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男士跳下馬車,摩爾巴克把水晶扶了下來。


    這是一處住宅,而看過去這一片都是這樣的住宅。房子並不是很大,不過看四周的環境,猜得到這裏是貴族學生的住宿區域,一排又一排白色的小別墅在小灌木叢中蔓延著。比起平民學生來,待遇真是差得太多了。當然,你喜歡熱鬧而覺得這裏太安靜的話,也可以住到你喜歡的地方去。


    水晶走到這棟住宅前,輕輕敲了敲門。


    門開了,迎接出來的是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孩。看起來她已經知道這事了,沒有多問就把外麵的客人請了進去。


    房間內的布置簡單而整潔,東西擺放的位置都在很容易就能拿到的地方。


    侍女帶著他們走到了一個沒有擺放什麽家具的房間,這個房間有一個視野開闊的窗戶。房間裏有幾個人,都是女人。而在房間的正中坐著一個穿著長裙的女孩,她麵朝著那扇窗戶,身前擺著一塊畫板,正在往畫板上塗抹著油料。


    齊格看了看另外幾個人,其中有兩個牧師和一個魔法師,看來拉比利伯爵對自己女兒的狀況很上心。


    房間中的女孩轉過身來,她的麵容帶著一點蒼白,身體那纖弱的曲線被完全包裹在長裙中,看起來是一個非常嬌弱純淨的女孩。她對來客們笑笑,說:“父親告訴我了,非常地感謝兩位大人。”


    齊格問:“琳小姐是學繪畫的嗎?”


    “是的,我可能也隻有做這個了吧。”女孩低下頭很落寂的說,“我隻能這樣坐在房間裏,看著窗外的世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它們的某個時刻永遠地記錄下來。”她漂亮而柔弱的麵容上是強做出的堅強。


    齊格心裏一陣憐惜,對她溫柔地笑著:“我想從此以後那就是屬於你的世界了。”


    女孩回應著他的笑容,說:“真的十分感謝您,齊格大人。您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您會和我這樣麵對麵地說話。”


    齊格笑著說:“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女孩很頑皮地說:“可是我聽說很多小姐並不滿足於隻是成為您的朋友。”


    真是個樂觀的女孩,齊格想。他笑著回答:“難道琳小姐也和她們一樣地貪心。”


    女孩笑著不說話了,摩爾巴克對她說:“那麽我們可以開始了嗎,琳小姐?”


    女孩對他點頭,摩爾巴克接著問了一句:“那麽您能先告訴我們,您是生命之神的標準信徒嗎?”


    “生命女神安薇爾芙萊婭?怎麽了嗎?”琳顯然沒弄懂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摩爾巴克對她笑笑:“沒什麽,好奇問一下而已。”


    琳的眼睛望著窗外,憂傷地說:“如果我是完全的信徒,神是否會稍微給予一絲恩賜呢?”


    摩爾巴克沒有回答。


    水晶這時拉了拉摩爾巴克的衣袖,有些害怕地問:“少爺,那個過程會很可怕嗎?”她雖然不懂怎麽回事,可在車上一路聽著摩爾巴克他們的聊天,又來到這裏看到這一切,大概也猜到了。


    摩爾巴克對她說:“不會的,你知道這個世界的一切,包括人的身體,都是由元素組成的。要改變什麽,我們隻需要對組成它的元素進行一些操控,很簡單的事。”說得雖然輕鬆,實際上這並不是件好完成的工作。他的話是說給琳聽的,也消除房間裏其他人的緊張。


    首都學院院長辦公室裏,我們的院長先生正在聽取一位職員的匯報,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皺著眉頭說:“這麽說那個混血兒現在在拉比利家的小姐那兒,伯林格家的小子也在那?”


