚴鼎叛亂,祁樟、祁榛、韋乾度以及不知自己為何會被叫來參加這個軍製改革會議的許衍都在心裏打了個寒顫,這場叛亂令每個人都心有餘悸,其影響至今仍未消散。


    “還有廂軍,空有數量,毫無戰力!對了,二位王叔,你們知道廂軍士兵退役的年齡是多大嗎?六十歲!哈!這不是開玩笑嗎?我大淵子民有多少人是能活過六十歲的?能活過四十歲的恐怕都不到一半!就算能活到六十歲,路都走不動了,還能行軍打仗?


    無論是威毅軍的叛亂、剛毅軍的貪腐還是十二衛和廂軍的無能,都指向了現今軍隊製度的弊端,所以,軍製的改革是勢在必行的。四叔、八叔,你們草擬的改革方案朕看過了,換湯不換藥,不是朕想要的那種改革。朕也擬了個方案,你們看看。”


    祁樟接過祁翀遞過來的折子,展開來和祁榛頭碰頭湊在一起翻閱,看完之後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陛下,這軍製革新之法中有許多內容臣等不甚明了,尤其軍區一說聞所未聞,能否請陛下詳釋一二。”祁榛合上折子道。


    “好,那朕就說說。”祁翀站起來在殿中踱步道,“先說京城。十二衛存在的本來目的是拱衛京畿和皇宮的安全,可現在的十二衛能力、忠誠度都大不如前,朕的安全指望他們顯然是不現實了!所以,朕已經成立了禦前侍衛營專門負責皇宮安全,此外,再由慶王自此次的南征軍中擇八萬有功健兒成立兩支軍隊,一支是京兆府轄下的軍巡司,擴充至三萬人,品級也要提升,完全承擔起京城的治安防禦之責;另一支五萬人,駐紮於京城附近險要之地拱衛京城,這支隊伍直接隸屬於朕,名字就叫京營。


    十二衛幹脆便全部裁撤,所有士兵編入其他軍隊之中。而且,今後這兩支軍隊的兵源都不直接從百姓中招錄,而是從邊軍中擇優抽調,這兩支軍隊俸祿也依然要高於其他軍隊。此事要形成製度。


    再說地方。太祖皇帝將八支禁軍全部置於邊境,地方州縣則隻有廂軍,這固然有防外敵重於防內患之意,但也有失偏頗。就說前年吧,流民自京西路一路向東,席卷了小半個大淵,多少州縣官束手無策,為何如此?除了少部分官員心懷叵測、有意放縱之外,主要還不是因為地方上沒兵嗎?沒有禁軍,廂軍戰力又差,結果就隻能任由流民過境。


    朕的意思是,這次禁軍、廂軍要一體改革,今後不再有禁軍、廂軍之分,隻要符合條件者皆同等參軍、同等待遇,不符合條件者一律給錢遣散。今後,設置一個年齡界限,佰長以下的士兵到年齡就要退役,以確保軍隊的主力永遠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禁軍、廂軍合並之後,將除了京兆府之外的地方劃分為九個軍區,每區可置軍三至六萬不等;另外,濟滄、捧日、天雷三軍不隸屬於任何一個軍區,直接歸樞密院管轄,其下統軍亦各在三至五萬之數,全國總兵力則維持在六七十萬上下,不超過八十萬。


    每軍區依舊設大將軍一人總領軍區內所有軍隊的調度、訓練之責以及麾下六品以下官員的任免,但大將軍僅有在本轄區內調動軍隊之權,非戰時如需越界調動,則權力在朝廷。


    軍區之下設衛、所分守轄區險要之所,衛所之數與駐守人數根據情況而定。分置於各地的衛所,除了聽大將軍調度之外,閑暇時也可應州縣官之邀,協助地方捕盜鎮反,承擔原本的廂軍之責。


    九大軍區及三支特殊兵種皆歸樞密院管轄,樞密院內部機構也要改革,今後主要負責的是軍事情報的收集、五品以上武將的任免、重大戰役的指揮等等,兵部則負責軍械、軍餉、軍功、征兵、懲戒等事宜。


    此外,所有軍區內皆設置禦史之職......”


    祁翀說到這裏看了一眼許衍,許衍這才明白自己被叫來參會的原因,頓時專注了起來。


    “每衛皆設軍禦史一人,每軍區設提調軍禦史一人、副職二至三人,總負其責。軍禦史由樞密院和禦史台共同任命,同時對二者負責,其職責就是糾察軍中違法亂紀之事,若有查處,直接呈報軍法司。


    兵部亦於各軍區設置軍法司。今後凡有幹犯軍法者,除二十杖以下輕罪可由各衛所主將自行處置外,凡重罪一律交由軍禦史查證屬實押送至軍法司,經軍法司審理無誤,再行定罪量刑。


    大致就是這些了。諸公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在場幾位細細咂摸,逐漸明白了正憲帝這場改革的目標——將軍權牢牢抓在皇家手中,或者說就是抓在皇帝手中!


    九大軍區與原來的禁軍八軍看似差不多,甚至每個軍區管轄的地盤還要比原來更大、兵力更多,但實際上,軍區大將軍的軍權已經被削的七零八落了!手下中級將領的任免權歸了樞密院,軍法權歸了兵部,還要受禦史台監督,甚至就連手底下的兵都不能集中在一處,而是要分散開來,要離開自己的轄區更是非得有朝廷軍令不可!也就是說,軍區大將軍幾乎僅剩下了訓練和帶兵打仗的權力。


    而同時,由於樞密院牢牢掌控在皇親國戚手中,皇帝僅需控製樞密院,就可以間接控製全國軍隊!


    正憲帝這一套舉措,令四人感到了由衷的敬佩和折服,尤其是將軍隊執法權單拿出來交給兵部這一手,大大限製了軍隊主將“一言堂”現象的產生,可謂神來之筆。至於正憲帝毫不掩飾地抓軍權行為,無人覺得有任何不妥,畢竟,一個皇帝,尤其是一個年輕、進取的皇帝,不抓軍權才怪呢!


    因此,這個提議就這樣輕鬆地通過了。事涉軍事,也無需經過內閣,隻需要樞密院執行、兵部、禦史台配合即可。


    隻有許衍提出了一個問題:“陛下,廂軍裁撤之後,裁下來大量的士兵恐為隱患。這些人雖比不上禁軍,但畢竟也是從過軍、拿過刀的,萬一惹是生非,恐為地方之禍。”


    “許中丞這個問題提的好,”祁翀點頭肯定道,“這樣吧,退下來的士兵可以補充到衙門充當衙役,另外,退役補償金也可以給的優厚一些,讓他們足夠買些田地或做點小買賣,總不至於無以為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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