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朗克是科西嘉平原上的最西邊的一個城池,因為再過去就是山地和沙漠了。它是首都西索迪亞的門戶,雖然是靠山修建,但是並不妨礙它的麵積。中部的幾個城市中,除了幾個省會,沒有一個城市的規模能超過普朗克。同時,它雖然規模很大,但是城市規劃就卻很合理,完全是首都西索迪亞的翻版:全城分為兩條主幹大道(西索迪亞是八條),分別貫通東西和南北。除了兩條大道將城區分為四部分,它也設置了內城和外城,外城是商賈、農民聚集生活的區域,而內城主要是貴族、官僚、外國使節居住。普朗克最著名的是外城西南區的珠市和東北區的絲市。從東方來的絲綢工藝品總是先到絲市匯集,批發給科西嘉本地的商人;而珠市恰恰相反,科西嘉人在珠市用東方的絹跟西方的瑪瑙等珠玉交換。實際上珠市和絲市是共通的,發展了幾百年,漸漸地,也失去了原先的貿易周轉功能,絲市變成了廉價的批發市場,也就是日用小商品市場。而珠市則成為時髦物品的集散地,古玩、珠寶、字畫、高級服裝、香料都要在珠市交易。


    孔斯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普朗克了,一旦能夠安全地進入外城,他著急的心也緩了一下,“我們找家旅館住下,明天還要趕路呢!”


    “孔斯,我們向這裏的長官報告不是一樣嗎?”裏拉克奇怪地問道。


    “他們到時候要是審核一下,照樣要派人去西索迪亞去報信;再說,等他們審核完成了,聖馬力諾人都跑到我們的城牆下了。這件事最好直接去首都報告,即使那個時候他們要審核,也不需要層層機關上報。”


    “怎麽?你對這些事情很熟,看樣子在西索迪亞你有熟人?”裏拉克也有些驚訝了。


    “很奇怪嗎?出去多走幾年就知道了。”孔斯策馬向絲市方向跑去,“在這裏報告一下的話,他們會把我們全扣下,到時候西索迪亞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也要花時間查核,多麻煩。在西索迪亞,我有個熟人,能夠說上話,也相信我的為人,沒問題的!”


    “現在我對你刮目相看了!”裏拉克語氣還是有些不相信。


    三人有一茬沒一茬地說著,轉眼就到了絲市裏一家中等規模的旅館。還沒進旅館,就從裏麵傳來嘈雜的喧鬧聲,顯然店家的生意很好。


    “啊!是奇奇莫拉先生,您這麽快就從費倫多回來了,真是難得,甘露先生回去了嗎?真是可惜啊,沒有甘露先生,我們的生意不比從前了……我馬上就叫小家夥把你們的馬牽走……哦!這位美麗的姑娘是您的妻子嗎,哈哈,長大了,幾天不見……”


    迎麵而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臃腫的身軀被科西嘉的錦緞包裹著,雖然身材不是很好,但是人長得倒是一點也不惹人厭,充滿脂肪的圓臉此刻正醞釀著久違的笑容。


    “您好,老板,別羅嗦了,給我們準備兩間住的地方,就上次我和甘露住過的吧,準備酒菜,我都快累死了……別羅嗦,快,不然我生氣了。忘記了,她是我妹妹,那個是我朋友,給我客氣點,他們都沒出過遠門,叫你那些客人最好老實一點!”孔斯一進入這種場合,整個人精神多了,他也不等中年婦女替他開旅館的門,就大步流星地朝裏麵走去。


    “沒問題,隻要是奇奇莫拉先生的吩咐我一定照辦就是了。”老板娘雖然嘴巴裏說著照辦,可是她一點也沒有照奇奇莫拉所說的不要羅嗦,相反她一把抓住裏拉克,繼續獻殷勤:“瞧瞧,這位少爺多英俊啊,您的妹妹是他的相好嗎?要不要給他們一起安排一間……”裏拉克聽到這裏,在心裏樂開了花,雖然很羅嗦,但是這幾句,他很願意照辦。可惜,沙奈朵的臉早就由藍天白雲變成了陰雲密布,孔斯立刻覺得頭都大了,他回頭打斷道:“閉嘴!”


