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堵住了結界的缺口,他是被妖物咬成這樣的,靈氣現在無法進入他的身體,快,快來除掉他身上的煞氣啊!”


    饕餮隔著幾步遠,沒上前。


    他是能淨煞不錯,可如今的季平,根本不是淨煞的問題,他已經變成了煞,饕餮若吸去他身上的煞氣,他也會跟著徹底消失。


    “他馬上就要變成妖物了。”


    饕餮覺得雲自明應該不是要季平立刻去死的意思,便問:“要我現在就吃了他嗎?還是再等一等?”


    雲自明聽他這冷血的回答,當即便跳起來要與饕餮拚命。


    七星掌座一把按住了他:“別鬧了!季平現在變成這樣就是為了封印煞門,你要他再變成妖物為禍,將以命換來的努力全部作廢嗎!”


    雲自明也知這事怪不得咩咩,可季平與他相交多年,是他在合歡最好的朋友,如今眼睜睜見他如此慘死,連全屍都留不下來,一腔忿恨又該找誰了結。


    雲自明憋的臉色通紅,終於忍不住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他哪裏是為了封印煞門,他是為了牙啊,一顆牙!他怎麽就那麽傻啊!”


    郝嫻這才看清,季平額心插著一顆獸牙。


    她這才明白,為什麽季平能拖著這樣殘破的身體,一直到煞門封印都沒有入煞。


    “為什麽……”


    可郝嫻不懂,明明一個如此奸懶饞滑不務正業的人,竟然會為了一顆獸牙連命都不顧。


    “尹冬有什麽好的!她從來都沒喜歡過你!你個神經病!”


    郝嫻氣的破口大罵,她雖然一直都不喜歡尹冬,可從未像現在這般恨尹冬玩弄季平的感情,更狠季平這個舔狗能蠢到把自己舔死。


    “你死吧,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將獸牙給尹冬!永遠不會!”


    聽她喊出尹冬,季平本來緊閉的雙眼,卻忽的睜了開來。


    “尹冬……”


    他目光幾番流轉,終於停在了一個方向,眸色亮的如星。


    “尹冬!你來了!”


    郝嫻一愣,見眾人都瞪大眼睛驚詫的看著自己。


    她不由也跟著回頭,卻看到身後站著一個清冷的黑衣女子,女子神色淡淡看著季平,嘴巴扭了扭,似想表達一個歡喜的笑,可這笑實在敷衍的很,越發叫人瞧著冷情。


    “尹冬。”


    季平早已麵目模糊,聲音卻極盡溫柔。


    “嗯。”


    尹冬應了一聲,沒多說話。


    季平也不在意,似早便習慣對方的冷淡。


    “我快要死了。”


    尹冬:“嗯,我會記得你。”


    “記得啊……”


    季平笑,臉上卻跟著流下數道鮮血。


    “尹冬……你記得,我是誰嗎?”


    “記得!”


    尹冬點頭,回答的很幹脆。


    “放心,我會記得你,你喜歡了我好多年,你是藏劍峰的季平!”


    “哦。”


    季平仍然一錯不錯的盯著尹冬,但郝嫻清楚的看到,他眼裏的光沒了。


    “小師妹。”


    過了許久,季平轉眼看向郝嫻:“哥知道這些年哥對不住你,欠你的,哥下輩子還,哥掙好多的錢給你花,現在能不能求求你,把我頭上的牙,拔下來給她好嗎,別讓她過來,她膽子小。”


    郝嫻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哭著喊出一聲‘哥’。


    她剛進宗門的時候,悠然峰上沒有半個管事教導的人,帶著一群半大孩子,唯一教自己認識合歡,這個修真世界規則的人,就是季平。


    所以這麽些年來,即便季平有意無意坑過她好幾次,她都從來沒有真正怨過他,她也從不覺得,季平有虧欠自己,又何來‘還’一說。


    “拔了吧。”


    季平閉上了眼睛:“我這一生,欠的怕是永遠還不上了。”


    ………………


    季平連身體都沒有留下,身魂具散,永遠的消失在了茫茫陰山之中。


    郝嫻握著那枚滴血未沾的瑩白獸牙,在陰山懸崖整整枯坐了一個晚上。


    當清晨的日光自背後升起,郝嫻抬起手,看著落在手背上的明輝。


    “咩咩,你為什麽要變成尹冬?”


