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讓蠻人去偵察孟獲的消息,回報說:“孟獲請烏戈國的國主,帶著三萬藤甲軍,現在駐紮在桃花渡口。孟獲又在各個地方召集蠻兵,一起抵抗蜀兵。”孔明聽了,就帶著兵大舉前進,一直到了桃花渡口。隔著江看到蠻兵,長得都不像人樣,特別醜;又問當地人,說現在桃葉正在掉落,這水不能喝。孔明就後退五裏紮營,讓魏延守著營寨。


    第二天,烏戈國主帶著一隊藤甲軍渡過河來,鑼鼓震天響。魏延帶著兵出去迎戰。蠻兵像潮水一樣湧過來。蜀兵用弩箭射到藤甲上,都射不進去,箭都掉到地上了;用刀砍用槍刺,也刺不進去。蠻兵都拿著利刀鋼叉,蜀兵根本抵擋不住,全都敗走了。蠻兵也不追趕,就回去了。魏延又回來,趕到桃花渡口,隻見蠻兵穿著藤甲渡河回去;裏麵有累了的人,就把藤甲脫下來,放在水麵上,自己坐在上麵就渡河了。魏延急忙回到大寨,來向孔明報告,把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孔明就請呂凱和當地人來問情況。呂凱說:“我一直聽說南蠻有個烏戈國,這些人都沒什麽人倫道德。而且他們還有藤甲護身,很難傷到他們。還有那桃葉落進去的惡水,本國人喝了精神倍增,別的國家的人喝了就死:像這樣的蠻方,就算是全都打贏了,又有什麽好處呢?不如早點班師回朝吧。”孔明笑著說:“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兒,怎麽能就這麽回去呢!我明天自然有平定蠻人的計策。”於是就叫趙雲去幫助魏延守寨,先不要輕易出戰。第二天,孔明讓土人帶路,自己坐著小車到桃花渡口北岸偏僻的地方,到處查看地理情況。那山又險嶺又峻的,車都沒法走了,孔明就下車步行。忽然走到一座山,看到一個山穀,形狀像條長蛇,兩邊都是光禿禿的石壁,沒有一棵樹,中間有一條大路。孔明就問土人:“這個山穀叫啥名字啊?”土人回答說:“這個地方叫盤蛇穀。出了穀就是到三江城的大路,穀前的地方叫塔郎甸。”孔明一聽可高興了,說:“這是老天爺要讓我在這兒成功啊!”


    然後他就沿著原路回去,上車回寨了。回寨之後,他把馬岱叫來吩咐說:“給你十輛黑油櫃車,還得用一千條竹竿,櫃裏的東西呢,要這麽這麽做。你帶著本部的兵去把盤蛇穀的兩頭守住,按照我說的去做。給你半個月的期限,一切都要準備好。到時候就這麽施行。要是有什麽消息走漏了,一定按軍法處置。”馬岱領了計就走了。


    又把趙雲叫來吩咐說:“你去盤蛇穀後麵,三江大路口那兒這麽守著。要用的東西,限定時日準備好。”趙雲也領計走了。


    再把魏延叫來吩咐說:“你可以帶著本部的兵到桃花渡口下寨。要是蠻兵渡河來攻打,你就放棄營寨,朝著有白旗的地方跑。限你半個月內,必須連續輸十五陣,放棄七個營寨。要是隻輸了十四陣,你也別來見我了。”魏延領了命,心裏可不高興了,悶悶不樂地就走了。


    孔明又把張翼叫來,讓他帶著另一支軍隊,按照所指的地方,去修築營寨柵欄;還讓張嶷、馬忠帶著本洞投降的一千人,這麽這麽做。每個人都按照計劃去行事了。


    再說孟獲和烏戈國主兀突骨說:“諸葛亮詭計多端,就喜歡設埋伏。以後打仗的時候,吩咐三軍:隻要看到山穀裏樹木多的地方,可不能輕易進去。”兀突骨說:“大王說得對。我也知道中國人就愛用詭計。以後就按照這個來做。我在前麵打仗;你在後麵指揮。”兩人商量好了。


    忽然有人報告說蜀兵在桃花渡口北岸紮起營寨了。兀突骨馬上就派兩個俘長帶著藤甲軍渡過河去,和蜀兵交戰。沒打幾個回合,魏延就敗退了。蠻兵擔心有埋伏,也不追趕就回去了。


    第二天,魏延又去紮了營寨。蠻兵偵察到了,又帶著軍隊渡過河來打仗。魏延出來迎戰。沒打幾個回合,魏延又敗退了。蠻兵追殺了十多裏,看到四周沒什麽動靜,就在蜀兵的營寨裏駐紮下來了。