    魔導士柯比特,五十五歲,西索迪亞帝國首都學院院長,三十三歲時獲得水晶戒指,魔法主導屬性火,次要屬性風,為人一絲不苟,治學嚴謹。這是奧菲洛亞帝國關於他的資料。


    “那個混血小子每次來學院都大肆幫學生考試作弊,這次還多了個幫手,到底來幹什麽的?”院長先生正在思索,埋怨著:“安東尼總是不管好自己的學生。”


    辦公室裏的兩個職員看著他,他繼續說著:“你們感覺到了嗎?很奇怪的魔法波動,聽說拉比利家的小姐心髒先天發育不良,他們想做什麽?如果侵犯了生命之神的領域,我們倒無所謂,可這是在學院裏發生的!讓神殿的人知道了又會來煩我。這些小孩就會給我惹麻煩!”


    “院長先生,您是說他們在試圖使用生命女神之外的力量進行人體上的某些操作嗎?”兩個職員中的一個問。


    柯比特回答:“他們在那還會幹別的嗎?曼格雷家的那個繼承人做這些會有什麽顧忌嗎?”


    “可是根據我們理解的知識,即使是魔導士,要在心髒這樣的部位上進行魔法操作,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能請問您這樣做過嗎?”職員小心地問。


    柯比特歎了口氣,說:“如果是四肢這樣的部位的話,我可以輕鬆地做到,但是在心髒上,我不會想要冒險的。必須承認,那個混血小子的元素細微操控力相當強,應該在我之上。”


    “可是這樣的話,對於拉比利家的小姐來說不是相當危險嗎?如果有什麽意外的話....”


    柯比特解答了職員的疑問:“他們會考慮到這個的,那位小公爵在那裏會保證一切都很順利。”隨後他說:“這其實並不是什麽壞事,可他們應該另選個地方來辦。我要通知安東尼,讓他把這些小孩管好。”停了一下他又說:“注意對神殿隱瞞這件事,如果我們這兩天還想安靜的話。”


    而在小別墅中,齊格的魔法正在接近尾聲。可愛的琳小姐正整個人漂浮在空中,她的身體稍微仰麵傾斜,眼睛緊閉。一個散發著柔和的藍色光輝的球形透明體把她包裹在其中。而在她的胸口部位,一團白色的霧氣圍繞著旋轉,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旋渦。


    霧氣漸漸地散去,女孩的身體緩緩地飄落下來,兩個牧師一左一右地接住了她。


    摩爾巴克收回了自己的領域,女孩看起來很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完成了,琳小姐。”齊格看著她說:“您還需要在一段時間內安靜地修養,我想這幾位牧師小姐會幫助您的。在那以後後,如同我所說的,您會擁有一個完整的世界。”


    兩位牧師把琳小姐扶著坐到了椅子上,她背對著那塊畫板,對齊格幾個人笑笑。由於剛才的魔法消耗了體力,齊格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更加沉重了。


    休息了一會兒,琳小姐說話了:“兩位大人,我不知道應該怎麽感謝你們。如果你們願意的話,能讓我為你們繪製一副肖像素描嗎?我對自己的繪畫可是很有信心的。”


    齊格說:“當然,小姐,我想我是相當願意的,不過我認為您現在還是休息的好。”


    “不,其實這也是我所想要做的,”女孩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您和摩爾巴克大人看上去都是很完美的人,我一直都在想自己能不能畫好您這樣的人。而現在你們好不容易在這裏,我不認為以後還能有這樣的機會了。而且,您隻需要待在這裏一會就可以了,我不會對您有任何其他要求的。”


    於是琳小姐開始很認真地為齊格描繪一副肖像畫。


    水晶看著那個專心致致的身影,對身邊的一個侍女輕聲地說:“琳小姐很喜歡繪畫呢。”


    “恩,”侍女回答著,“從很久以前開始,那幾乎就是小姐的全部了。”


    “全部?”水晶歎了一聲。


    “是的,全部。”侍女傷感地說著,“一個安靜的房間,一塊空白的畫板,一扇連接著外界的窗戶,再加上一副虛弱的身體,這就是小姐的全部。”


