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郵差”大搖大擺地從裂縫中鑽出,遠遠地觀察著正站在十幾米開外的工作台前鼓搗著金屬的溫特爾。


    至於為什麽站得這麽遠,他心裏多少還是對溫特爾上次掏出來的小型火焰噴射器產生了忌憚,盡管自己可以通過撕開裂縫來規避火焰。


    但他並不是那種追求刺激的性格。


    鐺鐺鐺...


    溫特爾沒有回頭,但手上掄鐵錘的速度顯著地加快了幾倍,她已經注意到了自己身後不打招呼便闖了進來的“郵差”,肉眼可見的不滿。


    她手上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將工具放在一旁,扭過頭去看著身後的少年。


    “又是你?溫特爾已經沒有和你的生意了。”


    “真是生分,就當是朋友之間聊聊天嘛。”


    溫特爾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鄙夷,鼻間輕哼一聲。


    “你也配...”


    “郵差”隻當沒聽見對方那幾乎已經相當於是送客的話,自顧自地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盯著眼前因為剛剛活動完而汗流浹背的少女。


    “溫特爾...我們所處在的這個世界究竟是送來了多少番樺的人...”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溫特爾當機立斷地回答道,她隻希望能夠快點結束話題,讓這個不速之客趕緊滾回自己的小窩。


    “掌控著那座城市的四大派別,幾乎是除了【哈馬會】之外,每個派別都有人穿越到這個世界。”“郵差”說著,歎了口氣,手指輕輕地揉捏著自己的鼻梁,試圖緩解自己腦中不知從何而來的眩暈感。


    “【財團】、【青水幫】...現在連【寒流】的人都來午托利亞了。”


    他話語一頓,沉默地盯著對方的臉,想要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但溫特爾臉上沒有任何動靜,她隻是在上下打量著“郵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唔...財團的人居然會穿著這麽幼稚的睡衣到處走...哈哈哈哈。”


    這話說得倒也沒錯,“郵差”在睡衣上的挑選品味幾乎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類能夠接受的審美了,第一次見麵時穿的“三管豌豆”,與這一次身上穿著的“分裂射手”,那副扮相實在是令人難以評價。


    “你睡衣那後麵的那個頭是打算留給誰啊?哈哈哈哈哈哈...”她被郵差古怪的扮相逗得捧腹大笑,手裏的鐵錘毫無章法地揮動著,一下接著一下,將工作台上的原料砸成了廢鐵。


    “誒,我可不許你這麽說啊...這是我最喜歡的衣服,沒品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郵差起身走向工作台,細細端詳著桌上的圖紙與一旁的製作工具,乃至於是那攤剛剛出爐的廢鐵也被他盡收眼底。


    “【寒流】軍火生意的貨源,不會是內部製作之後銷售出去吧?老師傅匠心製作的黑槍?這種三流的運營模式怎麽可能養起來這麽大的一支暴力團夥...”他皺了皺眉,開始思考起了【寒流】的運營模式。


    “三流?溫特爾的手藝隻會造出藝術品。”溫特爾提取了關鍵詞,不滿地拍了拍桌麵,舉起手裏的錘子作威脅狀。


    “沒用的,小姑娘,這裏的異人各個身懷超能力,拉出去組上一支【不義聯盟】都不成問題,你造出來的火器頂破天也隻能起到一個輔助作用。”


    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拿起桌上的槍械部件看了看,又隨意地將其放在一邊,轉身看著已經攥緊了拳頭的溫特爾。


    “所以【寒流】隻會是一個上不來台麵的犯罪團夥,而我們會被奉為明麵上的合法公司。”郵差輕輕地攥住溫特爾的手,幫助她把手中的錘子放回工作台,“隻要你摸清楚了【運轉規則】,遲早也能把【寒流】變成【財團】的規模。”


    “用人體來做實驗的畜生...別以為沒人知道你們暗地裏幹的醃臢事...”


    溫特爾抬起頭,狠狠瞪了“郵差”一眼,沒好氣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滿臉嫌棄地朝上吹了幾口氣。


    “提醒你一下,【財團】指代的是番樺市內活動的多個公司...”他毫不在意地撓了撓耳朵,“沒準幹這事的不是我呢?那你是不是還得跟我道個歉?不然我就要告你誹謗了...”