    這下老板娘很有自覺地照辦了,“我立即給你們準備去!”說完踩著碎花棉布裙子就走了。


    “沙奈朵,不用在意,老板娘就是這樣,我前幾月來這裏的時候她也這樣的,不要往心裏去!”孔斯拉著妹妹的手,細聲細氣地安慰道,轉而用氣苦的目光盯著正在陶醉的裏拉克,好像在說:“你小子占便宜了!”


    三人走進旅館的時候,裏麵依然是嘈雜得可以,雖然點起了燈,但是光線還是比較昏暗,隻見形形色色的人在大肆得說話,也不知道那麽一堆堆不同的人有什麽可笑的話題可以讓他們此起彼伏地笑。沙奈朵皺皺眉頭,朝哥哥看看,隻見哥哥正在服務員商量著什麽,裏拉克則已經和酒保搭上話,手中拿著一杯酒在咂嘴呢。突然,她看見這地方中央有一個男子站起來,好奇地朝她觀望,並且和他那桌的人告了罪,竟然朝自己走過來。


    沒有看錯,他是朝自己走來,那是誰,來我幹什麽?沙奈朵故意不去看他,於是朝自己哥哥這邊靠過去;孔斯沒有在意,正在興致勃勃地和服務員討論飯菜的供應。


    “對不起,小姐,請問您的這把劍是哪兒來的?”


    問話的人就是剛才朝自己走來的男人,他三十歲上下,穿著整齊,但是神情卻很萎靡。無論怎麽看,這個人都不像有惡意的,他五官長得很好,英俊雖然說不上,但是在臉上搭配得很順眼,首先這第一感觀他就是讓人不討厭。另外他問話彬彬有禮,甚至問的時候還行了一個禮,語氣也很溫和,明顯是一個有教養的人。


    沙奈朵雖然對這個人不感冒,但是在一邊的裏拉克借著酒勁就上來了,他大聲得嚷嚷:“喂!不許問她這個問題,你是什麽人,知道不知道這麽打擾女士很沒有禮貌。”


    “沒你的事,這位先生問的是我,閉嘴,裏拉克!”沙奈朵絲毫不顧裏拉克的感受,用極其厭惡的語氣說道,轉頭又問那個男子:“您問這個幹嗎,這把劍又不是您的?”


    “你……”裏拉克覺得實在太冤枉了,雖然沙奈朵不喜歡自己,討厭自己,但是當著外人的麵,也實在有點過分了,裏拉克氣得胸脯一起一伏,他剛要發作,卻抬眼就看見沙奈朵那清麗的姿容,什麽氣也消,惡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自顧自地跑到一張空桌子去喝酒了。


    孔斯也覺得妹妹沒有必要用這樣的臉色給裏拉克看,於是他接過侍者一瓶酒,向裏拉克告下罪,朝那個男子走去。


    “我是賽利多納·賽利多納,是費倫多省騎士卡依倫·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的朋友,這樣說您明白嗎,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把劍應該是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先生的。”真沒有想到,世界真是小,站在這裏和沙奈朵說話的竟然是前帝師賽利多納伯爵,當然現在則是要被流放到費倫多的囚犯。


    沙奈朵一聽到“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這兩個字,整個身子晃了晃,幸好孔斯在旁邊扶住她。沙奈朵感到一陣虛弱,也許是長途跋涉的辛苦,也許是這個字眼讓人心痛難受。孔斯替她回答:“您問的問題的答案也是我們要去西索迪亞的關鍵,這位先生,卡依倫已經死了,他讓三個聖馬力諾人追地筋疲力盡,力竭而亡。這樣說您是不是也明白,戰爭爆發了!”最後的話孔斯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您不是在說笑吧?”賽利多納的表情驚愕地無法形容,“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本來我們還抓住了一個聖馬力諾狗子,但是被我殺了,因為……怎麽說呢,總之請您相信就是了。還有,無論您相信不相信,請不要到處亂說,那會有麻煩的。我們現在就是要趕到西索迪亞報告這件事情。”