    水晶注視著那個柔弱的背影,聽著這悲傷的述說,想象著一個嬌弱的女孩坐在她的畫板前,在一個個日出與日落的交替中,不停地揮動著手中的畫筆。她的影子在陽光的照耀下繞著她旋轉,然後又進入了一個新的輪回,可女孩仍然在畫著,一直在那裏,似乎要這樣走向永遠。她的目光凝視著那唯一的窗口,那裏的一絲光明就如同那永遠也無法擁抱的天堂之光。


    水晶感覺自己流淚了,與這一切相比,自己是否太過幸福了?


    畫麵上是一個英俊秀氣的少年,嘴角帶著壞壞的笑。齊格看著這幅作品,對椅子上的女孩說:“很棒,真的。”


    在第二幅畫上,一個男孩帶著冰冷而又有著一點迷茫的笑容,似乎找回了一點已然逝去的痕跡。他的身邊偎依著一個女孩,女孩的臉上洋溢著簡簡單單的幸福。


    “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的,琳小姐。”齊格在告別的時候這樣說。


    “隨時歡迎您,侯爵大人。”琳對他說,然後遞過兩幅畫卷,“這個還是你們收著吧,就當是我的感謝。”


    而水晶還沒從那傷感的情緒中擺脫出來,一副幽怨的模樣。琳似乎感覺到了,她對水晶說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快樂與悲傷,那都不是別的什麽人可以理解的。廚師會因為燒焦了飯菜而苦惱,漁夫會因為灑下空網而煩躁,可在我們想來,那倒是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嗎?”她對水晶笑笑,繼續說:“我從來沒擁有過完美的世界,可是我可以自己構築自己的完美世界,在那個時候,我有著自己的快樂,雖然在你看來那個我就像是籠中的鳥兒。而你也有著自己的幸福,比如剛才的那一刻,這些都是隻有自己才可以體會的。”


    她的包容與樂觀會感染每一個人,水晶露出了可愛的笑容:“謝謝,琳小姐,您注意到了我自己都沒有注意的事。謝謝您的提醒,我真的無法隱藏自己的心情呢。”


    琳很調皮地說:“為什麽要隱藏自己的心情呢?你的位置讓很多小姐們都羨慕呢。”


    水晶很不好意思地笑笑,最後打了個招呼,跟著摩爾巴克走了。


    在馬車上,水晶打開那幅畫卷,含著笑看了一會,對摩爾巴克說:“少爺,這個能讓我收著嗎?”


    “隻要你想。”摩爾巴克聳聳肩膀。


    這時馬車似乎停了下來,車裏的人們正在奇怪,外麵便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隨即車夫的聲音從車窗傳了進來:“少爺,有人找您,好象是個教員。”


    “找我的?”齊格不記得和哪個首都學院的教員很熟,他打開車門,跳下了馬車。


    站在馬車前的是個穿著魔法長袍的人,齊格記得他好象是柯比特的秘書,是個高位魔法師。


    齊格走上前去:“壞老頭找我嗎?”這是他,或者說他們從七歲學習魔法時起對這位魔導士的稱呼,開始是叫怪老頭,然後柯比特經常對他們的一些建設性的意見提出相反看法,次數多了,稱號也自動升級。不過現在摩爾巴克和斯特菲爾都沒怎麽用這個稱呼了。


    院長秘書向齊格行了個禮,對他說:“柯比特大人收到了安東尼大師傳來的信息,讓齊格大人到魔法協會去一趟。”


    “是這樣嗎?你確定不是老頭先告狀說我又在他的學校裏搗亂?”齊格偏著頭,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反問。


    院長秘書幹笑著說:“嗬嗬,其實我也並不是怎麽清楚啦。”然後他很快地說:“既然您已經知道了,那麽我可以告退了嗎?”說完他就風一般地走了。


    齊格重新爬上自己的馬車,對車上的兩個人說:“老師叫我去,你們要去嗎?”


