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的卡其翁河還是安詳地在流淌著,好像沒有傷痛,沒有過去,隻有不停地向前流動。夜色下的卡其翁河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神秘寧靜,河水拍打著熟悉地節奏,春蟲在微微鳴叫,一副恬然安逸的夜景。


    “嘠!”河麵突然傳來一陣輕響,聲音是從第一座拱橋發出的,白天的卡其翁河畔就很吵鬧,一點點聲響根本不會惹人注意,但是,現在已經是半夜了,聲音來得多麽奇怪啊!


    “嘠!”第二座橋也發出同樣的聲響!


    “什麽東西!”橋上的衛兵絕對不敢疏忽,今天是陛下和重臣宴會的日子,宮廷裏是正在舉行祈福會,一點點差錯可能就會釀成大禍。


    “伍長!看啊,那個發亮的,在河上麵漂著……”士兵指著河麵上反射著月光的奇怪漂浮物體,“那是什麽?”


    “別慌張,立即報告百夫長大人,你們下水去追上它!”


    兩名士兵慌慌張張地跑到河邊,卸下盔甲之後便紮進水裏,“好冷啊,但願能趕上……”河岸邊舉起了火把,火光中士兵的神情很是嚴肅,他們還對那個銀白色的小東西完全沒有把握,難道會是什麽暗器……


    眼看著兩名士兵就要追上了,而且,宮牆那邊的水閘已經合上了,謎底看來就要揭開了。


    “大人,是水壺!”士兵在水裏舉起了銀光閃閃的軍用水壺,“上麵還有字,屬下不認識。”


    “拿過來,叫大人仔細看看!”伍長命令道,他心裏倒是放下重負:不過是個水壺,不過是遙遠的河邊的旅人失手丟的吧!


    士兵喘著氣,吃力地爬上岸,就在他要呈上水壺的時候,百夫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等一下,怎麽是個水壺……喂,你先別過來,打開看看,裏麵有什麽!”


    一聽這個話,其它士兵都臉色發綠,說不定水壺裏真的有什麽妖魔鬼怪,或者毒氣害蟲呢!士兵下意識地把抓著水壺的士兵包圍起來,手中的長矛紛紛橫起來。


    “放心打開……”士兵意識到自己上了賊船,也隻有遵守命令,何況長官也許下諾言:“打開之後就調你到二組當伍長,快點!”就這麽辦,豁出去了!


    所有人都嚇得閉上了眼睛,時間如果能停留最好,不過,水壺被打開了,並沒有想象中壞事出現。“看來伍長就這麽容易當上!”士兵心裏長長歎了一口氣。


    “有什麽東西?”百夫長問道,聲音還是很不自然。


    “長官,裏麵有片紙條,還有字,有官府的公章啊!”士兵從水壺中抽出一張被油紙包裹的公文樣式的紙片,“您看,好像是什麽大人物的簽名!”


    百夫長和伍長麵麵相覷,從卡其翁河上撈上公文,真是可笑的事情啊!


    “拿過來!”百夫長招招手,士兵恭謹地雙手呈上。


    就在這個時候,“噗!”地一聲,一道黑影朝著兩人撲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聽見士兵“哇”一聲慘叫,他甩手把紙片拋開,捂住雙眼;百夫長連忙想去接住拿紙片,那黑影用更加迅捷的速度抓起紙片,衝上夜幕。


    “什麽東西!”


    “禿鷲!”


    “怎麽有這種東西啊!又是那些異教徒的玩意!”


    “該死的,射下來,那隻鳥抓的是公文啊,可能是要緊文件,快!”


    “誰把火把點得這麽多,不知道聖馬力諾人的禿鷲就喜歡往光亮處紮嗎!”


    “它朝陛下那去了,天啊……”


    “快通知上頭,你們去把它射下來!”