    “讓我安靜一下,對不起!”賽利多納顯得更加虛弱無力了,“他死了,可是‘征服龍穀’的卡依倫·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啊,天啊,我原本還要去費倫多問問關於四年前龍穀發生的秘事……就這麽死了,我的好朋友,就這麽不見了……天啊……”


    “賽利多納先生,您沒事吧?”孔斯關切地問道。眼前的男子好像進入一種失神的狀態,如果放任不管,會釀成大禍的。孔斯看著他那無助的眼睛,心中也微微不忍。


    “對不起,伯爵大人又發病了。”這時,和他一桌的兩個人跑過來了,架住了賽利多納,向孔斯等人道歉。看樣子,這兩個人完全是士兵的材料,這個賽利多納竟然是科西嘉的伯爵!


    “我沒什麽事,就是有點悲傷過頭了,實在抱歉!”賽利多納突然掙脫士兵的手臂,朝兩人行個禮,繼續說道:“你們說的是事實的話,就算到西索迪亞也沒人相信的,不如我給您寫一封介紹信,就算我現在是一個囚犯,要被流放了,憑這信,估計那個人也會相信的。嗯……總比你們空手去西索迪亞的好!”


    “呃,我有一個熟人,不用勞煩您……”


    “哪裏的話,如果不是看見卡依倫的劍,我也不會相信了。現在我看得出你們行色匆匆,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一定有急事,這種事情關係到國家的存亡,怎麽可以說勞煩呢!”前伯爵嚴厲地打斷了孔斯的話,又自顧自說道:“你們最好還是有證據!”


    “有三個聖馬力諾人的屍體,還有主持埋葬的教士大人的簽名,那邊那個騎士大人也是親手用弓箭殺了一個聖馬力諾人。那三個聖馬力諾人的身上無一例外都有科西嘉製的各種金銀寶貝……”孔斯覺得伯爵說的在理,就報出這些名目,隻見伯爵借了一支筆,在快速地寫著。


    “原本有個活口的,但是他企圖逃走,被我殺了,從我們審訊那活口的痕跡看來,他們似乎已經站領了費倫多……”孔斯還沒說完,隻見賽利多納吃驚地看著他:“占領了費倫多?”他聲音很小,但是聲調卻很奇怪,惹得周圍的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下。在眾人目光移走之後,賽利多納前伯爵又問:“有人可以證明嗎?”


    “那位裏拉克少爺,還有神廟的教士,怎麽樣,夠分量吧?”


    “還是神廟的那些家夥比較有分量,你應該帶他們來……”前伯爵已經寫好信了,他把自己的大名簽在信封上,然後指點孔斯道:“不用不好意思,這是每個臣民應盡的義務,帶著這封信,去見宰相哲修穆大人,直接去見他就可以,如果有人阻攔,就說是我介紹的。”


    “哈哈……”孔斯笑了,“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怎麽?”賽利多納問道:“難道您的那個熟人也是宰相大人?”


    “有點熟吧,不過他信得過我的為人,我有信心在這樣的大事上,他覺得不會認為我會糊弄他,而且,我給他的印象本就不是輕薄的……”孔斯說到自己的優點,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色微紅。


    “原來如此,那就更好了,今天你們好好休息,明天早一點出發!”賽利多納也釋然了,訕訕地笑道:“原來世界真小啊!”