    郵差眯著眼睛,溫特爾手裏的錘子似乎越攥越緊了,他輕笑著咬了咬頭,雙手抱胸:“打算打架?真的打過來的話很難收場哦...”說到這,他停頓了一會,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情,“就算我選擇不追究,【午托利亞】也會追究吧。”


    “嘖...不,溫特爾才不打架。”


    她咬著牙,砸吧兩下嘴,又將身子轉了回去,繼續舉起錘子朝著廢鐵敲去,那玩意這會已經從原先有棱有角的不規則物體變成了一攤脆弱的“鐵餅”,從形狀很難看出溫特爾究竟是打算用這東西做些什麽。


    “你這是在攤煎餅嗎?”郵差將腦袋伸了過來,好奇地看了看工作台上的“作品”,開口詢問道。


    “你這家夥怎麽這麽煩人啊?!啥都要問兩句...”溫特爾將手裏的錘子一撂,用雙手推了推郵差,“你到底還有什麽問題?溫特爾就給你三次機會提問,問完了就趕緊滾!”


    “好吧好吧...那這個東西是什麽?”郵差妥協地作了個“ok”的手勢,又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鐵餅”。


    “垃圾,一個問題了。”溫特爾說著,隨手把那坨玩意丟進了一旁的廢料堆。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人工來打鐵啊...”郵差看了眼一旁從幾個木板箱的縫隙中透露出來的大批現代槍支還有不遠處快要堆成小山的各規格彈藥,忍不住開口吐槽道。


    “為了泄憤,第二個了。”


    “等等,這也算的嗎?”


    “算,你已經問完了,現在立馬滾蛋。”


    幾乎是與此同時,大陸的另一頭...


    “喂喂喂...你能聽見嗎阿茵?”


    樊劍這會坐在地板上,他不知從哪裏找了個紙杯過來,此刻正將其抓在手中作電話狀朝裏麵喊話,看起來正在玩小時候科學課上老師教的“紙杯電話”,隻不過手裏的紙杯並沒有連通任何的“線”...那隻是個單純的紙杯而已。


    而此刻他的通話對象——李珍茵,這會躺在距離他半米不到的床上看著書,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樊劍見狀起了身,伸手便要奪過李珍茵手裏的書。


    李珍茵看見了冷不丁闖入自己視野之中的手指,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隻不過是單純被樊劍給氣笑的,她突然張嘴死死咬住了樊劍的手指,看起來就跟咬鉤的魚似的。


    “我操!”樊劍顯然是沒想到一向安靜地像個模型似的李珍茵會冷不丁地直接上嘴咬住自己,“你他媽的鬆口!神經病是吧?”


    他嚐試性地扭動著手掌,卻發現...李珍茵的怨念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深。


    “你能不能讓我過一天清淨日子?!”李珍茵的嘴這會還卡在手指上邊,她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把書還給我。”


    “好痛啊混賬東西...把嘴鬆開,你看這個。”樊劍麵容扭曲著,用另一隻顫抖的手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裏翻出一支香煙,在李珍茵麵前晃了晃,旋即將其塞進了對方的口中。


    過了一會,房間中漸漸煙霧彌漫...


    “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幹嗎?為什麽天天都來我的房間...”李珍茵嘴裏叼著香煙,伸手將腿上的書又翻過一頁。


    “我好無聊啊,阿茵。”樊劍隨口回應著,他的視線一直鎖定在手指上那圈已經深至肉中的咬痕上。


    “...算了,我這裏有本書還挺適合你的,你先拿去看著。”


    她將手頭的書放在一邊,翻身下床,在一旁的床頭櫃中翻找著,不一會她便將找出來的書丟給了樊劍。


    樊劍伸手接過,拿到眼前一看書名...


    《如何克服多動症》。


    樊劍嘴角一抽,將手裏的書放在一邊,俯下身子側著頭瞟了眼李珍茵手頭正在看的書——《與人溝通的正確方式》。


    “所以與人溝通的正確方式就是這個?”樊劍展示著自己手上的咬痕,好巧不巧,受傷的正好是他的中指,他也絲毫沒有避諱這種不友好的手勢,像是刻意為之一般朝著李珍茵晃了晃,隻看到對方的麵部肌肉肉眼可見地緊了緊。


    她反手抓起背後墊著的枕頭就朝樊劍甩了過去。


    ...