    科西嘉王宮裏歌舞升平,但是,參加宴會的人怎麽也想不到,宮牆邊發生了這麽一出事故。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的水壺好不容易地到了西索迪亞,但是卻落得這麽一個可笑的下場!宴會的大廳外,負責安全的士兵和官員們開始為一隻鳥和一張紙片忙碌了。


    月亮如約地在此刻從東邊升起,又是一個晴朗的夜空,婆娑的樹影下正站著一位美麗的姑娘,她翹首向湖水那邊望去,可是久久等不到該來的人。“是不是我來得太早了……”姑娘這麽想到,“無論如何,作為女士,應該遲點到,太早到的話,是不是有些輕佻了?”道理雖然是這樣,但是,姑娘從今天早晨開始就期待著晚上的見麵了,她時不時地朝旅館外的小林子那邊觀望,希望發現自己腦海中熟悉的人影,可是每一次她在心裏默默祈禱:“這次一定可以看見他!”結果,抬頭總是空空如也。也許是太興奮了,姑娘忘記了自己現在是聖馬力諾王的準王妃,這片綠洲裏到處都戒備森嚴,隻有在黃昏時分允許客商做買賣一個點鍾,自己視野範圍內又怎麽可能看得見那個人呢!


    “難道他會爽約?”她忐忑不安地想著,“他知道了我身份,他害怕了,不敢來見我……”盡管公主努力地搖搖頭,想把這種想法甩開,但是,這個念頭就像是生了根一樣,學著葡萄藤的樣子,在她腦子裏纏繞著。


    “不會的,他自己約我的,一定會到的!”科西嘉公主掐了一下自己胳膊,口裏麵念念有詞,“閉上眼睛,再睜開,他就來了……”公主也這麽做了,她睜著大眼睛探頭探腦地四處觀察,可惜,還是沒有那個人的影子。


    公主有些賭氣了,她坐在昨天晚上她流過淚的石頭上,撅著小嘴巴,百無聊賴地用手指在石頭上亂劃。“我數十下,要是數到十還不來,我就回去……”公主又冒出一個想法,可惜,她無限延長了數十下時間,就是沒有人出現。


    “他不會來了,是一個騙子!”公主氣得站起來,想履行自己剛才的賭咒,掉頭剛想離開,又覺得舍不得,“說不定他就在路上呢……”


    公主坐回到石頭上,鬱鬱不樂,左右都不順心的時候,突然,美妙的笛聲又響起來了。“啊——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公主有些得意了,不顧眼睛裏有著淚花,就朝笛聲響起的地方跑去,“在背後嚇嚇他!”


    “小姐不用躲在小生背後了……”詩人停止了笛子的演奏,回頭盯著正準備躡手躡腳上前的科西嘉公主,“小姐似乎心情好多了,小生感到很高興。”


    “被看穿了,多丟人啊!”公主心裏這麽想,但是,她一見到這個年輕人又立即回複到昨天晚上那矜持的模樣,嘴巴裏麵反駁道:“先生來得可真早,所以我隻好尋覓著美妙的音樂來找您,不過,很對不起,沒想到我會出現您的背後。”


    公主走到詩人的麵前,臉上露出桃花盛開般的笑容:“我能坐在你身邊嗎?”


    “這是我的榮幸啊!”詩人指著一塊幹淨的石頭,“請便吧!”


    公主坐下之後,臉上仿佛是職業性笑容,聲音還是那麽輕柔:“先生是哪裏人,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這些都是我昨天想問的問題。”


    “小姐垂詢,小生能回答小姐的問題也會感到很光榮。”詩人神情變得好快,方才還是愉悅的神色,現在要講述自己身世的時候就整個人都黯淡了,“小生是一個闃民,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就生活在瑛州……小姐,如果您以為小生是一個闃民不配與您結交的話,您可以立即離開,不用顧及小生的感受……小生已經習慣了……”


    聽著對方口中說的事實,公主感到心底的一陣一陣顫抖:“他那麽善良的人會是闃民,一定弄錯了,弟弟啊,你一定弄錯了……哪怕他是闃民,我也沒什麽好驕傲的,我不過是被人送到外國去的一個玩物罷了。”


    “小姐怎麽決定呢,是繼續聽小生羅嗦,還是現在就回去呢?”詩人認真地問道。


    “呃……先生為什麽這麽認真地問這個問題,在我看來先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至少現在我有些崇拜先生了,先生能開解我,就已經很讓我感動了。我想先生沒有必要對闐民的身份耿耿於懷,我想我也不比先生好多少的!”