    “正是如此,比如那些聖馬力諾人,我們原本可能一輩子都不認識他們,可是將來,說不定就是我們取了他們的性命,或者,他們殺了我們的朋友……總之,一切事情,有時候看來真的是很有趣,也許就是命運吧!”孔斯也難得有思考的時候。


    “命運?”賽利多納也低下頭,“真的是命運,我去不成費倫多了,我好像就聽到了那遙遠的戰爭號角了,它就在我耳邊吹了,我注定是要在西索迪亞走完自己的路……”


    孔斯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再望望旅館外那深垂的夜幕,也像賽利多納所說的那樣,耳邊仿佛就聽到了戰爭的號角,戰士的廝殺,戰馬的奔騰……


    穆薩王朝希裏陛下登基的第二年春天,確切的日期是三月九日,離聖馬力諾人攻下王都城池已經兩天了。早在城破的那一天起,混亂和不安就彌漫在科西嘉人心頭;而這兩天,一些奇怪的流言竟然在街坊之間流傳。


    “國王準備放棄我們了,當然他原本就知道我們這兒的事情,就是不敢來救……你說我憑什麽這麽說,告訴你,昨天我躲在城牆底下乞討,聽見一個會說科西嘉語的聖馬力諾人在處決總督的時候這麽說的。瞧瞧,總督的人頭都給他們掛在城牆上了……”


    “不要猶豫了,向科西嘉的岷州跑吧,聖馬力諾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棍,不過他們是說再搶/劫一陣子就離開了,相信你們在岷州生活一些日子回來就沒事情了。”


    “呸!你們相信那些酒囊飯袋的官僚?他們除了喝酒玩女人還會幹什麽,最苦的是我們老百姓,我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用出去鬧事,安安靜靜地呆在家裏不就沒什麽事情了。”


    伴隨著這些流言,街頭還出現一些身穿科西嘉教國服裝的士兵,他們行色匆匆,到處在喊:“殺了聖馬力諾人,誰要是窩在家裏像隻烏龜,我們就把他們當作聖馬力諾人的走狗!”這些所謂的教國主義者,往往不由分說地衝進那些家門緊閉的科西嘉平民的家裏,將主人像狗一樣拖出來,惡狠狠地威脅他們:“拿起武器,去把異教徒殺光,不然我先殺了你們全家!”如果主人家死活不同意,那麽在聖馬力諾人趕來之前,這家不幸的平民就會被暴徒滅口,一個不會留下。


    “連同胞都不放過啊,這種日子可怎麽活啊!”費倫多的人民這樣哀呼道。


    “偉大的聖馬力諾王會指引你們活路的,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現在開始偉大的聖馬力諾王將專門成立安民隊,由你們科西嘉人組成,去鏟除了那些危害治安的蛀蟲!”聖馬力諾人的偵騎四處,到處宣樣所謂的科西嘉教國主義組織其實就是危害人民生命安全的社會渣滓。


    當然不會有科西嘉人去參加什麽安民隊,但是,也很少有科西嘉人冒著生命威脅去參加地下組織,反抗聖馬力諾人的統治了。在平民看來,無論是聖馬力諾人或者是科西嘉教國主義者,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尤其是那些自稱解放者的家夥更為可惡,簡直是趁火打劫。


    “看來效果不錯啊!”聖馬力諾王聽著屬下念給他聽的報告,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聖馬力諾王的笑容很快被群臣發現,於是大家都符和著笑起來。


    “你們除了跟我做一樣的事情,就不會自己動動腦筋嗎!”聖馬力諾王發現將軍們木偶一樣地傻笑,沒由來勃然大怒,心裏暗暗罵道:“一群木頭腦袋,一點用都沒有!”


    “末將以為,現在可以是假裝撤軍的時候了,既可以欺騙科西嘉的豬玀,也可以對科西嘉產生疑惑,一舉兩得!”恰塔仆將軍這個時候為了表現自己並非是木頭腦袋,大膽得上前回答道,可惜他說的內容明顯是某人的原話,根本沒有創見性。


    聖馬力諾王點點頭,又轉頭向另一名團長宣布道:“鞨修將軍,你合同恰塔仆將軍率領本部兩萬名騎士,立即搶占黃金腰帶的入口,不得有誤!”