    摩爾巴克一甩頭:“去了會被教育的,不去。”然後他說:“路過月神廣場時我們就下車。”


    真不夠意思啊。齊格想著。


    馬車穿過了月神廣場,向魔法協會駛去。


    魔法協會是由一片建築物構成的一個圓形圖案,如果有魔法師從空中觀察,可以察覺到這個圓形內的建築排列組成了一個個互相重疊的魔法陣。而協會的中間有一處最高的建築,那就是魔導士安東尼所在的地方。


    魔導士安東尼,被西索迪亞帝國譽為最偉大的魔導士。他的魔法主導屬性是火和水,而這正是讓人稱奇的地方。本來應該互克的屬性卻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且不分主次。而更讓人讚歎的是不但屬性共存,他甚至可以同時施展這兩係的魔法。也就是說,魔導士安東尼可以一人做到本來需要兩位魔法師才能完成的事,比如說他可以不借助任何人或物的幫助,單獨煮好一碗方便麵。隻要想到這件事,其他的魔法師都會讚歎到這是多麽偉大的奇跡。


    當然這一切並不完全是他被稱為最偉大的魔導士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他隻用了十年的時間,為西索迪亞帝國同時教導出了三位新的魔導士。這使得二百年來西索迪亞帝國的魔法實力首次超越了西方宿敵,再加上南方盟國的米特·阿基,已方陣營的魔法威懾力完全淩駕於奧菲洛亞及其盟國之上。雖然現在斯諾特王國的米特·阿基已經被刺殺,但優勢仍然在自己這一邊。


    有了這些理由,最偉大的稱號在國民們看來,簡直就是當之無愧。


    齊格現在正站在他的老師麵前,那個頭發胡子全都雪白的老人看上去相當的慈祥。


    “你在首都學院做了什麽我都知道了,你還是那麽喜歡亂來呢。”安東尼坐在沙發上,指著對麵的沙發讓齊格坐下。


    “老師,我並不覺得我幹了件壞事,另外我一向對安薇爾芙萊婭給予人們的信仰有相當的疑問,既然她是生命女神,為什麽要禁止對人體內部的損壞部位用其它方法進行修複呢?這樣看來她的教義是前後矛盾嘛。”齊格坐下說。


    “所謂信仰,在你和我看來可能就是一個詞語而已。但對那些絕望或者無聊的人來說,卻有很深刻的含義。另外告訴你,你可以去翻翻幾百年前的生命女神教義,根本就沒有對人們追求健康身體的願望有任何限製。”安東尼回答著自己的學生。


    齊格楞了一下,然後他說:“那麽您的意思是,教義在後來被纂改過?”


    安東尼搖搖頭:“你為什麽要用纂改這個詞呢?任何的變動都有著當時那特殊的理由不是嗎?如果將神的神格更加神話有利於局勢的話,那麽為什麽不呢?就如同現在的局勢遲早會讓生命女神的教義放棄對信徒的限製一樣。”


    齊格想問點什麽,安東尼卻及時終止了這個話題。他對齊格說:“看著你成天精力過剩就知道搗亂,我有事讓你去辦。”然後他把一疊文件之類的東西拿給齊格,說:“這是今天早上才傳來的。”


    文件上的大意是:斯諾特王國與帕加王國發生邊境衝突,雙方陳兵於邊界線上,斯諾特王國向西索迪亞帝國請求派遣一位魔導士去斯諾特王國威懾敵軍。另外已經向庫拉斯王國請求了海軍支持,庫拉斯艦隊將幫助牽製帕加海軍等等。


    齊格放下手裏的文件,說:“老師,該不是....”


