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陰山懸崖上,元嬰修士們浮於眾人頭頂,是煞氣妖物撲來時的第一道屏障。


    而他峰金丹修士則以身體擋在七星弟子身前,攔住元嬰修士法術下的漏網之魚,死了、傷了,都斷不會挪開半步。


    七星掌座來之前便知道此行靈力消耗巨大,不能說是做了萬全準備,也算得上是竭盡所能。


    近萬枚上品靈石,如不要錢的碎石被把把拋出,消耗殆盡化作塵埃,才勉強使他、使陣法中的靈氣不會枯竭。


    好在有季平堵住缺口,結界很快重新鋪開,自山邊滿眼至對麵雲中,形成一層由靈力構築的白光結界。


    很快,妖物們唯一的突破口隻剩季平,他們瘋狂湧入季平的身體,將他整個人都撐成了與妖物一般模樣的暗紅。


    “撐住!”


    騰出手的修士們擋在他身後,無法幫他絞殺體內妖物,隻好為他體內灌注靈氣,好讓他能與妖物對抗保持清明。


    “等郝嫻和咩咩出來了,你就有救了!”


    季平什麽都聽不到,他眼前,隻有在季府,在合歡關於尹冬的種種。


    這回,不是尹冬追著他跑,而是他追著尹冬,每次尹冬一回頭,都會甜甜的對自己說一句。


    “我要的東西呢?”


    季平感受著體內突然出現的力量,忽然覺得自己竟是從未有過的強大。


    於是他終於有勇氣,問出了憋在心裏許久的那句話。


    “你知道我是誰嗎?”


    懸崖下,郝嫻已和饕餮靠近崖底。


    饕餮雖然心眼都用在了吃上,但跟郝嫻走過幾遭,也看出了些蹊蹺之處。


    停在半空,他給郝嫻傳音。


    “這些東西好像是針對你,你別出聲,用雷靈氣將你自己的氣息包裹起來,咱們偷偷潛入崖底,按上陣眼就走!”


    郝嫻欣慰自家狗子這‘教主’沒白當,長心眼了。


    點點頭,表示明白,也傳音。


    “你怕不怕?不怕就在上麵引開他們,我去下麵偷家?”


    饕餮立馬瞪起了眼。


    “你叫窮奇來問問,看看本大爺怕過誰?!”


    郝嫻心道一聲好吧,你是饕餮後人我認,窮奇的血脈後人還不知道在哪裏呢,你倒是會找證人。


    不再理會蠢狗的大話,郝嫻給它使了個顏色,偷偷裹著雷靈氣,避開撲來的層層妖物便向下淺去。


    鳴沙鎮煞門到底是開過一次的煞門,比起澤安鎮,更有真正煞門的樣子。


    三枚巨石仍舊以三角形排列,光柱由此而生,投射上半空,在五米左右的地方交匯成一個橄欖般的橢圓光球。


    光球酷似巨眼,兩道明紅光線為眼眶,中間紅黃相間的光團流傳為漩渦,恰似眼珠在左右旋轉。


    而巨眼之下,由光柱構建的三棱錐有三麵暗紅光暈,構成三扇不同方向的門,破布一樣的妖物便自那處而生。


    它們比澤安鎮的妖物更大,動作也更加靈活擬人,有些還會互相交匯一二,像是在交流信息。


    郝嫻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決定還是先將上麵的巨眼給搗毀了。


    巨眼消失,煞門應該至少也會暫時失去作用,沒有新的妖物生出,她才有餘力騰出空去安置陣盤。


    想好對策,郝嫻嘴裏吊著一枚陣盤,左右手各拿另兩隻陣盤。


    然後又傳音咩咩。


    “我給你的玉髓還在嗎?拿好,我一放下陣盤,你便將玉髓扔下來!”


    饕餮將玉髓捏在爪子裏,一邊發出聲響吸引妖物,一邊隔空對郝嫻晃了晃,示意準備就緒。


    郝嫻這才深吸一口氣,筆直向巨眼的方向衝了過去。


    如今的困仙劍,已與郝嫻融為一體。


    郝嫻不必拿出劍,因為她本身就是劍。


    饕餮隻見,俯衝下去的郝嫻忽然人影消失,繼而化作了一柄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寶劍。


    寶劍劍尖朝下,對著眼珠中心,狠狠刺了下去。


    “滋——”


    劍尖擊中巨眼,一聲似極用指甲撓琉璃的聲音瞬間回蕩在崖底。


    饕餮被這聲難受的渾身發麻,手裏的玉髓都險些沒抓穩落下去,而崖底的妖物,更是如瘋了般瘋狂撕咬著自己在原地打轉,看上去極為痛苦。


    郝嫻強忍著這道聲音帶來的生理不適,抓緊時機,一個俯衝,繼續衝下崖底。


    三個石頭的距離並不遠,她身長手長,剛剛好,三枚陣盤齊齊都按了上去。


    “就是現在!”


