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雁:“你們真的偷情了嗎?那怎麽沒有魔障來呢?”


    花兮氣得咬牙切齒:“我反正是,一百二十分地用力偷情了!”她兩手夾著蕭九辰的臉,鼻尖抵著鼻尖,漂亮的桃花眼凶凶地眯起來:“是不是你沒有用心?!”


    蕭九眸光漆黑,聲音帶著些微的磁性:“小七,不會有比我更用心的了。”


    花兮歎了口氣,喪氣地趴在他肩頭,手指繞著他的頭發嘟囔:“究竟是哪裏有問題呢?”


    謝安雁手舉成喇叭狀問:“你們說情話了嗎?”


    花兮:“……什麽是情話?”


    謝安雁平生一貫覺得自己平庸無能,今夜開天辟地頭一遭對花兮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就是,你情我愛,海誓山盟,一生一世一雙人,三生石上注良緣,恩愛夫妻彩線牽,你愛我我愛你平生再也不會有旁人入眼,除卻巫山不是雲,三千弱水隻取一瓢飲……總歸*t  就是這些。”


    花兮靠在蕭九辰懷裏,嘀咕道:“三生石上才不是寫姻緣的,再說誰會去喝弱水啊。”


    謝安雁憂慮道:“你們如果什麽都不做,猴年馬月才能吸引來魔障啊?”


    想到張大娘還在危險中,花兮狠狠心,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揮手道:“那,那你走遠一點,不許聽。”


    謝安雁笑了起來,轉身走遠進屋,輕輕合上門,額頭貼在冰冷的門板上,輕聲對自己說:“我才不想聽呢。”


    花兮深吸了口氣,靠在蕭九辰懷裏,他身上很暖和,很舒服,手臂攏著她,像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仰頭就是山間清透的空氣,漫天的繁星。


    花兮醞釀了一會,打氣道:“我要說情話了!我可以的,這有什麽難的。”


    可恨她還沒來得及和蕭九辰談戀愛,就先結了婚,情話還沒說就先被喊了“殿下”。


    魔尊老不要臉了!


    蕭九辰低低地笑了兩聲:“你先。”


    花兮清了清嗓子:“我這輩子隻喜歡你,下輩子也隻喜歡你。”


    蕭九辰:“嗯,我十八輩子都輸給你了。”


    花兮:“我希望你一輩子開開心心,身上能有數不盡的好運氣。”


    蕭九辰:“希望我能代替你承受所有的苦難。”


    花兮又道:“你不知道,我在遇見你之前就喜歡你了,其實,就算是你死了以後,我們也會一直在一起。”


    蕭九辰低聲道:“我很害怕看見你死。如果可以,我想死在你前麵。”


    花兮張口想接著說些膩膩歪歪的甜蜜話,反正她嘴甜,說什麽都張口就來。


    聽到這句,卻破天荒沉默了一會,半晌才道:“好。”


    夜深人靜,兩人又車軲轆似的交換了很多情話,說到口幹舌燥,兩個人都有些詞窮,隔了很久才能接上下一句,懶懶地看了會星月。


    花兮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眨巴眨巴眼,眼裏醞出了些霧氣:“……魔障怎麽還不來?”


    蕭九辰緩緩道:“其實我也不太會說情話。實在想不出更多了。”


    花兮歎氣道:“我也是。我從前認識一個漂亮姐姐,她勾引過很多男人,如果她在這裏,肯定會被我們氣死的,早知道該跟她多學一些。”


    蕭九辰道:“不要學。”


    花兮啞然失笑,仰頭看見他繃緊的下頜,和抿緊的唇角,像隻小狐狸一樣往人懷裏縮了縮,乖巧道:“好,你說不學就不學。”


    兩人又望了一會天,倒也不覺得煩悶,隻覺得舒舒服服,像是在冰天雪地裏泡著一池微燙的溫泉,盛開的梅花飄落在熱氣氤氳的池上,零星的潔白雪花落在烏黑的發絲間,融化在嗬出的白霧中。