    安東尼對他說:“這並不是我決定的事。陛下和軍務大臣已經討論過了,當時馬上就決定了你去一趟斯諾特。隻是因為你沒有什麽職務,名義上還屬於魔法協會的管轄範圍,所以才由協會來傳達命令。”


    “我才回來巴比倫十來天,都還沒休息好呢,可以另外派人嗎?”齊格埋怨著。


    安東尼不理會他的話:“那麽你就在這兩天出發。”


    曼格雷公爵府。


    一樣印有黑色火焰標誌的馬車駛進了小花園一般的前庭院,在門前停住了。


    齊格從馬車上跳下,卻看見旁邊停著一輛繪著阿洛非家族標誌的馬車,門前的仆人上前對他說:“少爺,娜佳小姐在大廳等您呢。”


    等到他剛剛走進大廳裏,一個美麗的身影就伴隨著歡樂的呼聲撲了過來,然後一把摟住了齊格的脖子。


    齊格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雙手扶上了女孩的後腰,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娜佳好象很委屈地說:“不都是因為你嗎?走了半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卻一次都沒來找過我。我就隻好自己來找你咯。”


    齊格苦笑著說:“你也知道的,我回來後就出了很多事的。而且你都不關心一下我現在的狀況嗎?”


    娜佳說:“有什麽好關心的嘛,你都好好的站在這裏了,自然是沒事。何況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會那麽容易掛的。”


    “這麽說你一點都沒擔心過了?”齊格用無辜的眼神問到。


    “去,不談這個了。”娜佳轉移話題,“現在事情都解決了吧,明天我們去哪玩怎麽樣?”


    齊格很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馬上就要去斯諾特了。”


    “什麽?”娜佳鬆開了一直纏著齊格脖子的雙臂,發了一下的呆,隨後大聲埋怨著:“這簡直太過分了吧,你才回來這麽幾天呢。那些人怎麽能這麽快又把你派出去了呢,他們難道不知道我還要你陪我去玩嗎?這都是誰決定的?!”


    齊格聽著大汗,她到底在想什麽啊?


    娜佳埋怨完了,看著齊格說:“真的要去了嗎?”


    齊格回答著:“恩,其實也不是很急,明天可以拖一天吧。”


    娜佳下了什麽決定似地說:“那麽我們要抓緊時間了,現在就出去玩。”隨後她抓起齊格的手,把他拖出了門,拉上了馬車。


    在午餐時間左右,他們到達了鏡湖。


    兩人牽著手走在圍繞鏡湖鋪成的石板路上,就像一對情侶一樣。他們的左邊是一片廣闊的水麵,水上漂浮著的遊船從遠處看去就和近處那飄落在水麵上的樹葉相輝映,讓人想伸出手去把它抓過來。湖麵上吹拂過來的輕風讓右邊的小樹林發出歡快的歌唱,娜佳就要在這美好的天地間陶醉了。


    齊格把她喚醒了:“我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找個地方把午飯吃了。”


    娜佳卻讓自己的目光注視著前方,說著:“看,那是誰?”


    “尼雅?”他們對那個漸漸地靠近,背對著自己正東張西望的身影打招呼。


    尼雅好象被嚇了一下,她轉過身,看著來人招呼著:“齊格大人,娜佳小姐。”


    “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呢?”娜佳問她。


    尼雅低著自己的頭說:“其實,我是和幾個朋友一起來這裏玩的,隻不過....”然後她打住了自己的話。


    齊格歎了口氣:“隻不過你和他們跑丟了是嗎?”


    尼雅不好意思地點頭。


    娜佳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她立刻抓起尼雅的手:“那你和我們一起去玩吧。”


    現在他們三人正在湖邊的一家飯店中吃午餐。坐在這家飯店的二樓,再往上實際上隻有一個頂蓋用十幾根柱子支撐著,所以視野相當開闊,整個湖麵一覽無餘,齊格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娜佳的目光投向遙遠的鏡湖對岸,尼雅很靦典地看著齊格,然後她說:“齊格大人,我聽說了您遇到的事,這些天我都在為您擔心呢?”娜佳用目光向齊格表示著,為你擔心的女孩多著呢。