    郝嫻以神魂之力大喊,饕餮當機立斷,立刻將玉髓扔了下去。


    然放置陣眼,並不是簡簡單單按上去那麽簡單。


    郝嫻要催動陣盤,勢必會泄露自身靈氣和氣息。


    感受到郝嫻的存在,就像當初在澤安鎮一樣,妖獸們齊齊一頓,隨即便像瘋了一般向郝嫻撲來。


    郝嫻要保護陣盤的穩定,又要給自己套好結界免得被煞氣入體,再無半分餘力與妖物纏鬥,一時不慎,竟沒借住玉髓,讓妖物先一步給搶了去。


    眼看妖物長開巨口,要將玉髓吞入腹中,郝嫻大驚,法外化身當即便要衝出軀殼,欲豁出性命以魂體搶回玉髓。


    眼見陣眼光亮越來越弱,幾欲熄滅。


    關鍵時刻,饕餮長嘯一聲,俯衝而下一掌扇碎了妖物。


    郝嫻第一次見到它真正張開嘴的樣子,真如滔天血盆,比周遭的煞氣、妖物還紅,如一輪巨大的紅日掛在郝嫻頭頂。


    饕餮雙爪虛握,似抓住了這處空間,然後猛地吸氣,竟如漩渦一般,將漫天飄散的妖物都吸入了腹中。


    而在氣流漩渦的縫隙中,饕餮強忍著惡心,將玉髓再次扔了下來。


    “快!”


    他用神識大喊:“傻蛋,趕緊支棱,我可保不準自己什麽時候就吐了!”


    郝嫻顧不得他‘辱罵主人’,即是激動又是感動,接過玉髓,催動法術,用力按在了三枚巨石正中。


    白色的光柱拔地而起,衝到饕餮口中,給他漱了個口。


    饕餮罵罵咧咧讓到一邊,白光再次向上而去,直竄出懸崖,與七星掌座的結界融為一體,化作一麵大傘,徹底封印住了鳴沙鎮煞門。


    郝嫻和饕餮一個身累,一個心累,連說話的力氣和心情都沒有。


    好在等他們從崖底上爬上來的時候,總算看到了天晴。


    縈繞在陰山百餘年的紅霧,終於散了。


    作者有話說:


    懷孕啦,孕吐反應嚴重,太難受了,最近可保證日更,但每日更新字數可能不穩定,抱歉啦各位!


    (季平的故事本來是想做番外,寫長一點,但這個人物快領盒飯了,看到大家的評論就想早點寫出來,讓他死之前完整一些,又怕影響主劇情,就用了半章篇幅,希望大家不要嫌囉嗦。)


    第二百二十一章


    陣法所需能量遠超想象, 不過眨眼功夫,竟掏空了眾人身上所有的靈氣。


    郝嫻和饕餮不得不用最原始的辦法,手腳並用, 攀著碎石從崖底往山上爬。


    兩人筋疲力竭爬上崖頂,幾峰掌座已指揮著打掃戰後殘局, 醫修上山救治重傷的弟子, 輕傷弟子在簡單施展治愈術後攙扶下山, 仍有行動力的弟子則含淚收斂戰死同門的屍體。


    久違的斜陽照進山間, 紅日恰在郝嫻與饕鬄身後, 將山間種種映照出一層劫後餘生的軟黃。


    雖然煞門成功被封, 但數十位同門也在此劫中喪命。


    郝嫻與崖上眾人對望, 誰都笑不出來。


    按理說人族的死活與饕餮無關,但看到遍地的鮮血, 與眾人臉上的哀色,他心中還是莫名其妙有些不舒服。


    “季平!”


    饕餮免不得想起自己貼心的新仆人。


    “季平!本大爺要坐轎子下山!”


    他喊了半天都沒見人過來, 心下煩躁正欲大罵,便見白依竹捂著胳膊跑到了他麵前。


    白依竹胳膊的傷口上有淡淡紅霧, 顯然是方才被妖物所傷, 饕餮早認得他, 但實在不想再回憶煞氣的味道,便順手伸爪子從傷口上麵撓了一塊皮肉下來, 雖疼了些, 但效果不差。


    “季……”


    “季平……”


    饕餮剛要再問,白依竹卻與他同時開口,以往那般怕疼的人, 這回被扯掉皮肉都沒提半句, 隻用血淋淋的胳膊拉住饕餮。


    “咩咩, 能不能求你救救季平,他、他快撐不下去了!”


    郝嫻和饕餮大驚,跟著白依竹去到一處淺坑。


    穿過人群,遠遠便聽見雲自明在喊季平的名字,而越過雲自明跪坐的背影,麵前的景象讓一人一獸直接愣在了當場。


    第一眼,他倆甚至險些沒認出被醫修靈氣懸離地麵的那人是季平。


    他的皮膚已被妖物扯碎,如剝開的絲一般條條縷縷掛在身上,肉也向外翻開,露出白森森的骨節,整個人若無骨頭撐著,同那些破布般的妖物恐怕也沒有什麽區別。


    甚至就這麽幾眼的功夫,他連骨頭也肉眼可見散出了紅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被煞氣浸染為同煞門內一樣的妖物。


    郝嫻眼淚倏的便流了下來,搖著頭怎麽都不肯相信麵前的人是季平。


    她快步衝到近前,伸出手,卻都不知該如何下手,隻覺自己但凡碰他一下,都會帶走他身上的一縷皮肉,千刀萬剮恐怕也不過如此。


    “咩咩呢!”


    雲自明見郝嫻來了,急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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