    蕭九輕輕歎了口氣,極慢極輕地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嗓音低沉慵懶,在她頭頂沉緩地響起:“小七,我喜歡你。不是演的,不是假話,不是哄你。”


    花兮心裏微微一動,有些遲緩地意識到,這似乎是第一次聽蕭九辰對她說喜歡。


    從前他*t  可以為她活為她死,為她做一切不可為之事,卻獨獨從來沒有說過喜歡。


    仿佛已經過了太久太久,久到喜歡已經沉進了骨子裏,久到說出口的話輕得像風像霧,一吹就散了,所以活了三萬年的蕭九辰不願說,也忘了說,他早就過了像個春心萌動的少年一樣肆無忌憚說喜愛的年紀,他人生中所有的浪漫在尚未盛開的時候就戛然而止,凡人信口許諾說下的滄海桑田他親眼目睹了二十個輪回。


    愛對他來說,是刻骨銘心,也是習以為常。


    花兮攤開他的手心,細白的手指逐一扣上去,和他十指相扣:“我也喜歡你。”


    蕭九緩緩道:“我隻有一個問題,很想問你。”


    花兮:“你問。”


    蕭九道:“蕭九辰是誰?”


    第83章 千鈞一發【二更】


    懷裏少女的身子猛地僵硬了, 須臾,花兮瞪大了眼睛扭頭看著他,聲音高了八度:“你剛剛說什麽?”


    蕭九平靜道:“你喜歡的一直是蕭九辰,是不是?”


    花兮慌張地捂著他的嘴:“不不不, 你怎麽會知道蕭九辰的名字?!”


    蕭九漆黑的眸子平直地注視著她, 安靜而明亮:“你總是把我喊成他。”


    花兮:“我從來沒有!”


    蕭九道:“太多了, 我早已不願去數。你有時候看著我, 好像在看另一個人。你很喜歡他, 做夢都會夢到他,他為了保護你受了傷, 也可能是死了,所以你才來到我身邊。”


    他神情專注而淡漠:“我和他很像嗎?”


    “不是不是, ”花兮腦子像十萬隻鬼火蜂在嗡嗡作響, 亂成一團。


    從下凡開始, 她潛意識裏總覺得蕭九是個凡人, 年紀又不大,很好騙,一輩子又很短, 糊弄糊弄就過去了。


    但蕭九辰可從來沒有好騙過。


    他可以數年如一日的裝聾作啞,對不想開口問的事情視而不見,卻不代表他沒發現。


    花兮緊急想了不少謊, 譬如蕭九辰是她給蕭九取的外號啦, 蕭九辰是她死去的幹哥哥啦,蕭九辰是她夢裏的一個人啦, 諸如此類。


    但她看著蕭九的眼睛, 漆黑的, 清澈的, 倒映著漫天星空和她慌張的臉,就意識到無論哪一個都不可能騙過他。


    花兮心裏有些難受,抬手撫上他的臉,輕聲道:“我很想同你解釋,但別的無關緊要的,都可以告訴你,唯獨這件事,和你息息相關,我決不能告訴你。”


    蕭九淡淡道:“是麽。”


    花兮看見他眼裏赤|裸裸的失望,鋒銳得如劍光,心裏酸澀得像是被攪在一起。


    她用力捧著蕭九的臉,一字一頓道:“但那真的不重要。你相信我,我為你而來,會陪你一直走到最後。我從來都隻喜歡你一個。”


    蕭九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瞳孔微微顫了顫,半晌嘴角輕輕揚起,兀自笑了笑,緩緩道:“其實是很重要的事情。不過,我無條件地相信你的每一句話。”


    花兮尾音微顫,確認道:“你真*t  的信了麽?”