    “末將定不辱命!”鞨修和恰塔仆眼中閃過興奮的神色,恭恭敬敬地跪下領命。


    “齊露賽布布!”國王叫他名字的時候,故意把聲調提高,好像有點揶揄的味道。


    “末將在,請陛下吩咐!”


    “你帶著你手下兩萬步兵立即去賈布倫要塞,對外就說是聖馬力諾王禦駕親征科西嘉了,你的主要任務是瞧緊了科西嘉岷州方向的動靜,不得有誤,否則嚴懲不怠!”國王說到“嚴懲不怠”的時候,咬牙切齒,似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來。


    “末將明白!”齊露賽布布把頭低下,響亮回答道,至於他心裏怎麽想,實在是無從得知。


    “莫羅夫!”國王繼續點著名,神情有些遲疑,好像在決定這個項目上有些困難,但是他等到手下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自己時,立即又補充道:“你帶一萬騎士跟著鞨修他們,隻要鞨修他們一有敵情,你立即快馬加鞭,奔馳到西索迪亞,不用管其它事情,知道嗎?”


    “哦?”眾將官都有些奇怪了,但是雖然心裏麵有些疑慮,但是嘴巴上卻是一點也不敢反對。聖馬力諾王的手段要比前任狠辣許多,當初反對西征的有八個千騎長,聖馬力諾王在進攻前夕對這些反對聲音隱忍不發,等到軍隊到了王都城下之後,那幾個千騎長無一例外地被披上了普通士兵的戰衣,趕到王都城下去送死。那個時候,沒有人會為他們求情,畢竟在科西嘉三天的好處遠過了在奧菲洛亞一年的收成。


    “末將明白,假如沒有敵情呢?”


    “任務另行通知,沒有敵人,你可以叫你的人搜刮個飽!”


    “謝陛下成全!”莫羅夫老人的神情也很興奮,雖然進王都城的時候慢了半拍,但是現在豐收的果實由自己來摘,味道一定很甜蜜。


    “嗯,其他人就給我留在王都,還有把我的王旗借給齊露賽布布吧,這樣,我看科西嘉那些混蛋還敢打我的主意!”聖馬力諾王先是神色憤怒地朝東邊指指劃劃,接著又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們可以走了,都出去!”


    議事的大廳突然安靜了下來,風吹不進這裏,裏麵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聖馬力諾王呆坐在自己的王位上,雙眼迸射出凶狠的光芒,仿佛是北地的一頭惡狼的眼神,充滿了狡黠和狠毒。


    “來人,偷偷地把莫羅夫叫來!”聖馬力諾王對著空氣,低聲地命令道,“不要叫其他人看見!”


    “遵命!”空氣中竟然也有厚重的聲音在回答道。


    過不了多久,老將莫羅夫進來,他神色不定,有些疑惑,一見到聖馬力諾王,以為自己犯了什麽事,趕忙跪在地上,拚命地磕頭。


    “不用多禮,現在,你的任務,就有改變了!”聖馬力諾王輕聲地說道,一字一句,顯然是為了老頭能很好地貫徹他的意思,“你先前的任務不變,但是目標西索迪亞就改變了。一旦鞨修他們有變,你不用去西索迪亞,立即調轉馬頭,奔馳到賈布倫要塞,當然行動不要讓齊露賽布布知道,明白嗎?”


    “某將的任務是……殺了齊露賽布布?”莫羅夫有些膽顫地問道,這個時候,他心情既是驚愕又是激動,原來陛下早就對齊露賽布布不滿了,也好趁這個機會除掉的煩人的對手,另外陛下把這麽嚴密的命令交給我,看來對我的忠誠不不用懷疑,是件好事。


    “完全沒有必要,你隻要監視著他就可以了,對了,你去的時候不能讓他發現,但是一旦他有異動,你就出現警告他,不過不用和他翻臉……”聖馬力諾王的命令有些奇怪,這是莫羅夫不能理解的,因為他沒有完全明白聖馬力諾王的心思,中年的國王現在雙目射出決絕的神光:雄鷹還是要用雄鷹去決鬥,叫你們這些麻雀去,未免不給對手麵子了。


    “還有……”聖馬力諾王突然發善心地提醒道:“小心科西嘉的岷州兵,他們可能越界了!”


