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萬嶺。


    湖泊旁,悠悠正襟危坐,在對麵青年淺眸注視下,掙紮了許久,最後自暴自棄地把手伸了過去。


    醒來的慕天昭,俊容還殘留著幾分蒼白,望著女孩伸來的掌心。


    他長指扣上她手腕,傳入了些靈力。


    下一刻,在悠悠閃躲的目光中,她掌心浮起黑霧,四周空氣一凝,被驚人的魔氣籠罩。


    慕天昭麵色一沉。


    他知道悠悠從魔修手中奪走了魔鱗,但他沒想過,悠悠真去煉化了魔鱗,還得到了魔尊的傳承,如今體內的魔氣渾厚,驚人的強大。


    “你……”


    悠悠縮了縮手,一臉知道錯了的模樣。


    慕天昭剩下的話堵在了唇間,過激的情緒,令喉間一陣腥甜,他低咳了聲,麵色發白,薄唇被泣出的血濺紅。


    悠悠忙道:“師兄消消氣!我好著呢。”


    慕天昭將唇間的血擦拭幹淨,吐息沉沉,過了半晌,才睜著淺淺的眸子,望向麵前女孩。


    她不知這多危險。


    更沒想過,一旦被人發現,她體內有魔氣,回到修仙界會陷入何種境地。


    但一句責備的話,慕天昭也說不出。


    如果不是他來靈魔界後,一直忙著白芙雪的事,留路杳一人在這危機四伏的靈魔界,她也不會走投無路到借用魔族的力量。


    “……抱歉。”


    聽到傳入耳中的歉意,悠悠緊張的神情一頓,茫然抬頭,慕天昭修長的手在她發頂摸了摸。


    “不怪你,等回去,我會親自向師父請罪。”


    悠悠抿唇,腦袋一下耷拉下來:“跟師兄沒關係,何況,我不覺得修魔有什麽不對,隻要心正,修仙修魔沒有不同,都是修行,我想爹爹也不會責備我,他一直對魔修沒有偏見。”


    頓了頓,意識到說錯話,悠悠恨不得拍拍嘴巴,“對不起師兄,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


    慕天昭長睫微顫。


    偏見麽……


    他確實對魔修有偏見,師父說的心懷眾生,魔修也是眾生之一,他是做不到的。


    慕天昭無奈地笑了聲:“不用道歉,本就是我境界不夠。”


    悠悠搖搖頭,心裏有些難受:“師兄已經很好了。”


    慕天昭與她不同,孩時被魔修滅了滿門,還是他被那些麵目猙獰的魔修控製著,親手殺害了所有親人,心裏受過嚴重創傷,連突破到化神境,渡雷劫時,心魔劫都是夢魘般的那日。


    她怎麽可能慷他人之慨,讓慕天昭像她一樣對魔修沒有芥蒂。


    想起當日的心魔劫,悠悠不自覺捏了捏手臂。


    她那有道痕跡,很淺,但一直沒消。


    “走吧,你能控製體內的力量就好,但如果有失控的跡象,一定要與我說。”慕天昭將悠悠拉起身,囑咐道。


    悠悠點頭,見慕天昭在儲物袋尋著什麽,“師兄找何物。”


    “棺槨。”


    悠悠愕然,看到她怔愣的模樣,慕天昭淺笑了聲,旋即斂了笑意。


    他望向不遠處的仙門子弟,低聲道:“我趕到的時候有些晚,帶隊的長老和好些弟子都死了,我想去找回他們屍骨,就算沒法帶回修仙界,找個地方安葬,總比暴屍荒野,讓魔物瓜分食了屍骨無存好。”


    悠悠看了看慕天昭纖長眼睫下,一塵不染的眸子。


    嘴角微彎。


    她就說,師兄很好。


    *


    魔宮。


    收到信箋,趕到烏霄殿的蕭善木,看到久違的身影。


    見他站著不動,坐在亭內的顧赦,撚著枚白棋似笑非笑:“先生怪我?”


    蕭善木搖頭:“是慶幸。”


    他當真以為顧赦被白辛奪舍了,魂飛魄散,如今人在眼前,倒讓他如釋重負。


    至於顧赦未將對策提前告知,讓他們誤以為他真的死了,無論出於何種考慮,都是顧赦的事,倘若以為一域魔君會對誰推心置腹,毫無保留,未免太過愚蠢。


    “如此我就放心了。”顧赦撚起散亂的棋子,放入棋盒。


    “先生可有閑情,對弈一局。”