    “謝謝,尼雅,不過我沒事的。”齊格對她笑著說,然後他說:“我倒是很擔心那個晚上你怎麽樣了。”


    “當時我很害怕,我從沒看見過這麽多人死去,而且那就發生在我家的門外。幸好沒有邀請來的朋友受傷,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齊格大人,那一夜我都在想,為什麽那些人,據說那是奧菲洛亞人,他們那樣輕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呢?”尼雅問。


    為什麽?這太好理解了,當然是自殺滅口了。齊格想,不過這麽回答對尼雅來說還是照樣不明白吧。


    齊格說:“尼雅,如果是你,你會為了什麽東西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我無法想象我會那樣做,但是我想,會有那樣能讓我放棄生命的存在,比如我的父親,母親,如果是他們,我會那樣做的。可是那些人在當時明明可以活下去的,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還會有比保護自己的生命更迫切的事嗎?”尼雅回答。


    真是天真的丫頭,齊格想。他接著說:“是的,他們要保護的東西也許在他們看來——其實在我們看來也是一樣,那要比他們的生命更加貴重。尼雅,也許我不該告訴你這個,即使他們當時活著被我們俘虜了,我們的人為了得到他們在保護的東西,其實就是他們腦子裏知道的東西,是不會在乎他們的生命的。而且,他們可能正如你所說的,是在為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孩子.....”齊格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他不太想把這些醜惡告訴給這個純真的女孩。可能在他們奧菲洛亞的家鄉,他們的親人一直就處於嚴密監視下吧,直到他們回來或死去為止。齊格想著。


    “為什麽會是這樣呢?不是說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嗎?我一直以為,即使要放棄生命,也應該是為了保護另外的生命。”尼雅說。


    “你說得也沒錯,他們死了,可以保護自己的尊嚴,還有國家的利益,或許這也間接地保護了很多人的生命。無論他們當時作出的是什麽選擇,都無法說他們做錯了或者做對了。”齊格說。


    娜佳終於轉過頭來,說:“好了吧,不要討論這樣深刻的話題了好不好。所謂死亡,也隻不過是換了一種存在狀態而已,我倒一直想看看死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尼雅說:“雖然這樣說,可是人們對於親人逝世的悲傷和對自己死亡的恐懼卻從來沒有消除過,不是嗎?”


    齊格看著娜佳說:“我不建議你去嚐試那個世界,除了少數極為強大的存在,那個世界遠沒你想的那麽美好。”


    娜佳對他做個鬼臉:“說著玩的呢,誰會真的去看啊。不過你這麽說的話,難道你看到過?”


    尼雅也一臉期待地看著齊格等他回答。


    “沒見過。”齊格說。


    在這樣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三個快樂的男孩女孩泛舟在鏡湖平靜的水麵上。就如同所有的同齡的人一樣,他們的歡聲笑語飄過湖麵,蕩漾在湖邊的小樹林裏,環繞在岸上的涼亭中。在這裏,這一刻,沒有魔法帶給人的煩惱,沒有身份帶給人的束縛,也沒有隨時可能傳來的壞消息。齊格很愜意地坐在小船的船艙裏,輕輕地閉著眼睛,他的頭仰向天空,接受著微風的吹拂。


    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他突然對身邊的兩個女孩說:“謝謝。”


    尼雅有點不明所以,娜佳一副了解的表情,卻隻是嘴角一揚,說了一聲:“去~~~~”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隻是晚上出了點小插曲。


    在娜佳的提議下,他們三人沒回巴比倫,在湖邊最好的旅館要了兩個房間。


    齊格睡了不久,從隔壁傳來了乒乒嘭嘭的聲音。要知道這裏的隔音性能是很好的,在房間裏大喊大叫外麵也是聽不見的。


    於是覺得奇怪的齊格來到了娜佳和尼雅的房間。推開門後,隻見娜佳正手持一把扇子在房間裏上下起舞,好象在追擊著什麽,尼雅縮在床上緊張地看著這一切,時而驚叫一聲。


    齊格看了半天才明白娜佳正在追趕空中飛舞的一隻大蟲子,這種昆蟲在秋天剛好長到最大,而且麵目確實不怎麽討人喜歡。


    尼雅盡量保護著自己不讓那蟲子靠近,說:“娜佳,你一定要抓它嗎?”