    昨晚的尹冬,正是饕餮幻化,以它妖力之強大,自是不會讓彌留之際的季平看出破綻。


    “他最喜歡的不是那個小妮子?他想要什麽,就給他什麽咯。”


    饕餮的興致也不太高,化為人形,躺在地上吊著根甜竹心咬著玩。


    “畢竟,我可是他的神,總要幫他達成心願。”


    郝嫻沒說話,隻起身要往山下走。


    饕餮跟著一個打滾爬起來,在郝嫻身後問。


    “那牙,你到底準不準備給不給尹冬?你要是不想給,我就再拔一顆給她算了。”


    “給!”


    郝嫻點頭,頓住腳,卻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獸牙。


    “可我總覺得,季平真正想要的,並不是……”


    饕餮沒聽清,追著問。


    “不是什麽?”


    “沒什麽。”


    郝嫻收起牙:“走吧,大家現在應該已經要返回合歡了,你如果不想再馱著我飛一趟的話,最好趕緊趕上大部隊的飛舟。”


    饕餮呸一聲,一把將郝嫻抗上肩頭就往山下麵衝。


    “你怎麽不早說!天天馱什麽馱?我他媽又不是狗!”


    郝嫻最後抬頭看了眼季平消失的地方,放鬆身體,耷拉在饕餮後背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嗯,你是神獸。”


    饕餮放緩了腳步,讓下山的路變得沒那麽顛簸。


    一個仆人死了,一個仆人在哭,饕餮由不得心中一軟。


    想了想,他問:“你有沒有什麽心願,早點告訴我,別等到快死的時候再說,那可就來不及了。”


    郝嫻被問的一噎,悲傷的情緒也哽在了喉頭。


    “確實來不及,咱倆有契約,我死了,你也得跟著我一起死。”


    “哎呀!”


    饕餮一個急刹車,郝嫻腦袋重重磕在了他後背。


    “你幹嘛!我開玩笑的!”


    “一群沒良心的王八蛋!”


    “什麽?”


    “走了!”


    饕餮換了個方向,化為獸形轉身又往天上飛。


    “飛舟竟然她媽的走了?!”


    ………………


    還好饕餮目力足,還沒跑到山腳下,就看到了剛剛起飛的合歡飛舟。


    馱一路和馱一程的區別饕餮自然分的出來,當即背著郝嫻追著飛舟而去。


    要不是軒邈掌座正在甲板上傷懷,看見饕餮追來眼疾手快撤了飛舟上的結界,盛怒之下的饕餮恐怕就得連整個飛舟一起扯了。


    “你們人修的良心呢?!被狗吃了?!”


    饕餮站在甲板上破口大罵:“你們竟然拋下我這個救命恩獸,自己回去享福了?!”


    眾人頗感無辜。


    “一晚上沒見到人,大家以為您和郝真人早走了啊。”


    饕餮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不想被人打擾,它專在山頂設了結界來著。


    “我……你們就是沒等我!張良辰!快出來給我做飯!”


    沒錯,無論如何,都是別人的問題!


    饕餮不得理也不饒人,一路雞飛狗跳,將飛舟上眾人折磨的恨不得再回陰山驅煞,這才好不容易抵達了合歡。


    在掌門大殿內,郝嫻和幾峰掌座同萬掌門匯報完陰山種種之後,剛回空無一人的悠然峰歇息,等候下一步指令,門外的結界便被人扣響。


    郝嫻開門一看,卻沒想到外麵的人竟是尹冬。


    她風塵仆仆,衣衫有些許淩亂,顯然是剛從遠處趕來。


    “我哥呢?”


    尹冬一見郝嫻便問:“我哥怎麽了!”


    郝嫻一愣:“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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