    “你不覺得今天的場景似曾相識嗎?”樊劍捂著有些發懵的腦袋,李珍茵身上的“饋贈”到底給她帶來了什麽?隻是用枕頭這種東西作為武器都能給他打得頭腦發懵...


    “有嗎?你哪天不是這樣?”李珍茵頭也沒抬地反問道。


    “徐子涵她們去哪了?三個人居然都不在...”樊劍四處打量著李珍茵房間的布局,除去床頭櫃上擺著的煙盒之外,入眼所見的全是書,各式各樣的書。


    “孤立你了吧...”她隨口提供了自己的猜測,順手將手裏的煙頭掐滅。


    “可能吧,還是你比較友善一些。”樊劍說著起了身,將身子靠在窗邊俯瞰著屋外的景色,這裏幾乎和在南城旅館時能看見的景象一模一樣,隻是視野範圍內多了幾麵寒鋼的槍械廣告。


    “隻是某人把我鎖上的房門撬開後自作主張地進來了,不然我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吵死了。”


    “這種程度的鎖簡直就是在對我說【歡迎光臨】。”


    樊劍聳了聳肩,對自己擅自入室的行為毫不在意。


    “我要報警了。”


    ...


    與此同時的另外一邊,帝國中心城,商業街上。


    德文不厭其煩地將已經是第三次用胸部貼到自己手臂上的嵐給推開,另一隻手這會正忙著將剛剛順手從街邊攤販處買來的肉串塞進嘴裏。


    “別湊過來,很熱。”他嘴裏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說道。


    一旁的徐子涵用鄙夷的眼神掃了一眼嵐,默默地將步伐挪遠,不想讓路人看出自己和對方認識,不忘開口對其輕佻的行為辱罵兩句:


    “春天是到了...但你的腦子裏麵就隻想著和其他動物交配嗎?惡心死了...”


    “我也需要進食啊...”嵐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妥,“就像是你們人類進食一樣,一日三餐一頓都不能少吧?我也得一日...”


    “淫亂!”徐子涵怒罵著堵上了嵐的嘴,讓這家夥再說下去指不定又得冒出什麽“暴論”。


    精靈搖了搖頭,深邃的眼睛望向遠方,喃喃道:“這種事情應該要和喜歡的人做吧...”


    【媽的,哪來的純愛戰神?這飯桶還真的悟出點什麽人生哲理了?】徐子涵和嵐兩人的腦中不約而同產生了同樣的想法,對視一眼,很快便做出了【輪流套話】的策略。


    “所以到底是誰...話說真的有人喜歡你這種【山地哥布林】嗎?”容貌協會的嵐很快便對德文開始了人身攻擊,但似乎收效甚微,對方壓根沒在意她的話,而是順著自己提出的話題說了下去:


    “有,以前或許沒有,但現在可能真的出現了...”他眨了眨眼睛,將視線延伸至更遠的天空,“樊劍曾經跟我描述過,單是聽著那些不太優美...甚至是有些粗鄙的辭藻,我便已經萌生出一種想要將其【吃幹抹淨】的衝動了。”


    他搖了搖頭,原本滿懷希翼的臉很快便漸漸轉變為了一副失望的模樣,歎了口氣。


    “但恐怕...我沒有機會見到對方的真容。”


    “能不能別講屁話...說重點,至少叫什麽名字得告訴我們吧?”


    徐子涵撇了撇嘴,不動聲色地挪動夾在兩臂之間的法杖,暗暗戳了下德文。


    “【隆江豬腳飯】,這名字很奇怪對吧?但它確實把我吸引住了...”


    【這他媽就是個單純的飯桶...】嵐與徐子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這個想法,雙雙埋下頭,冷不丁地一同抬腿踹了腳德文的屁股。


    由於話題結束,幾人沉默了一會。


    “德文,我問你個問題...”嵐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指著徐子涵轉頭問道,“為什麽這家夥能從你碗裏夾菜,我想吃點東西你就護食?還提刀追著我砍...”她的字裏行間都流露出了自己的不滿。“足足他媽的三條街!”


    “對一個魅魔來說,【追求者】眾多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作為當事人的徐子涵歪了歪腦袋,故作無辜地說道。


    “那他媽的是【追逐者】,如果真是【追求者】我還至於這麽不高興嗎?”嵐的臉上掛著一副與其陰沉臉色完全不符的僵硬笑容,兩手攥住徐子涵的衣領,“看見我倒黴你很高興是吧...”