    “末將記住了,一定不會叫陛下失望的。”莫羅夫這個時候才意識到為什麽聖馬力諾王阻止他進攻齊露賽布布,他在心裏罵道:該死的齊露賽布布,竟然勾結科西嘉!


    “那就下去吧,我還會安排其他人接應你的。”聖馬力諾王又屏退了手下。


    看來事情就先這麽辦了,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不得不承認科西嘉那個乳臭味幹的小子在拉攏人這一方麵很有一手。齊露賽布布,這個聖馬力諾人唯一的步兵專家,當初是專門為了對付像鼴鼠一樣的農耕教國而培養的人才,如今反而被人家收買了。科西嘉有些古話說的很有道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科西嘉那個兔崽子無非就是要看我的好戲。“真有你的!”聖馬力諾王的思緒早就飛到了遙遠的王庭,“在那裏,我早就準備了一場盛宴等待你!”


    政治的計算是容不得半點疏忽,這一點,無論是聖馬力諾王還是科西嘉的皇帝,都心知肚明,哪怕你有一丁點的遺漏,那麽等待你的就是數不盡的損失。戰爭的政策是如此,和平的政策也是如此,無論什麽政策,在它被決定執行的時候,那麽,就有許多人的命運被這看不見的手給控製了,生或者死,不再是一個哲學問題,在政客看來,完全是一係列數字的表意了。


    “天無二日……”聖馬力諾王抬頭看著科西嘉建築房頂那漂亮的繪畫,不覺有些癡呆了,“科西嘉的人說得很對啊,那個小皇帝正是在這麽做,看來,大陸的主人或許就要產生了。”


    被各國曆史學家推崇的科西嘉的治國之道,在年輕的皇帝即位之後開始產生偏差了,曆史的車輪將會在這幾個念頭壓下重重的車轍。


    聖馬力諾王在結束了軍議之後,無一例外地是去找他那心愛的寶貝。雖然他明白這個科西嘉公主明顯是那皇帝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根尖刺,但是聖馬力諾王堅信,隻要把尖刺包裹好,它是絕對不會傷到人的。年近四十的聖馬力諾王精力還是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旺盛,而且在那些隨侍聖馬力諾王十幾年的老隨從看來,聖馬力諾王對這個女人真是愛煞了。盡管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聖馬力諾王總是用一些猥瑣的話語諷刺她,無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折磨她,但是,侍從們毫無諱言地對其他詢問此事的人偷偷地說:“從來沒有什麽女人能讓陛下如此瘋狂,看來科西嘉的女人真是有特殊的魅力,我們應該去攻打科西嘉才對。”“而且有可能的話,那個女人假如生下了王子,說不定陛下會把王位傳給那科西嘉女人的後代……”這樣的流言在宮廷中也盛行著,雖然很荒誕,但是,足見侍從對聖馬力諾王的了解,“那個女人真會蠱惑人。”


    可惜,當事人完全不知曉這些流言,對於聖馬力諾王來說,科西嘉公主完全是一個新的體驗,就像從來沒有到過科西嘉一樣,一旦來了就舍不得走了。現在或許說他正在尋找公主身體以外的秘密,一種更加令他興奮的體驗。而對於公主來說,嫁給聖馬力諾王是一生痛苦的開始,如果可以的話,她絕對不會讓那個粗鄙的男人碰自己一下,更加不會如侍從說的那樣去給狂信者生兒子。這種流言如果傳入當事人耳朵裏,恐怕都會嗤之以鼻,甚至勃然大怒:“荒謬!”


