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剛剛收到消息,昨夜果然有人想去刺殺郭向明,是一夥來歷不明的黑衣人。」


    蕭易安抬眸,淡淡的問道:「然後呢?」


    「在陳序的保護下刺殺失敗,他抓住了幾個活口,如今已經派人在送回金陵的路上。郭向明也已經被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毫髮未傷。」


    蕭易安輕輕地「嗯」了一聲,這在她的意料之中。


    蕭廷這麽急著要取他的性命,更說明郭向明是個非常重要的證人,即便是如今瘋癲了,也要因為一點點的可能而將其滅口。


    如果他還清醒著,一定可以說出當年秘密的來龍去脈。


    隻是蕭廷一旦知道刺殺失敗之後,肯定會再採取別的措施。如果他暫時找不到郭向明的行蹤,絕對會把主意打到蕭易安的身上。


    「昨夜宋燁也被殺了。」


    「什麽?」蕭易安有些意外,道:「我不曾在他身上查探什麽消息,蕭廷為什麽要殺他滅口?」


    「或許因為他曾經也是封肅的徒弟吧,可能也知道些什麽不為人知的內幕。」


    清漪道:「據查證,封肅後來因為大不敬之罪而被滿門抄斬,這其中的緣由似乎有些蹊蹺,或許,有人擔心小姐會查出什麽,然後以此作為把柄威脅他。」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鬧聲音。


    外麵有丫鬟急急忙忙地跑入房內,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不好了,五小姐……外麵來人說永嘉郡主身有嫌疑……要將您帶走審訊!」


    「別急,慢慢把事情說清楚。」清漪拍了拍她的肩膀,「這裏是侯府,就算是官府也得按照律法規矩辦事,天塌不下來。。」


    丫鬟喘勻呼吸,又說:「是今早在朝堂上,有位禦史參奏了五小姐一本,說您身為官宦子女,受朝廷田邑,卻非法經營商鋪,蓄謀大誌,圖謀不軌。」


    圖謀不軌,這四個字可謂是極為誅心,能輕而易舉地挑起君王的疑心。


    即便沒有太多的證據可以證明確有其事,可是隻有撩起了君王那顆懷疑的心,再怎麽勞苦功高的臣子也難以全身而退。


    蕭易安輕笑一聲,不用說,這樁事肯定也是蕭廷弄出來給自己找麻煩的。


    之前心月背叛一事,蕭易安不知道她究竟向蕭廷泄露了多少自己的事,隻好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是這樣,彩蝶軒與自己有關一事,蕭廷肯定也早就知道。


    那他趁這次機會拿來大做文章就不稀奇了,如果不這樣做,反而不像是他的風格了。


    蕭易安覺得蕭廷的行動能力倒很是迅速,刺殺,參奏,兩件事情雙管齊下。


    那邊追著郭向明要滅口,這邊也能讓自己暫時無暇顧及別的事。


    這麽快的時間便為自己網羅了這條罪名,然後讓禦史參奏,光明正大的藉助大理寺立案調查。


    此時臨近千秋節,有突厥、西秦、南越等使臣在,金陵更容不得出現什麽亂子,無論什麽事情都是從嚴查起。


    自己一旦牽扯進這種事情,就算性命無憂,但怎麽也要吃些苦頭,陷入泥潭便難以全身而退。


    其實官宦人家多有經商者,尤其是地位越高的官員,便越來越貪戀富貴權勢,並且藉此斂財。


    隻不過他們不是自己出麵,那樣太過招搖,也太容易惹來別人的非議,敗壞名聲官譽。


    而是選擇讓家中的親朋好友代為經營,掛著他們的名字,但實際上的收益還是歸自己所得,這是個一石二鳥之舉。


    每當官府查帳收稅的時候,自己就可以摘個一清二楚。


    雖然有不少為官者暗地掛名經商,但是既然拿著朝廷的俸祿,這種事情便不能擺到檯麵上說,如此所作所為,一旦事發有損顏麵。


    甚至顏麵之事是小,將來斷了晉升之路事大。


    蕭易安雖然無官無爵,但是畢竟是皇上封的永嘉郡主,她的一言一行,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朝廷的臉麵。


    如果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多,對她自身有害無益。


    在旁人看來,這已經是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可是蕭易安看起來仍舊不慌不忙,隻是叮囑清漪道:「之前說的事情,你都要記住了吧。」