    蕭善木行完禮,將劍放在棋桌旁,在對麵坐下,他正要接過盛著黑子的棋盒,忽然發現顧赦選了黑子,把白棋留給了他。


    蕭善木有些詫異。


    以往對弈,顧赦每次都選的白子,他曾問為何,顧赦當時的回答是,黑棋讓他感覺自己不是下棋的人,而是盤上的棋子,那感覺令他生厭。


    蕭善木不甚明白,更不懂為何下棋時,顧赦每次都輸。


    分明棋藝不差,不僅不差,兩三下便能料到他後麵所有落棋點後,還能操縱著全局拐著彎讓自己輸。


    他雖奇怪,卻不多言,今天卻不同。


    落下一子後,蕭善木看向對麵,顧赦一貫穿雅致白袍,看著清冷,現在一反常態,穿了件頎長玄衣,與如墨眉目映襯,多了份沉韻。


    束發的銀扣也變了。


    “看來君上心情不錯。”


    顧赦彎唇也不掩飾,正打算說話,一陣腳步聲傳來。


    能在他下棋時候來打擾的,不多。


    “徐夫人來了,還給君上送了件衣裳。”


    顧赦下棋的手微頓,側頭看向宮人捧著的淺白衣裳,衣上繡著狀若桃瓣似的巫花。


    繡的很細致,是出自母妃之手。


    顧赦垂了垂眸,片刻放下棋子,接了過來。


    他記得孩時,母妃繡工起初很不好,隻是在烏霄殿的冷殿中,沒人管他們,衣裳破了都得她親手縫補,被細針紮指,紮的次數多了,繡工也就好了。


    顧赦將左袖微掀,看到內側,默默繡下的‘安康如意’四個字。


    望著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繡字,顧赦默了會,問:“母妃現在何處。”


    “回君上,浮華亭。”


    慶柔沒料到,她方離開亭子不久,就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望著黑著臉的大祭司,她腳步一頓,玉指捏緊了手帕,整個人變得緊張起來。


    她曾是釋九陰的魔妃,見到這些曾效忠過釋九陰的前朝舊臣,總免不了心生懼意,尤其是麵對傅老這種烏霄殿的老人,對荒澤王室血脈和顏麵極為看重,身為魔妃再嫁他人,在他們眼裏無疑是罪無可恕,該被滅莊的。


    慶柔下意識將徐念玄往後拉了拉,細聲細氣地問了聲好。


    “傅老。”


    “母親!”徐念玄不高興的喊了聲。


    給這老東西什麽好臉色,難不成還敢對他們怎麽樣,他魔君兄長還在呢。


    傅老望著麵前的女子,身著長裙,腰間掛著個福袋,挽著青絲,氣質如蘭,一眼望去,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個如月光般柔和的溫婉美人。


    如當年一般,性子也是。


    不過身份倒是完全不一樣了。


    “慶妃。”他眼神冷下,“不,該叫徐夫人了。”


    他陰冷地看了眼徐念玄,視線又落在慶柔腰間墜著的福袋。


    他知道裏麵裝著什麽。


    兩張魔符,一張主護身,一張主殺伐,多盯看幾眼,都令人頭暈目眩,尤其是殺符,符紙上的血氣讓他隻是靠近,便感覺毛骨悚然。


    這是上古魔符,雖有殘缺,威力仍強到能輕易誅殺魔使的程度,哪個大魔瞧見,都得退避三舍。


    前年魔君得到此二符,給了其母妃。


    傅老心生忌憚,沒有再言,從鼻子裏哼了聲,扭頭走了。


    慶柔鬆口氣,拉著徐念玄,緊張地問他有沒有事,正此時,她貼身侍女急匆匆走來。


    “不好了,夫人,聖女在浮華亭……”


    慶柔臉色一變。


    浮華亭。


    落英繽紛,一襲雪白長裙的慶樂坐在樹下長椅,手持花枝,笑盈盈盯著正吞噬花瓣的蠱蟲。


    隱約有腳步聲傳來,慶樂回頭,看到身形頎長的青年。


    她愣了秒,低頭看向自己衣裙。


    這是慶柔姑姑早上送她的,衣紋為姑姑親手所繡,漂亮極了,裙間半樹巫花,栩栩如生,在風中飄落數片花瓣。


    而此刻出現的顧赦,衣袍上的紋路,與她有異曲同工之秒,也是半樹巫花。


    稍一細看,便能洞察到些許真相。


    兩人分明是一株樹,隻不過各自一半,一左一右,除此之外,還有諸多細節,隨風飄落的花瓣都朝著同一方向。


    顯然,慶柔姑姑不是單覺得這衣裳好看,才讓她穿的。


    領悟到對方意思,慶樂羞惱之際,咬了下唇。


    多管閑事,她才沒那意思呢。


    不過慶柔會做出這事,倒讓她倍感驚訝,對其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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