    詩人笑了,他第一次聽別人叫他不要耿懷於那身份,他顯得有些激動,繼續說道:“小生早就不打算做科西嘉一國之民,在小生離開瑛州的時候就決定要做‘世界之民’,小生是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分子,沒有必要拘泥於一國的圈籠。”


    “做一個‘世界之民’?”科西嘉公主的腦子裏想都沒想過這樣的想法,要是在瑛州的大街上這麽宣布,恐怕真是瘋子了,但是現在公主卻覺得眼前的男子一點也不瘋,相反還有些執著的可愛。


    “能有一個‘世界之民’的同鄉,我也很高興啊!”公主由衷地說道。


    “怎麽,小姐是瑛州人,該死,我看小姐穿著岷州的錦緞,以為小姐是岷州人呢!”詩人神情興奮了許多,“小姐是剛離開的嗎,我都已經四年沒有回到瑛州了,不知道現在瑛州怎麽樣,人們都說瑛州是大陸的首都,自己生長在那裏,倒是不怎麽覺得啊!”


    “呃,沒什麽變化吧,我離開的時候,朝陽大門好像在修繕,好像是因為太擁擠了。”公主心不在焉地說著,她一輩子也就那麽幾次離開皇城,說實在對瑛州一點也不了解。


    “能同時讓四輛馬車通過的大門還嫌太擁擠?”詩人有些吃驚,“故鄉能有這麽大變化,雖說是‘世界之民’,也感到欣慰啊!”


    “先生不回去看看父母嗎?”


    “呃,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在科西嘉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倒是在科西嘉,有不少真誠的好朋友呢!”詩人如此說著,但是平淡的花語卻給公主以巨大的震撼:“他在科西嘉有好朋友,要是我慫恿聖馬力諾人去侵略科西嘉,那麽他的朋友會不會因此死去呢,他會不會替他朋友報仇呢……”


    “我來說說我的朋友怎麽樣,他們都是好人,很好的人,熱心幫助他人,也不計較個人的得失,嗯,也許科西嘉古代的聖人就是差不多那個樣子吧!”詩人侃侃而談,“比如那個叫孔斯·奇奇莫拉的壞小子,當然了,壞小子是我叫的,其實他不壞,他夢想成為一名有封邑的騎士,看來在和平的科西嘉他很難實現夢想啊!還有伽羅曼托,一個就知道吹牛皮的小法師,身為魔法師不研究自然的秘密,卻天天給我們念所謂的‘正義與統治關係’、‘民心和上位者血統關係’,整個一個政客……”


    “您有這麽多好朋友,真是幸運啊!”公主的聲音低了下去,好像又有心事了。


    “怎麽了,小姐?您有什麽心事?”


    “我覺得您真是很幸福……”公主突然又開始掉眼淚了,“我從小到大就沒有過朋友,雖然我從小就知道朋友這兩個字怎麽寫,但是我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


    “您沒有朋友?”詩人有些驚異了。


    “這有什麽奇怪,您不是在科西嘉也沒有朋友嗎!”