    娜佳一邊攻擊一邊回答著:“難道你想留它過夜?”


    齊格搖著頭,說:“你們不知道先把窗戶打開嗎?”


    “那樣不就讓它跑掉了嗎?”娜佳喘著氣回答。


    “可我覺得把它趕跑不是比抓住它要省力得多嗎?”齊格說完打開了窗戶,飛蟲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消失在夜色裏。


    齊格對娜佳一攤手:“這不就解決了?”隨後他走向門口,不過立刻就在門邊停住了。


    隻見門外走廊上站著很多人,有些還很麵熟,看穿著都是從被窩裏鑽出來的。看來剛才鬧得太大聲了,自己進來後又沒關門,把這些人都吵了起來。


    齊格馬上笑著說:“對不起,我們隻是在抓蟲子而已。”


    不過這些人的興趣好象在別的什麽事情上,有位夫人問著:“侯爵大人怎麽在這裏過夜嗎?”


    聽著她奇怪的語氣,齊格突然想起這家豪華的旅館在有錢人們的眼中就和某些街頭旅店在普通市民的眼中一樣,是一個曖mei的所在。


    娜佳察覺到了門口的情況,走了出來,問:“怎麽回事,齊格?”


    “阿洛非家的小姐?”有人認出了這個女孩。然後人群中發出竊竊私語:“原來傳言是真的呢。”


    齊格馬上覺得頭大了,這時尼雅也走出來看出了什麽事。


    馬上有女士也認出了她,告訴旁邊的人說:“那是安卡家的小姐。”


    “真的很有手段呢,一次就能騙上兩個。”有人對身邊的人低聲說。


    一位先生對齊格說:“侯爵大人,請原諒我們的打攪,您想做什麽可以繼續了。另外懇求您不要對別人說今天在這裏看見了我。”然後他很快離開了,而其他的人也一人恭維兩句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人群瞬間走得幹幹淨淨,尼雅有些不明白地問:“他們都怎麽了?”


    “他們看見我們三個都穿著睡衣,從同一個房間裏走出來。”娜佳這樣跟尼雅解釋。


    尼雅還是很迷糊:“那又怎麽樣呢?”


    齊格對著空曠的走廊一陣發呆,然後他說:“見鬼。”


    巴比倫城南。朗爾馬山。


    與其說是山,不如說這是一堆巨大的岩石。它就這樣突兀地聳立在這本來千裏平坦的玉河平原上,高度大約是七百公尺。雖然並不是很高的山峰,可由於四周都是平原,加上這堆岩石的占地也不是很寬廣,所以就顯得陡峭。它就如同修建在一個巨大廣場上的高塔,站在巴比倫的南城牆上,可以看到這座高塔的底部隱沒在地平線之下,而頂部又像是要聳入天際。


    因為山體由岩石構成,所以山上除了頑強地生長在石縫裏的一些野草,沒什麽其它的植物。如果是夏天還可以看見一片又一片稀薄的翠綠覆蓋著山體,而現在的秋天就隻能看見那灰黑相間的岩石本色了。


    圍繞著山腳有一圈建築物,那就是新建的魔法攻擊師團的駐地。


    齊格和兩個女孩現在正站在這高高的山顛上,向北可以看見那巨大的城市。那是毫不誇張的巨大,也隻有站在這裏才可以真正體會到巴比倫城的雄偉。雖然站在這麽遠的高處,可那片無邊的建築仍然幾乎占據了視野盡頭的整個地平線。向南的大陸幹道從朗爾馬山側畔穿過。