    “啊是嗎?作為魅魔的魅力比不上一個人類,還要遷怒於無辜的我嗎?這麽失敗...你幹脆也別活了吧,自殺吧。”徐子涵“嘻嘻”一笑,臉上當即浮現出了一副極度輕蔑的表情。


    “覺得自己很有魅力是吧...行啊!今天晚上貧民窟紅燈區,我們就過去好好地比比誰更有吸引力...”


    “來啊,不打擊一下你這本就不應該存在的自信和自尊心你就不知道幾斤幾兩了是吧?”


    正當二人的爭吵愈發激烈,即將要上升到肢體衝突之時,德文站在了兩人中間,他大手一揮,對著二人後腦勺扇了一巴掌,皺著眉頭說道:“能不能不要吵?我耳朵不舒服。”


    徐子涵和嵐雙雙愣了一會,顯然是沒想到一直一聲不響的精靈會突然出手打自己,可很快,她們便又反應了過來,心有靈犀地將怨氣轉移到了對方身上,開啟了第二場罵戰。


    “死人就待在土裏,別出來到處【狩獵】了,做那活的時候別人不會聞到你身上的屍臭味嗎?”徐子涵越想越氣,她踏步上前,邊說便用手指去戳對方的胸部,“還有這種淫穢的東西...”


    “人還沒法杖高的一米五【矮人族】是在說什麽東西呢...你自己就不是個死人了?”嵐一巴掌把徐子涵的手拍開,借著自己四舍五入將近一米八的身高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對方,“九十歲的老太婆...隔著幾米就有一股【老人味】彌漫出來...”


    【吵死了...】德文心裏默默抱怨著,不聲不響地邁開自己的腳步,將吵得熱火朝天的二人甩在身後。


    ...


    “喂阿茵...他們三個現在應該玩得很開心吧?”樊劍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那本《如何克服多動症》,但裏麵的文字也隻是過了一遍大腦,他完全記不住...說到底還是沒有辦法真的“克服”。


    “你他媽...能不能把嘴閉上?”李珍茵的眉頭旁冒出幾個“井”字,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樊劍應該已經是第五十三次說出這句話了。


    越想越氣,幸好早有準備...她一把揪住了樊劍的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摁倒在地,手上膠帶四處翻飛。


    不一會,她如釋重負般地看了一眼幾乎被捆成了粽子的樊劍,長舒一口氣,坐回了床上。


    可剛一回頭,耳邊卻又傳來了樊劍的聲音:


    “阿茵,能不能幫我解開?你在我嘴上纏了太多圈膠帶了,我很不舒服。”隻見他扭動著身軀,沒過幾秒便掙脫了手上的束縛,又扒拉著想要解開口部【封印】。


    李珍茵見到這一幕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都快忘記了這家夥還會腹語...【幹脆...】腦子裏麵瘋狂的想法還未開始發酵便被她掐滅了,不管怎麽說,因為煩躁就把樊劍的喉嚨卸下來也過於極端了...


    【如果他再重複一次無聊的話,我就這麽做...】她很快便定好了自己的底線,一時間神清氣爽,隨手抓起床邊的書籍坐了回去。


    十分鍾後...十五分鍾後...半小時後...一小時後...


    樊劍居然真的就這麽安靜了下來,明明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寧靜”,可李珍茵卻總感覺自己心中埋著一股難以遏製的無名火——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丟下手中的書,扭頭看向一旁安靜看書的樊劍:


    “你為什麽不說話了?”


    “啊?”樊劍聽到這話露出了一副驚訝的神情,“你不是叫我安靜一點嗎?”


    見李珍茵半天都沒能作出回應,他聳了聳肩,又轉頭繼續看書。


    李珍茵嘴巴虛張著,醞釀了半天才勉勉強強憋出來一句:“你把你之前一直重複的話再說一遍。”


    “阿茵,你很煩啊...”樊劍皺了皺眉,扭頭看了看李珍茵,思索了片刻後才回答道:“我忘了是什麽話了,等我想起來先吧。”


    【看來今晚有人睡不著了。】


    樊劍看了眼臉漲得通紅的李珍茵,搖了搖頭,心裏默默地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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