    “那倒也是,可是我十八歲的時候就離開了科西嘉,前往科西嘉了。十八歲之前我給貴族老爺做奴仆,自然沒有什麽朋友。”


    “我都不知道怎麽說呢,我隻覺得自己有滿腹的苦水,可是就是沒有人能做我的聽眾,我……”公主開始抽泣了,不爭氣的是聲音也大了點。


    “我在聽著呢,小姐!不用傷心,隻要把自己的苦水倒光了,也就什麽都好了。”


    “我就出生在一個很冰冷的地方,不要誤會,我指的不是氣候冰冷,而是人與人之間關係就像冰點一樣,你再怎麽熱心,他們都會把你的熱心當作流水一樣潑掉的。我的童年是和我的弟弟一起過的,弟弟是父親最小的兒子,我和他都是父親第二個妻子生的,母親早在我們出生的時候就死掉了,我們由奶娘撫養長大的。那個時候我和弟弟過的很快活,但是盡管我們年少無知,別人卻總是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看我們。特別是那些大娘的孩子們,也是所謂我的兄長,他們經常來欺負我弟弟,每一次都是我把弟弟搶救回來的。


    “隨著我長大了,我和弟弟也分開住了,我從此很少見過弟弟,我很想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吃得好,是不是睡得安穩,是不是沒有人欺負他,可是一點也沒有他的消息……而我,搬到一個大房子裏住了,盡管房子裏人多,他們對我也很恭謹,但是我總覺得他們看我是一種可憐的目光,好像我的命運已經被簽訂了一樣。後來,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我有這麽荒唐的感覺,因為他們確實是用憐憫的眼光看我,因為我注定是要被賣掉的……


    “在我之前,也有很多人被賣掉,有被父親賣掉,被哥哥賣掉,當是……我是被自己最疼愛的弟弟賣掉了……”公主抱住臉,把頭埋進雙膝之間,“我原本以為還有一點親情……”


    “也許您的遭遇遠遠勝過了小生,對不起,小生這麽說並沒有誇大您的悲痛的意思……”詩人遲疑了一下,“在小生五歲的時候,父母親全部被朝廷殺了……小生被宣布為‘闐民’,送給了一個小貴族當奴仆,十五歲的時候,學會了做詩,又被主人轉手給更高級的官僚做書童。十八歲,小生不能忍受那被人遺忘的生活,於是選擇了逃跑,開始流浪,經過千辛萬苦才來到了科西嘉,結識了善良的朋友……雖然我們都很不幸,但是,小姐,我們今天能在這裏見麵,也是一種機緣,相信小姐也能成為小生一個很好的朋友。”


    “對不起,您也有很悲慘的過去,都是我不好,勾起了先生的過去……”


    “哪裏的話,或許,小生根本比不上小姐的遭遇呢。”詩人沉重的說道:“小生那個時候壓根就不懂事,就算被人賣了,也沒有被欺騙的感覺……但是小姐就不同了,您被出賣的時候,內心一定異常的痛苦吧……其實,我們都是這個世界上一點微小的塵埃,除了讓自己開懷一點,用微笑去麵對困難,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了。”說完,詩人就笑了。


    “微笑著麵對生活?”公主努力使自己再笑起來,雖然很勉強,但是嘴角的兩個小酒窩顯的天真可愛。


    “您可以先把委屈壓在心底,等到沒有人的時候,再盡情地發泄,這個辦法也許很好。”


    “謝謝您,有您這樣的朋友,是我今生最大的財富!”公主突然意識到什麽事情,急切地說:“對了,先生您叫什麽名字,以後我在王庭總得有您的名字才能找到您啊!”


    “小生沒有名字,因為是闐民,所以在科西嘉內不配有名字,不過在科西嘉的朋友都叫我‘甘露’,也許是小生的詩作裏麵關於露水的句子太多了吧。”甘露想了想,雖然有些遲疑,但是還是把話說出口:“您剛才說在王庭找小生,難道小姐一個科西嘉人打算住在王庭嗎?”


    “啊——”公主失聲低呼,她剛才那句話在無意之間泄漏了自己的身份,於是她的臉變得通紅,神情也緊張起來,“我……我……隻是暫時……也許還要到科西嘉……”


    甘露也不想說什麽話,他突然站起來,神色有些嚴肅,低頭看看公主那窘態,實在不忍心,還是安慰道:“您……不必這樣,公主殿下!”