    第二天,兩個俘長請兀突骨到營寨裏,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兀突骨就帶著兵大舉前進,把魏延追了一陣。蜀兵都把鎧甲和武器扔了就跑,隻見前麵有白旗。魏延帶著敗兵,急忙朝著白旗的地方奔去,早就有一個營寨在那兒,就到寨子裏駐紮下來了。兀突骨帶著兵追過來,魏延又帶著兵放棄營寨逃跑了。蠻兵就占領了蜀寨。


    這事兒啊,說起來也囉嗦,反正魏延是且戰且走,已經敗了十五陣,連續放棄了七個營寨。蠻兵就大舉追殺。兀突骨自己在軍隊前麵殺敵,在路上隻要看到樹木茂盛的地方,就不敢前進;還派人遠遠地看,果然看到樹蔭裏有旌旗飄動。兀突骨就對孟獲說:“果然就像大王您預料的那樣。”孟獲哈哈大笑說:“諸葛亮這次被我識破了!大王您連日來贏了他十五陣,奪取了七個營寨,蜀兵看到我們就跑。諸葛亮已經沒招了;隻要再這麽往前一衝,大事就成了!”兀突骨聽了可高興了,就不把蜀兵放在心上了。


    到了第十六天,魏延帶著敗殘的士兵,來和藤甲軍對陣,兀突骨騎著大象在前麵,頭上戴著日月狼須帽,身上披著金珠纓絡,兩邊肋下露出鱗甲,眼睛裏還有點光芒,指著魏延就大罵。魏延撥馬就跑。後麵的蠻兵就大舉前進。魏延帶著兵轉過了盤蛇穀,朝著白旗的方向跑。兀突骨帶著兵眾,在後麵追殺。兀突骨看到山上沒有草木,心想肯定沒有埋伏,就放心地追殺。追到穀中的時候,看到幾十輛黑油櫃車在路中間。蠻兵報告說:“這是蜀兵運糧的道路,因為大王您的兵來了,他們就扔下糧車跑了。”兀突骨聽了特別高興,催著兵追趕。快要出穀口的時候,看不到蜀兵了,隻見橫木和亂石滾下來,把穀口都堵住了。兀突骨讓士兵開路前進,忽然看到前麵大小車輛,裝的都是幹柴,全都燒起來了。兀突骨急忙叫退兵,隻聽到後麵的軍隊大喊,報告說穀口已經被幹柴堵住了,車裏麵原來都是火藥,一下子全都燒著了。兀突骨看到沒有草木,心裏還不太慌,就叫尋找出路。隻見山上兩邊到處亂丟火把,火把一到的地方,地裏麵的藥線就著了,就地飛起鐵炮。整個山穀裏火光亂舞,隻要碰到藤甲,沒有不著火的。把兀突骨和三萬藤甲軍,燒得互相抱著,都死在盤蛇穀裏了。孔明在山上往下看的時候,隻見蠻兵被火燒得伸拳舒腿的,大半都被鐵炮打得頭臉粉碎,都死在穀裏了,那味道臭得不得了。孔明流著眼淚歎息說:“我雖然對國家有功,但是肯定會折壽啊!”左右的將士們,也都很感歎。


    再說孟獲在營寨裏,正等著蠻兵回報呢。忽然有一千多人笑著在營寨前拜見,說:“烏戈國的兵和蜀兵大戰,把諸葛亮圍在盤蛇穀裏了。特意來請大王您前去接應。我們都是本洞的人,不得已才投降了蜀兵;現在知道大王您到了,特意來幫忙打仗的。”孟獲聽了可高興了,馬上就帶著宗族裏的人和聚集的番人,連夜騎上馬;還讓蠻兵帶路。剛到盤蛇穀的時候,隻見火光衝天,臭氣熏天。孟獲知道中計了,急忙退兵,這時候左邊張嶷,右邊馬忠,兩路軍隊殺了出來。孟獲剛想抵抗,隻聽一聲大喊,蠻兵裏大半都是蜀兵,把蠻王的宗族和聚集的番人,全都抓住了。孟獲單槍匹馬殺出重圍,朝著山路上跑去。