    聖馬力諾王穿過金壁輝煌的大廳,精致玲瓏的臥房了;沿著曲折的抄手遊廊,來到了花園的一角。此刻,被公主斥退的侍女全在花橋外麵候命,看見聖馬力諾王來了之後,趕忙跪在地上,伏地致敬。聖馬力諾王嘴角微笑,這種科西嘉禮節,他覺得很享受,聖馬力諾人的將軍見了上級從來不跪拜,即便是見了國王,一般也是單膝跪下,很少雙膝著地。而科西嘉人見了王者,都是伏地致敬,這種禮節給上位者有很大的愉悅感。


    “陛下,公主在裏麵呢!”撥開“春之項鏈”結成的花的甬道,聖馬力諾王看見自己的心肝寶貝正赤腳伏在一塊巨石上休憩。這個時候的公主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腳踝伸入池水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而體態優美的身子卻如雨後的嬌花斜在岸邊。


    可惜,就在聖馬力諾王走進的時候,公主醒了,她抬著滿是淚痕的臉龐看著眼前的男人,悵然有失,仿佛方才就是在做一場甜美的夢,現在被人從夢境裏拉回來。


    “你怎麽哭了?”聖馬力諾王在公主身邊坐下,用粗糙的手撫mo著公主那白玉般無暇的臉龐。公主習慣性地一頭靠在聖馬力諾王的肩膀上,但是表情和語氣都很冷漠:“我累了。”


    “是嗎?”聖馬力諾王不顧公主的抗議,突然抱起了她,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出神地看著公主的臉,好像看出她臉上有什麽奇怪的信號,接著猥瑣地笑了:“美麗的女人遠比一般人要累的,哈哈……”


    “下流,放開我!”公主一點也不客氣,相反,這給聖馬力諾王以新鮮感,他用胡子紮公主的臉頰,又說道:“生氣了,嗬嗬,科西嘉的女人不是天底下最溫順的嗎,也會生氣啊!再說你,我以為一個瓷娃娃,是永遠不會哭鬧的!”


    公主感到無比侮辱,瓷娃娃?她想掙開那充滿力量的桎梏的時候,被聖馬力諾王的臂膀反彈回來,她忍下去扇耳光的衝動,把目光中的狠勁也收斂起來。自己已經嫁給這個男人了,這個男人固然粗鄙無恥,不懂得風花雪月,但是已經被這個男人zhan有了,那又有什麽辦法呢。這個男人固然把自己當作一具供他戲耍的肉體,一個會說話的玩具,她能有什麽辦法呢。她所能做的隻是默默地忍受。


    “好了,不許鬧了,今天恰塔仆將軍送了不少禮物過來,你去挑一件自己喜歡的,晚上我再過來,好好伺候我啊……”曖mei的笑容把公主由禮物產生的興趣完全打消了。科西嘉的公主原本就把金銀古玩就視若無物,她生長的地方裝飾起來比科西嘉的王宮都豪華百倍,聖馬力諾王的一點小恩惠,她根本不放在眼裏。但是,聖馬力諾王並不這麽想,他向來認為女人總是愛慕虛榮的,假如她們不高興了,你送一個禮物,陪上幾句話,滿足了女人那華而不實的虛榮心,那麽不愉快都會煙消雲散了。


    “那回去吧,我想好好休息了。”公主不冷不熱地拋下一句話,赤著腳要掙脫到地上。


    “不要著急嗎……”聖馬力諾王把臉湊上去,咬了一下她的耳根,“今天怎麽發呆了,現在什麽人也沒有,幹嗎要回去?”


    “你想幹什麽?你瘋了,這裏是後花園……”公主吃驚地看著聖馬力諾王那充滿熱情的雙眼。


    “在草原上你都肯的!”聖馬力諾王笑了一下,接著吻著她的脖頸。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公主並沒有像從前一樣發出令人心醉的呻吟,而是用力把他推開:“不行,現在不行,你瘋了,你是聖馬力諾王啊,你怎麽可以在這種地方……”公主說的時候滿臉通紅,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責備這個男人,“你去找兩個科西嘉女人好了,我今天不行!”