    “……”公主幹脆伏在石頭上,雙肩開始抽動了。


    “小生沒有一點責怪公主的意思,相反,小生很榮幸能和公主殿下談心……”


    “隻是榮幸嗎?”公主抬起梨花帶雨的臉龐,“對不起,我又哭了,真是的……”


    “也很高興……”


    “沒有別的了……”公主悄聲問道,“不過我還是要為父皇從前的錯誤向您道歉……”


    “我……”甘露低頭向地下張望,臉紅紅的,說話也不似從前的流暢了。他迎上公主的目光,發現公主的眼神早就由冰涼轉也熱烈了。突然他像是豁出去似的,舒了一口氣,大聲道:“現在,無論您怎麽看,小生以為一個勇敢的人,在愛情的鞭策下都會做出驚天的偉事,那麽,公主殿下,請您不要嫁給聖馬力諾王,小生……小生……”


    “……”公主的表情立即變化了好多次,她內心的激動和雀躍不是用文字可以表述的,但是她還是保持著慣有的矜持。


    “小生……小生發覺自己喜歡您了,對不起,太唐突了,不過小生真的勸您不要嫁給聖馬力諾王。您嫁給他,您會一生不快樂的!”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甘露!”公主突然站起來,主動地抱著詩人,甘露一瞬間給懵住了,在他緊張地手無所措的時候,一記甜美的唇印貼在他臉頰上了,“記住,您是我唯一動心的男人,記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許我們將來還有見麵的機會……”


    淚水順著兩人緊緊相貼的臉滑下了,一滴一滴的落在石頭上。


    “跟我走……”


    “不要說這樣的傻話,這樣我們都會死的,科西嘉的百姓也會因為我而死的……”公主哽咽著,“像您昨天說的,人總是要活著,人總是因為活著才有快樂和悲傷,隻有活著忍受悲傷才能有機會去品嚐快樂啊。”


    兩人分開,久久地看著對方,公主褪下自己脖頸上的項鏈,遞給甘露,“將來您要是找到自己的妻子,能不能用這個替我祝福她……”


    甘露接過項鏈,放在手裏,還有公主身體的溫度,他低下頭:“恐怕您會失望,我要親自給您戴上,我現在做不到的話,將來也要做到!”


    “再見了……”公主像是害怕甘露追上一樣,掉頭就跑,她飛跑的路上,淚水像是晶瑩的星光一樣,在空氣中飛揚。


    “公主殿下!”甘露呆立在湖邊,低頭看著手中還帶著餘溫的項鏈,第一次滴下屬於自己的眼淚。


    五天後,科西嘉的公主正式成為聖馬力諾王的第四個王妃,夜晚在聖馬力諾王的王帳內,她默默地承受著一切肉體上精神上折磨,沒有悔恨,沒有責怪,隻是流幹了自己最後的眼淚。


    ………………


    西索迪亞王宮中的歡宴因為伽羅曼托的加入顯得更加活潑和歡恰。希茲先生的魅力完全把眾人吸引了,無論是國王、王太後還是諸位大臣,都很愉快地看著他表演。就算是卡蘭希勒公爵,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走眼了,“這個毛頭小子還是有兩刷子的!”他這麽跟身邊的內務尚書說,內務尚書是他忠誠的擁護者,也隨聲附和:“口才真是不錯!”


    “陛下,我現在表演這個法術有個條件,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答應?”伽羅曼托的表情有些狡黠,不過,希裏國王早就習慣這種眼神,國王“嘿嘿”一笑:“希望希茲先生的問題不要太難了,假如連相父都答不出來,那我可要拒絕回答。”說完朝宰相看看,神情分明是“拜托了,故意裝不知道就是了,將來上課我一定聽話”。可惜,宰相大人似乎故意要看伽羅曼托出醜,對國王的暗示視而不見:“希茲先生,你有好幾次吹牛說給小女表演節目,結果都失敗了,這次可不能重蹈覆轍啊,在陛下前麵失敗了,就算是陛下的朋友,我也要罰你!”