    正跑著的時候,看到山凹裏有一隊人馬,簇擁著一輛小車出來了;車上穩穩地坐著一個人,戴著綸巾,搖著羽扇,穿著道袍,正是孔明。孔明大喝一聲:“反賊孟獲!這次怎麽樣?”孟獲急忙撥馬往回跑。旁邊閃過一員將領,攔住了他的去路,原來是馬岱。孟獲措手不及,被馬岱生擒活捉了。這時候,王平、張翼也帶著一支軍隊趕到蠻寨裏,把祝融夫人和所有的老小都活捉了。


    孔明回到營寨裏,坐在營帳裏,對將領們說:“我這次這個計策,是不得已才用的,很損陰德啊。我料到敵人肯定會以為我在林木多的地方設埋伏,我就故意空設旌旗,其實沒有兵馬,就是為了迷惑他們。我讓魏文長連續輸十五陣,是為了讓他們更加堅信沒有埋伏。我看到盤蛇穀隻有一條路,兩邊都是光滑的石壁,沒有樹木,下麵都是沙土,所以就讓馬岱在穀裏安排黑油櫃車,車裏麵的油櫃裏,都是預先造好的火炮,叫做‘地雷’,一個炮裏麵藏著九個炮,每隔三十步就埋一個,中間用竹竿通節,用來引藥線;隻要一發動,山都會崩裂石頭都會碎掉。我又讓趙子龍準備草車,安排在穀裏。還在山上準備了大木和亂石。然後讓魏延把兀突骨和藤甲軍騙進穀裏,放魏延出來之後,就把路截斷,然後放火焚燒。我聽說:‘在水裏厲害的必然怕火。’藤甲雖然刀箭都刺不進去,但是是用油浸過的東西,見火肯定會著。蠻兵這麽難對付,不用火攻怎麽能取勝呢?讓烏戈國的人一個不留,這是我的大罪啊!”將領們都拜倒說:“丞相您的神機妙算,鬼神都猜不到啊!”


    孔明讓人把孟獲押過來。孟獲跪在營帳下。孔明讓人解開他的繩子,還叫人在別的營帳裏給他酒食壓驚。孔明把管酒食的官員叫到坐榻前,悄悄地吩咐了一番,然後官員就走了。


    再說孟獲和祝融夫人、孟優、帶來洞主、所有的宗族在別的營帳裏喝酒。忽然有一個人進營帳對孟獲說:“丞相覺得不好意思,不想和您見麵。特意讓我來放您回去,再召集人馬來決一勝負。您現在可以趕緊走了。”孟獲流著眼淚說:“七擒七縱,從古到今都沒有過啊。我雖然是個沒開化的人,但也懂得禮義,難道要這麽不知羞恥嗎?”於是就和兄弟、妻子、宗族裏的人等,都趴在地上,光著上身到營帳下謝罪說:“丞相您的天威,我們南方人再也不敢造反了!”孔明說:“您現在服了嗎?”孟獲哭著謝罪說:“我子子孫孫都會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怎麽會不服呢!”孔明就請孟獲到營帳上,設宴慶賀,還讓他永遠做洞主。之前奪取的地方,全都退還給他。孟獲的宗族和那些蠻兵,沒有一個不感激孔明的,都高興得跳起來走了。


    長史費褘進諫說:“現在丞相親率士兵,深入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收服了蠻方;現在蠻王既然已經歸服了,為什麽不設置官吏,和孟獲一起鎮守這裏呢?”孔明說:“這樣有三個不好辦的地方:留下外人就得留下士兵,士兵沒有吃的,這是第一個不好辦的;蠻人受到了傷害,父兄死了不少,如果留下外人卻不留士兵,肯定會有禍患,這是第二個不好辦的;蠻人有很多被廢被殺的罪過,他們自己就會有疑心,留下外人他們始終不會相信,這是第三個不好辦的。現在我不留人,也不運糧,和他們相安無事就行了。”大家聽了都很佩服。


    於是蠻方的人都感激孔明的恩德,就給孔明建了生祠,一年四季都祭祀,都把他叫做慈父;還各自送珍珠金寶、丹漆藥材、耕牛戰馬,來資助軍隊,發誓再也不造反了。南方就這麽平定了。


    再說孔明犒賞完軍隊之後,就班師回蜀地了,讓魏延帶著本部的兵在前麵做前鋒。魏延帶著兵剛到瀘水的時候,忽然陰雲密布,水麵上一陣狂風刮起來,飛沙走石的,軍隊都沒法前進。魏延退兵回來報告孔明。孔明就請孟獲來問情況。正是:塞外蠻人方帖服,水邊鬼卒又猖狂。不知道孟獲會說些什麽呢,咱們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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