    「是,一定按小姐所說的做。」


    清漪說完後,麵色湧上幾分擔憂之色,問道:「小姐,這次的麻煩有些大,會不會難以處理?」


    圖謀不軌,可大可小,若是往大了說就等於「謀反」,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連一絲的錯處都讓人找不出來。


    「涉及到這種罪名,無論真假,官員當然會詳細調查的,他們擔不起這責任的一絲疏漏。更何況是皇上下旨要查,這件事的確是有點棘手。」


    即使彩蝶軒查不出什麽謀反的事,可蕭易安是其幕後老闆的真相,如果被毫無預兆的公布在眾人麵前,也會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


    蕭易安說著,從一個錦盒中拿出了支漢白玉筆,裝在自己的香囊裏。


    「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彩蝶軒不過是小小的胭脂鋪子,裏麵都是女流之輩,難道她們能動刀動槍,能大肆興兵造反嗎?這種事情是個有腦子的人想想就明白了,隻要查不出什麽,我自然什麽罪過都沒有。」


    「話是如此,可是就怕有人在暗地裏下絆子。」清漪低聲道,「他如此做,是有備而來。」


    「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蕭易安摸了摸香囊,略帶諷刺的說,「這次,怕是又要讓他失望了。」


    她眼神堅定,緩緩地道:「咱們自己出去吧,別讓大理寺的人鬧進後宅,攪得大家不得安生。」


    蕭易安想要走至前廳,然後去府外隨著大理寺的人離開。


    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蕭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無論長房和二房都是吃驚得很,連下人都覺得匪夷所思,五小姐聰慧異常,不像是公然違抗律法的笨人。


    所以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反而都覺得是那個上奏的禦史搞錯了,冤枉了自家小姐。


    蕭易安還未走至府外,隻見得二夫人唐若萱和二小姐蕭清韻正往這邊趕來,恐怕是來問個清楚的。


    見了她,母女兩人都不曾掩飾眸中的驚訝之情。


    「五妹妹,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你竟然被禦史參奏了一本,這中間怕是有什麽誤會吧!」


    「是啊,五姐兒,這到底怎麽了,大理寺的人硬說是你牽扯到了案子裏,現在就堵在門口,要將你帶走問話,這是怎麽個意思,難道還把你當了犯人不成!」


    蕭易安見兩人著急,安撫道:「二嬸嬸,二姐姐,不用慌張,隻是正常的審訊查案流程而已。這件事情與我無關,其中的確是有些小誤會,我去大理寺說清楚就好了,用不著太長時間。」


    同是寧陽侯府的人,初聽得此事時,她們本就相信蕭易安不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此時聽當事人這麽一說,心裏的擔憂就完全放下了。


    蕭清韻上前抓住她的說,「你如此說,就是對此事極有把握,我便放心了。雖然大理寺也不是什麽虎狼之所,但你此去要小心一些,行事謹慎些。」


    她又走進一步,低聲道:「大理寺卿鍾漢朗和大理寺丞韓青都是科舉出身,前尚書左僕射周祈正是兩人的恩師,對前者有授業之恩,後者有保舉之恩。有這層關係在,他們不過太為難你的。」


    蕭易安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大夫人周雲英已經病逝了,可是蕭家和周家沒有撕破臉,還是姻親,而且周雲英還是自己表麵上的嫡母。


    周祈是周雲英之父,等於蕭易安也與他沾親帶故,這便能有些情分在了。


    「二姐姐說的,我知道了。」蕭易安回握住她的手,「隻是如今時間緊張,我怕是來不及去德榮堂向祖母當麵解釋了,還請二嬸嬸和二姐姐代我分辨幾句,別讓祖母受了小人流言蜚語的蒙蔽。」


    兩人都答應道:「你放心,這個自然。」


    大理寺來人俱是身穿官服,為首之人禮數周全,客氣的道:「永嘉郡主,請您跟我們走一趟,事關……」


    「不必多言,走就是了。」


    蕭易安答應的幹脆利落,倒是讓來抓她的人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位侯府千金這麽好說話,他們來時還真擔心這位郡主會一哭二鬧的不肯走。


    對方畢竟是有封號的郡主,又是個未出閣的女子,鬧將起來還真不好收場。


    父親是紫金光祿大夫,叔父是吏部尚書,一門都是富貴之官,更何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種人得罪無益。