    “小瞧人,看仔細了……”伽羅曼托閉上眼睛,開始集中精神,口中念念有詞:“在我身邊的水元素啊,請聽從我的召喚,喚醒伊娃,去阻隔靈與肉的契約吧!”隻見咒語剛畢,在半空漂浮的水晶球就發出銀白色的亮光,這光芒像利劍一樣,朝四麵八方激射而出,在大家沒看清楚的時候,隻聽到“叮”一聲,光芒消失,紅色的地毯上,竟然矗立著一堵晶瑩剔透的,宛如天成的冰壁!


    “哇——了不起,二階冰係法術,在我們科西嘉能學習到中檔次的冰係法術真是不容易。”眾臣中有熟練的魔法師,雖然老而彌辣,但是對於冰係魔法還是很陌生。整個科西嘉是信仰索多瑪的,而這個偉大的神是太陽神,科西嘉的法師從來隻是擅長火係法術,對冰係都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假如你會這方麵的才能,那與嗤之以鼻又是兩碼事情了。


    “嗬嗬,陛下如果有冰窖,不妨找一個雕刻藝術家,把它利用起來。”伽羅曼托剛剛施展了一個魔法,卻不見絲毫的疲憊,這真是很難得,這個時候他有精力,所以就要國王履行諾言:“陛下,微臣的問題很簡單,就是現在宰相大人一般規定陛下看多少書?”


    “嗯……這個問題很簡單,相父一般隻規定我一天時間裏看半天的的書,現在看的是柞鳩的《諸王的統治》和蒙賽多的《統治的藝術》。前者是藝術,後者是技術,相父是這麽說的。”國王朝宰相擠擠眼,好像在擠兌他剛才的不仗義。


    “那麽在下就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希望陛下不要怪罪……”


    “請說吧,我知道希茲先生又有什麽道理要告訴我!”國王有點期待了。


    “讓陛下說中了,真是一點貨都不能在陛下前麵躲藏啊!”伽羅曼托笑了笑,“原本陛下每天隻是要兩本書,而且也不是全看完,要是陛下長大了,我想宰相大人就不會這麽仁慈吧。那個時候,陛下一天不是看十頁,二十頁,可能是上百頁,或許就是一本書,兩本書三本書要全看完,那怎麽辦,不看是不行的,看不完的相父也要責怪的?”


    “既然是相父叫我看的,我可以叫相父抽空把大概意思說我聽,沒有必要每個細節都要看吧,而且有段時間,相父也是這麽做,像《塞古琉戰記》相父就像說故事一樣半個鍾點就完事了……”希裏有些不高興,可想而知,《塞古琉戰記》可是一本精彩紛呈的演義小說。


    哲修穆對兩人揭他老底無可奈何,隻有苦笑地看著王太後,王太後莞爾一笑,也帶過去。


    “陛下英明,多一個人看書就多一份工作,陛下每天看的書太多的時候,就要設置更多的官署來替陛下看書,不是嗎?等到一天看的書不計其數,有時候連聽每一本書的梗概的時間都沒有的時候,怎麽辦呢?”


    希裏想了想,道:“並不是每一本都是重要的,對於我來說,相父說了,關於統治藝術的書要多看,也就是,如果很多書要看,就先看重要的,不要緊的書向後推吧!”


    “確實應該如此,於是這麽一來,緊急重要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但一些小問題,總是因為每天都有重要的事情而無限期地退後,遲遲沒有解決,而且每天都有新的問題,不重要的內容不是會越來越多嗎?”


    希裏看出希茲先生現在絕對不是單純地說看書了,不,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在教導我看書,而是借題發揮,知道了這一點之後,國王的應對就仔細多了:“那可以叫相父差人去辦!”


    伽羅曼托聽出國王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也笑了,繼續追問道:“差人去辦是好事情,有可能把積重難返的問題一舉解決,但是萬一辦差的人品行不端,或者能力不足,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反而更加嚴重怎麽辦?”