    “還記得嗎?我們從前來過這裏很多次呢。”齊格遙望著那遠方的城市,對站在自己身後的娜佳說。


    “恩,我還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們還很小,那次本來是跟著我的父親去南邊的什麽地方,路過這裏時你非要來瞧瞧,結果竟然爬上了山頂。”娜佳回憶著說。


    齊格緬懷著那逝去的時光,緩緩地說著:“從那以後,我就喜歡待在這裏。這裏的感覺,你察覺了嗎?這樣的高,這樣地接近那諸神的所在,接近那無限透明的蔚藍。這裏的風,可以感覺到那是天堂的呼吸。”


    娜佳喃喃地說:“那時候的我們,多快樂啊。”然後她有點悲傷地說:“可那次以後,很快我們就分開了,每年都隻在父親回巴比倫述職的時候才能見麵。嗬嗬,每次回來,我們都會來這裏一次呢。”


    “現在你不是回來了嗎,沒有什麽好難過的了。”齊格說。


    “可是已經不一樣了,”娜佳搖著頭,隨後她仰視著天空,“從哪一年開始,你就沒有再跟在我後麵叫姐姐了。”


    “我們都會長大的嘛,你不是也沒再叫我小阿德了嗎?”齊格說,“如果你想,我還不是可以那樣叫你。哦,隻限於私下場合。”


    “不用了,”娜佳說,“那是不同的了,而且我真的不想你那麽叫我了,你該知道啊。”


    齊格聽到這個話題就敷衍:“嗬嗬,那是哈,那樣叫的話都把你叫老了呢。”


    娜佳也立刻配合地轉移了話題:“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齊格連忙揮著手:“我又沒那麽說,而且你雖然比我老一點,不過還差點才夠資格進養老院啊。”


    立刻被追殺。


    尼雅在一旁看著說:“真羨慕你們呢,從小關係就那麽好。”


    兩人停止了打鬧,齊格對尼雅說:“昨晚睡得好吧,尼雅?”


    娜佳馬上接過話:“你還提昨晚?我還沒問你幹什麽突然就進我們的房間了呢!”


    “要不是我,你們不知道要瞎鬧到什麽時候呢。”齊格說。


    “那最後的事呢?我就不計較了,可尼雅被扯進來了,你說怎麽辦呢?”娜佳問道。


    尼雅在一旁很小心地問:“請問,昨晚最後到底出了什麽事啊?”


    娜佳頓時無語,最後她垂頭喪氣地說:“算了,沒什麽的。反正也不一定是壞事。”


    尼雅接著說自己的話題:“你們關係這麽好,我真的想要個你們之間的這種朋友。”


    “公主殿下和你不是很好的朋友嗎?”娜佳說。


    “是的,阿格尼絲是很好的朋友,可我們並不是從小認識的。”尼雅說。


    “哦?我其實也一直好奇你和阿格尼絲是怎麽認識的呢。”齊格說。


    於是尼雅開始說自己的事。她從小性格就很內向,而安卡伯爵是個嚴厲的父親,要她學這樣學那樣,她隻有照做。這樣的她一直沒有什麽朋友,在孤單中度過了童年。說到這裏尼雅顯得很哀傷,這樣的哀傷是齊格所無法了解的。齊格的身邊從來沒有欠缺過朋友,即使真正的朋友不在身邊,也不會缺乏主動向他示好或者表露敵意的人。或許正是這樣,他反倒喜歡孤獨的感覺。


    十歲的時候,尼雅在皇宮後的皇家花園中第一次見到了阿格尼絲。那是一個正紅著眼睛坐在花壇上,手裏正狠狠地撕扯著手絹的小女孩。


    這時尼雅卻很意外地主動走了過去。


    阿格尼絲向尼雅述說著自己的煩惱,述說著她不再想當公主了。尼雅安慰著她,告訴她自己的煩惱,告訴她自己的遭遇。然後一切都簡單了,她們互相覺得對方很可憐,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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