    蕭九微微支起身子,指節勾著她的下巴,緩緩傾倒下來,臉離得很近,近到鼻息拂起額前的碎發,睫毛曆曆可數。


    他側了頭,貼近她的唇角,低低嗯了一聲,垂眸道。


    “……況且,就算是騙我的,我也心甘情願。”


    他薄唇微張,溫柔地覆上她的唇瓣。


    仿佛一串火苗在寒冬清朗的夜空下簇簇燃起,愈燃愈烈,近乎將人整個吞噬,滿山的鬆枝在風中作響,清朗的月光水瀉般流淌,傾斜的山坡上臥著沉睡的村莊,遠處隱隱傳來幾聲遙遠的犬吠。


    他們在寂靜無人的屋頂上忘情接吻。


    觸感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是生澀卻熾熱的,像是朝夕相處,又像是久別重逢。


    稀薄的暗紅色的霧氣從夜空中俯衝而下,繼而是洶湧的霧潮,宛如一個漩渦,瞬間將兩人的身影吞沒。


    兩人身子一頓,低聲道:“來了。”


    幾乎是同時,蕭九反手將花兮護在身後,拔劍出鞘,而花兮一把抽出佩劍,捋起袖子,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劃去。


    蕭九微一側眸,神色突變,出手奇快地截住了她的劍鋒:“你這是做什麽?”


    花兮急道:“需要血才能不被魔障困住。”


    “用我的。”蕭九的指尖毫不猶豫在她的劍鋒上壓了下去,壓破了皮膚,割出一條血口來,鮮血順著她的劍尖流淌。


    花兮竟然沒來得及攔住,心疼道:“其實,隻有我……哎。”


    她咬破了指尖,粘著血抹在蕭九的眉心,血線順著他挺直的鼻梁微微滑落,殷紅地襯在蒼白的皮膚上。


    花兮道:“倘若你看見了幻覺,就及時喊我,我再同你補一些血。”


    蕭九問:“什麽樣的幻覺?”


    花兮道:“你現在不會知道,魔障第一層虛妄會映出你最害怕的東西。”


    蕭九了然:“那我倒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兩人毫不停留,大步流星,長驅直入,直接穿過第一層虛妄和第二層心魔,進入魔障的中心。


    然而魔障的中心,竟然是一片虛無。


    花兮踩在霧氣正中,用咬破的那隻手緊緊牽著蕭九的手,然而無論怎麽看都隻能看到混沌的暗紅色霧氣,和當時卓秉凡清晰可見的魔心完全不同。


    蕭九蹙眉道:“魔心未成形,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尚未完全變成魔障?”


    花兮冷笑道:“好,不管他是個什麽東西,今天我非要抓著他不可。”


    她掌心握住劍鋒,狠狠一抹,手心的血口瞬間湧出大量的血。


    那血帶著微弱的金色光芒濺落在暗紅色的魔氣上,每一滴都如燭火於黑夜,瞬間驅散了混沌的霧氣,剩餘的霧氣向某個方向逃逸而去。


    “你……”蕭九狠狠把她往身邊一扯,指尖飛快點在她的手腕,封住了她腕骨附近的穴道,慍怒道:“花七,你做什麽?”


    花兮抬頭大聲道:“當然是把他逼出來!”


    蕭九的手捂著她的傷口,眸光狠戾,破天荒凶道*t  :“你要逼他出來,自然可以用別的方法,為什麽非要用自己的血?!”


    花兮委屈道:“本來就沒有別的方法啊!”


    蕭九冷道:“下次不許用了!”


    花兮眼尖,指著魔氣轉移話題道:“他要跑了,快追!”


    那江河般浩瀚的魔氣,如破閘的洪水順著狹窄的渠道般疾竄而出,順著一個方向在夜空中疾馳而去,遙遙地繞著群山隱沒在鬆濤中。


    蕭九麵色不善,唇線繃緊,單手拎起花兮,踩上佩劍,劍光如虹,一道炫目的白光刺破夜幕緊追其後。


    冰冷的疾風從臉頰兩側刮過,將兩人的衣衫獵獵鼓起。


    花兮驚道:“那魔氣是去了無隱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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