    “這個人代表這科西嘉王,他沒有力量辦好,既是他的失職也是我用人不當,我們都應該接受檢討,重新對事情進行評價,找個可以勝任的人。”


    “能力強的人固然可以完美地完成任務,但是如果那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人怎麽辦,他利用問題來反對陛下,怎麽辦?”


    “……”希裏一時語塞,他幼小的腦海裏還沒有被灌輸“背叛”這個詞,他想廷臣求救,但是廷臣似乎聽地入迷,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的樣子。糟了,連大臣們都要思考,我怎麽知道呢,希茲先生的題目也未免太難了。


    好在伽羅曼托並沒有要國王立即回答,他自己接下去說道:“因此國家要是越龐大,負重就越大,走得也就越慢,如果不能把包裹適當弄輕些,甚至會勞垮而亡。八百年前的科西嘉傳說是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摧毀,但是陛下請記住,就算首都被毀,人心如果還在的話,帝國永遠不會垮。因為帝國把權力都下放給了地方的邊臣,百姓隻知道自己領地的大人而不知道還有一個皇帝。原本那些權力是要給帝國分憂的,但最後卻被用來反對皇室……”


    “我明白了!”國王高興地叫起來,露出欣慰的笑容,“權力必須集中在國王手中,從前相父也這麽說過,但是我沒注意……”說到這裏,希裏朝哲修穆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下前麵說過,一個人看完全部的書是不可能的,因此,在托人辦事的時候,一定要先甄別這人的品性,如果能力超凡,品性惡劣,那麽將來也會禍害天下的。”伽羅曼托繼續說道,神情興奮,有些忘情,“即使把權力分散開去,也決不能把所以權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好比哲修穆大人隻管政務,而卡蘭希勒大公掌管軍事,所有分散開去的權力之間必須有互相製約的機製,嗯,說的有點難懂了,借一句古語吧:‘野狼叼著鹿的孩子,鹿角頂著狼崽子。’”


    “嗯,讓他們的利益不一致,是嗎,那麽就不會協同叛亂了。”


    “正是如此,相互牽製之後的權力就會有製肘,那麽為了不給其他人以口實,他們會賣力地為陛下看書的,嗬嗬……”


    就在群臣聽完開伽羅曼托的講演之後,和國王開懷一笑之時,宮門外似乎傳來了一點喧鬧。


    “看,就在上麵,射下來……”


    “笨蛋,那是陛下所在的宮殿,你瘋了,不要命了,全體瞄準,等那畜生飛開了就射擊!”


    “長官,要不要知會一下陛下?”


    “你自己問問自己有幾個腦袋,去送死啊,別廢話,等那扁毛畜生一走就射擊!”


    王太後皺了一下眉頭,轉眼看看卡蘭希勒公爵,因為宮衛軍就是他的屬下。


    “嗬嗬……”卡蘭希勒公爵訕訕而笑,雖然他對當今的陛下和太後都不滿,但是現在的形勢畢竟對他不利,宮衛軍這麽不懂禮數,跑到群臣歡宴的宮殿前說“畜生”,這簡直是侮辱斯文,這個時候也隻有自己去頂罪,“微臣立即去看看,那些兔崽子一點也不知道規矩。”


    卡蘭希勒公爵大步流星地朝宮門走去,看他如此精神,在座的人都難免發出感慨:“這個老頭可是個燙手的山芋,有他在,穆薩王估計難以安寢。”


    這時,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騷動,有細微的聲音在喊:“快,那扁毛畜生向宮殿裏飛了!”


    “該死的,在暗處把它射下來,別讓屍體丟在宮門口!”