    國王抱著公主站起來,當著侍女的麵,毫無廉恥地說道:“我的士兵就有十萬,王都的女人都不夠我的士兵每人一個,在士兵們沒滿足之前,我怎麽可以和他們搶呢!”


    “那真是可怕,那些科西嘉女人不如死了幹淨。”科西嘉公主說這句話的時候異常得刻薄,聖馬力諾王冷笑一聲,大聲道:“即使死了,也要士兵們同意了才能丟到火爐裏燒掉。”


    “魔鬼!”公主暗暗咒罵道,她一閉上眼睛,黑暗中就顯現出科西嘉女人無助的臉孔。


    走到臥房裏之後,聖馬力諾王突然邪惡地笑起來“好了,現在你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覺了,晚上我再來找你,那個時候應該可以吧!”聖馬力諾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蛋,剛邁開腳步,又回頭問道,“現在真的不想嗎,我的小瓷娃娃?”


    公主憤恨地轉頭不去理睬他,隨著聖馬力諾王一聲“嗬嗬”狂笑,他人也消失在房間裏了。等到聖馬力諾王走了好久,科西嘉公主都保持著剛躺下的姿勢,甚至連眉頭都不曾揉動一下,她感到自己此刻就是一個木偶,那麽動與不動又有什麽區別呢,甚至活著和死去也沒有什麽區別吧。那些被殘殺的科西嘉女人啊,你們的痛苦在隨著焚屍爐的高溫就會灰飛煙滅,你們的痛苦留在肉體上的時候,精神也許早就麻木了,等到你們死亡的時候,那屈辱和痛苦也就不複存在了。你們的痛苦是留給那些活著的人去親眼目睹的。看看自己吧,每天忍受著被ling辱的生活,不知道哪天是個盡頭。夜裏,她強顏歡笑,褪去原本少女的天真,咬著牙,用肉體去應合那個奪走自己幸福的男人;白天,聽著別人的遭遇,忍受著別人鄙視的目光,疲憊、悔恨、以及絕望都一並襲向她那脆弱的心靈,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那一句話,不是綠洲中那個年輕人,她也許早就去死了。她永遠地忘不掉那心碎的情景,那青年留下的那一句話:“人總是因為活著才有快樂和悲傷,隻有活著才能有機會去品嚐快樂。”於是她活下來了,為了那句話而活著,也為了那個青年活著,他的承諾至今還在她耳邊回響:“我要親自給您戴上,我現在做不到的話,將來也要做到……”那串項鏈還在那個男子手中啊,他沒有放棄,自己絕不可以放棄。


    “弟弟,我現在應該沒有虧欠你什麽了,我用一個女人的所有去報答你和你的國家了。我想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現在,我是否應該為自己活一次呢……”科西嘉的公主靜靜地躺在柔軟的棉床上,一動不動,仿佛一具優美的雕像;但是女人的心裏卻是驚濤駭浪,他決心要改變,要把自己被侮辱的身體徹底地洗禮一次,決心去尋找新的生活。


    ………………


    “嘠!嘠!嘠!……”笨重的靴子聲在王宮的大殿前麵響起了,貫穿王宮南北大道上的各個崗哨都塞滿了士兵。全副武裝的士兵的靴聲剛落定的時候,宮牆外立即響起了“隆隆”的戰馬飛馳的聲音。飄拂不定的火把的光焰把宮殿前的廣場照了一個遍,但是光線忽暗忽明,顯得有些神秘和凝重。“立定,候命!”軍官高亢的聲音即便是在這麽大的廣場上也能被每個士兵聽得一清二楚。一下子,在宮殿前方就聚集了將近半數的宮衛軍,初次看到這麽宏大的軍容,希裏既有些興奮,也有些害怕。


    “軍務尚書,勞煩您了。”宰相哲修穆現在陰沉著臉,一點也看不出方才歡宴時的恬然喜悅,畢竟事情實在是太怪異了,而且真相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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