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留在現場的阪口美世的指紋該如何解釋呢?這個解答我後麵會提。 我將自己化身為阪口美世來考慮這個問題。 我是阪口美世。我失蹤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在這種條件下,如果我要投宿—— 1、會使用完全不同的假名(「阪田千世」就像是為了讓人聯想到阪口美世才取的名字,這樣是沒有假名的價值的)。 2、眼鏡應該拿掉,或選用完全不同的款式(最讓人留下印象的眼鏡居然選用和本人一樣的,實在可疑。該不會也是想讓人誤認是阪口美世的手法吧?) 3、改變髮型(「阪田千世」沒有這麽做,反而以阪口美世的髮型出現在相染屋)。 想到這裏,我不禁懷疑「阪田千世」是別人所假冒的阪口美世。 但是,現場所採集到的指紋是阪口美世的。想到這裏,我實在覺得很困惑。 明明不是本人,指紋卻一樣——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蠢事!阪口美世本人沒來相染屋,但指紋卻來過了。 會動的指紋、東奔西跑的指紋、神出鬼沒的指紋、方便攜帶的指紋——我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很認真地在思考這件事。於是我想到了一個手法,但是那實在是可怕的想像! 如果阪口美世已經被殺害的話,不就能割下她的五根手指到處帶著走嗎? 如此一來,不隻攜帶方便,而且不論在什麽地點、什麽東西上都能留下本人的指紋了。 可是我又想到了,「阪田千世」是個年輕女性,就算這種方法可行,但她真的能若無其事地拿著幹燥的人指走在路上嗎? 從那天起,我一連好幾天到相染屋調查,走到山裏麵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於是,我又想到了另一個手法。 附著在櫥櫃上方暗櫃的指紋,其實是在金屬製的小把手上採集到的,那很容易就能裝卸替換。假如住在相染屋的房客將該部分取下來,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把手,再將換下來的把手帶走,整件事情就顯得輕而易舉了。 他(她)將帶回來的把手按上美世的指紋,再交給「阪田千世」。 她再將把手跟之前的換過來,那隻是鎖上細小的螺絲就好,因此隻要準備一支小螺絲起子,便能無聲無息地於一、兩分鍾內更換完畢。 接著是相框上的指紋,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進行。事先準備好吻合相框大小的玻璃和背後的木板,替換相染屋原有的東西,帶回去後再在玻璃和木板按上美世的指紋,一樣再交給「阪田千世」。 「千世」將原物歸還大概也花不到一分鍾吧。 相染屋的住宿房客本來就不多,而且老闆、老闆娘也不是那種細心到隨時都會注意暗櫃、舊相框有什麽不同的人。 一段期間裏,暗櫃的把手就算換成新的,也不會啟人疑竇。兇手選上相染屋,可說是明智之舉,也證明對當地有一定的熟悉程度。 「阪田千世」一邊意識到女服務生的存在,一邊故意站在暗櫃前,或將皮包藏在相框背後,其實是想吸引我們注意附著在上麵的指紋,其計劃算是成功了。 如果「千世」要假裝成「還活著的美世」,便表示美世已經死了。 因此,阪口美世的失蹤案是否應該從阪口美世被殺的新觀點,重新加以檢討與進行搜查呢? 以上拉雜地寫了一堆,敬請展讀之餘惠賜意見。 天候暑熱,還請多加保重。 牧口敬上 讀完之後,檢察官嘴裏發出感嘆。那是對牧口刑警綿密的推理所表達的讚美,尤其是他身為刑警的執著與熱忱感動了檢察官的心。年輕刑警坐在地方警署的一室裏,努力撰寫這封信的毅力深深地撼動了檢察官。 但是……檢察官輕撫著那封厚實的信,低語著。 (阪口美世還活著!) 這個事實,又該如何跟牧口刑警的推理結合在一起呢? 還有,「阪田千世」有什麽必要假裝成美世呢?假如問牧口刑警這個問題,他大概會如此回答。 (那是因為必須讓人們相信,美世在十六日晚上十點左右還活著,兇手想要用來證明這段時間自己有不在場證明。反過來說,十六日晚上十點左右擁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明的人,檢察官,那個人就是兇手了!) 那個人就是阪口秋男,檢察官心想。 他十六日一早起便沒有離開過出版社,回到家已經是十點過後,而且是一直跟兩名同事一起行動。 不,美世被認為失蹤是在下午兩點四十分左右,當時他正在出版社和很多人一起下棋。 (他的不在場證明無法瓦解嗎?檢察官,就是他,他就是兇手!) (可是他根本一步都無法靠近美世呀。兩名同事那晚直到天明都在他家下棋,天亮之後,女傭阿德嫂也趕過來了。他和美世之間,有著難以超越的空間,還有時間的斷層。) (一定要突破呀,檢察官。要破解兇手所設的屏障,用你的智慧!) (不行,你別忘了美世還活著的事。不能漠視這一點。而且她前一天還提領了三十萬現金,跟認識她的行員說要出去旅行。還有,她在石神井公園遇到牧民雄時,也提到自己正在旅行。) (檢察官,你的觀念太僵化了。如果美世和阪口秋男是共犯呢?對他們來說,津田晃一是共同的敵人。美世因為姦情暴露而被津田威脅,這個事實如果公開,阪口將成為出版社裏的笑柄,也會失去社長的信賴。兩人為了維護共同利益,於是超越憎恨攜手合作,美世的失蹤其實是和阪口商量後演的一齣戲。) 啊,檢察官不禁發出叫聲。 虛擬的對談中發展出意外的假設,而這樣的假設有可能嗎?檢察官抱頭沉思著。 8 用過午餐,檢察官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便看見野本刑警和事務官正聊得起勁。 「喲。」檢察官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兩人麵前。 「你中午吃了蕎麥麵吧?」野本刑警笑著說。 「你怎麽知道?」 「你的嘴巴有蔥的味道。」 「真是令人驚訝。」檢察官擦了擦嘴。「你鼻子還真靈敏。」 「要吃這行飯,就是得到處聞出線索呀。」 「那麽你聞到什麽了嗎?」 「沒有。」 刑警將一個大信封袋放在檢察官桌上。 「這是日記的影印,原物剛剛已經順道拿到公寓歸還了。」 「他父親在家嗎?」 「在呀。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個悶熱的房間裏,跟他說話也不回答,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檢察官沉默地點點頭。 那個男人今後將有什麽樣的人生呢?刻劃在內心深處的悲傷與憤怒,直到他垂垂老矣,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恐怕都不會忘記吧? 「你也讀過那本日記了吧?」 「讀了。讀了之後,好像有點了解美世這個女人的真麵目了。」 「怎麽說?」 「那個女人是個天生的妓女,一看到男人就想下手,是個跟誰都能上床的女人,難怪會生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小孩。她和津田晃一一定也有過關係。」 「而且,她還會去挑逗像牧民雄這種青澀的少年……」 「簡直就像是真人版的高橋阿傳【注】嘛。我認為殺死津田的人就是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