    “簌簌……”羽箭稀疏地向半空飛去,那禿鷲乖巧地躲避那些毫無力道的射擊,它的眸子裏突然閃出宮殿裏躍動的火花,興奮地高聲鳴叫,閃電一般朝宮門飛去。


    這個時候,卡蘭希勒公爵也走到宮門口。


    “射擊!”宮衛軍的百夫長輕聲低吼,他身邊的數十把弓箭“梆”地射出利箭。


    黑色的扁毛畜生也衝進了這光芒與死亡交織的宮殿門口。


    ………………


    日夜不停地奔馳在科西嘉平原上的奇奇莫拉家兄妹和裏拉克騎士終於在第二天傍晚到達了首都西索迪亞所在省份帕甘行省的地界。好在這幾天天氣不錯,三人顧不得休息,想立即進城找一家旅館歇歇腳。在傍晚時分,科西嘉平原上總是會起一些霧靄,和清晨的霧靄一樣,嫋嫋冉冉,在夕陽餘暉的映射下,叫人有幾分心曠神怡。


    “瞧瞧,哥哥,那塊雲,真的很像仙女的衣衫……”妹妹雖然在奔馳,但是對異地的景色流連不舍,可惜,哥哥顯然沒有這種心情:“嗯,你見過仙女嗎,怎麽知道她們都穿這種衣服,那不是會給這種人看個精光!”孔斯指指後麵跟著的裏拉克。


    “哥哥!”妹妹抗議道,粉拳打在他堅硬的皮甲上,一點也起不到教訓效果。


    “孔斯!”裏拉克憤怒地抽了一下馬鞭,他指著孔斯,惡狠狠地說,“你這麽說會遭報應的,你……你一輩子都別想當上騎士,一點修養都沒有,你……”


    “開個玩笑,兩個年輕人現在倒是很一致啊!”


    “那是那是,你是浪漫主義的公敵啊!”


    “誰跟他一致,我才不認識他,如果仙女真的穿那衣服,他一定會偷看的!”沙奈朵毫不留情地把孔斯好不容易營造的效果給破壞掉了。


    “別,沙奈朵,千萬不要這麽說,如果你在旁邊,就算是仙女我也不會看一眼,相信我!”裏拉克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說話的機會,當然不會這麽輕易地放棄掉。


    沙奈朵白了他一眼,嫌棄地說:“我有什麽好看,你要是再敢色眯眯地亂看,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說完,也抽了一馬鞭,像遠離瘟疫一樣躲著裏拉克。


    “啦啦啦……好事多磨,愛情原本就是苦樂參半……”孔斯竟然唱起了大詩人柞鳩的《戀愛中男女》,真是很難得啊。


    “可惡!你這個愛情白癡,少在這裏用你的公鴨嗓子折磨人了,你看沙奈朵都跑掉了,快閉嘴吧,天上的鳥都快落下了。”裏拉克氣惱地抗議道。雖然他和沙奈朵見習過無數次愛情,但是,僅僅是見習,連實習都算不上,因此裏拉克喊“愛情白癡”的時候底氣也不足。


    “你也給我閉嘴,討厭死了,兩隻公鴨!”沙奈朵回了一句。


    “你看你,連我這個哥哥都被訓了,真可憐啊,今天罰你睡地板!”孔斯朝裏拉克說道,“下次你能不能機靈點,多好的機會啊!”後麵的話,孔斯用蚊子的聲響偷偷地傳到裏拉克耳朵裏。


    裏拉克露出苦瓜臉,搖搖頭,但是口氣還是很堅定:“哪怕一路我都睡地板,也要努力!”


    三個人就這麽一路上打打笑笑才能克服疲勞,飛快地趕到帕甘行省。現在,密特拉從東邊的丘陵上爬起來了,看來沒半個鍾點就要入夜了,到那個時候可就要在野外宿營了。


    “快點,我看見普朗克了,就在這條路的盡頭。沙奈朵!裏拉克少爺!”孔斯駕的一聲,衝一個土山丘衝下,朝官道奔去,“加把勁,不然就要睡在城牆外了!”


    三騎人馬在夜幕下急衝衝地奔進普朗克大街原也不是什麽大事情,能騎馬的一定是老爺,既然是老爺,那麽守門的官員就一定會通融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叛逆狂法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必傷不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必傷不壽並收藏叛逆狂法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