    大理寺的人鬆了口氣,「既然郡主如此配合查案,那就不用戴枷銬之物了。」


    一行人剛想離開,正看到蕭廷乘著馬車,下朝歸來身穿官服,足蹬朝靴,神采奕奕的樣子,絲毫未因為女兒被參奏之事受到影響。


    他好像是算好了時間,正好在此時冒出來,剛巧看到這讓自己解氣的一幕。


    大理寺的人不得不駐足片刻,向這位侯爺打了聲招呼。


    蕭廷看著神色淡淡的蕭易安,開口道:「前路未知,你多多保重,此事牽扯罪名重大,為父也無法為你開脫,你好自為之吧。」


    「隻是普通的詢問查案而已,父親不必擔憂,」蕭易安橫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女兒很快就會回來的。」


    蕭廷的目光中多了一份饒有興致的意味,意味不明的道:「希望如此。」


    父女兩人的對話,如果省去彼此的稱呼之後,活脫脫像是兩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語氣間的淡漠和疏離,更讓人覺得蹊蹺和古怪。


    親眼看到蕭易安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之後,蕭廷總算是覺得輕鬆了不少。


    原來有蕭易安在侯府時,總是覺得府中像是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做什麽事情都不輕鬆不自由,處處掣肘。


    而這次,總算是讓蕭易安被吃了苦頭。


    這時,德榮堂裏老夫人派人來叫,蕭廷頓時覺得心頭湧上了一種不祥的徵兆。


    等到德榮堂時,隻見老夫人鐵青著一張臉,極為憤怒的道:「你居然還有臉前來?」


    「不是母親讓兒子前來的嗎,怎麽……」蕭廷被問得一頭霧水,隨即想到或許是因為蕭易安被抓走的事情,老夫人才這樣生氣。


    於是,率先解釋說:「五丫頭的事,純屬是她自己太過魯莽,老夫人不必心焦,這孩子的秉性我比較清楚,性格狂狷衝動,但圖謀不軌之事應該隻是誤傳,等到大理寺查清了,就會把人放回來了。」


    「嗬,你以為我要問的是這件事嗎?」盛怒之餘,老夫人還想著要保留蕭家的顏麵,對身邊的桂嬤嬤道:「你先下去。」


    後者應聲退下。


    蕭老夫人臉上氣憤仍舊未消,直接質問說:「之前五丫頭落水了,你知道嗎?」


    「這,好像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了。」蕭廷心中多少猜到了一些,暗叫不好,沒想到那條小毒蛇居然已經告了狀。


    「究竟是她自己落水的,還是你派自己小廝秦書把她推下去的,難道這件事你心裏不清楚嗎!」


    「這這……母親是聽誰胡言亂語的,這等別人胡說的謠言竟然傳進了您的耳朵裏,五丫頭是我自己的女兒,我派人去害她的性命做什麽。」


    「這還有什麽,是你看輕她的庶女身份,至今不肯承認她,所以才表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卻想著下手謀害,真是讓人心寒。」


    門外的桂嬤嬤笑了笑,看著身邊的清漪,年老的皺紋上浮現出慰藉之色。


    清漪同樣也看了看他,報然後之一笑。


    之前蕭易安吩咐的事,如果她出了什麽意外,那就立刻帶著那日房內的所有丫鬟,去將之前蕭廷派小廝將自己推下水的謀害之事告訴老夫人。


    將蕭廷一直以來忠厚老實的偽裝揭開,暴露出他原本陰狠毒辣的麵目。


    隻要一口咬定這件事與嫡庶有關,那就戳到了老夫人最痛惡的事情,那樣,她被抓進大理寺審訊的時候,蕭府也沒法兒安靜。


    「因為彩蝶軒涉及謀反,所以一應相關人員均應仔細調查。有人提供線索,說郡主是彩蝶軒的幕後老闆,此事是真是假?」


    由於審問者身份特殊,由大理寺卿鍾漢朗親自接手此案,當堂會審。


    他看到蕭易安腰間掛著一支眼熟的漢白玉筆,隻比手掌略小些,外表雕刻繁複,做工精細,乃至每個紋路都清晰可見,裏麵波光流轉,閃著淡淡的輝光。


    他越看越眼熟,忽然想起這是恩師周祈之物。


    與此同時,蕭易安淡定的開口道:「此事是假,我與彩蝶軒沒有半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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