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流竄的方向,赫然是掛星山無隱道門的護山結界中,然而花兮身為神女下凡,不能太過幹涉人間事,蕭九更是不可能以無塵道門弟子的身份擅闖他人結界。


    就在以為要迎頭撞上的時候,那結界竟然毫不設防,宛如無物,讓兩人長驅直入。


    蕭九疑惑地垂眸看了眼腰間係著的無塵道門的令牌,白玉令牌在夜色中發著瑩瑩白光,赫然是與結界遙相呼應。


    “無塵和無隱兩道門有來往?”花兮順著他的目光問道。


    蕭九道:“不曾聽說。”


    現下也顧不得想那麽多,兩人禦劍越過道門弟子居住的閬苑,緊跟著魔氣,徑直奔向後山一處道門長老閉關所棲的山洞,洞口赫然是另一道結界,而這次結界沒有對他倆開放。


    蕭九道冷道:“你退後些。”


    花兮退後數步,眼看著蕭九一劍劈向那結界,霎時,鋒銳的劍氣奔湧而去,狂卷的疾風甚至在他收劍入鞘之後才遲遲刮來,發出尖銳刺耳的風嘯,刺痛著人的耳膜。


    “這可是長老閉關設下的禁製!”花兮驚得眼睛瞪圓,忍不住問,“你修為到底什麽層次了?”


    蕭九唇角不引人注意地勾了勾,聲音淡然:“馬馬虎虎。”


    話音剛落,從洞中卷出一道暗紅色的旋風,如晴天霹靂般橫劈而來,那人果然沒有完全墮魔,一身暗紅色的大氅,須發盡白,狂舞的發絲和漫天魔氣遮不住猩紅雙瞳,發著駭人的光芒。


    蕭九的劍鋒迎麵撞上了那人的劍氣,隻聽得“嘭”的一聲巨響,寂靜的夜空被轟然震碎,整座掛星山都仿佛在巨手的撼動下狠狠搖晃。


    饒是再遲鈍的弟子,現下也反應過來了,前山的驚叫聲呼喝聲交織成一片,無數絢爛的劍光往這邊飛馳而來。


    花兮轉身拔劍出鞘:“我不便出手,你跟他打,我幫你攔著這群人!”


    蕭九頭也不回,劍光如影:“要小心!”


    花兮伸手揮出一片仙障,將那群無隱弟子攔在外頭,縱身禦劍:“你才是!”


    驚動其他入定的長老還需時辰,而這群弟子資質平平,攔住他們不是難事,花兮兩手交錯,指尖飛快變換,結了幾層禁製,將後山牢牢封禁起來。


    回頭一看,才發現蕭*t  九和那魔頭已然打得難解難分,身形交錯之快令人眼花繚亂,劍光法術炸開的爆響不絕於耳,無數鬆木紛紛倒伏,留下遍地恐怖的深坑,騰升起的煙塵很快籠罩了整片區域,隻能隱隱聽見驚雷般的巨響,閃電般銳利的光芒時而刺破濃煙狂放地射穿夜幕。


    花兮眼見著那魔頭的修為比蕭九隻高不低,逃竄的時候又本能地去往無隱道後山的閉關山洞,八成他就是個修煉時走火入魔的長老。


    難怪遭到侵襲的村莊都在掛星山附近,無隱道門卻沒能及時解決,因為這長老原本就是他們自己人,他假借閉關,實則墮魔,四處殺人,因為太過熟悉道門清除邪魔的途徑,又太過了解本門弟子,不費吹灰之力就隱藏了身形,如同鬼魅,一連數月都沒能被無隱道門拔除。


    他走火入魔已深,在化成魔障的邊緣搖搖欲墜,方才花兮的血陰差陽錯驅趕了他身體裏部分魔氣,還了他幾分清明,如今還能聚成人形,但幾乎已經沒有神誌,如同弑殺的野獸般暴虐凶殘,無差別攻擊他見到的每一個活物。


    花兮生怕蕭九受傷,動搖他本就受損的魂魄,在空中高聲喊道:“你還好嗎?我總可以幫一點忙!”


    大不了就是插手人間事,受點天譴,看在她是神女的麵子上,天雷也不至於直接劈死她,最多就是劈得她一年半載下不了床。


    蕭九的聲音隱隱含著怒氣,夾雜在一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區區邪魔,無需幫忙,別來添亂!”


    花兮一聽,心裏暗叫不好,她太了解蕭九辰,越是這樣說,越是遇到大麻煩了。


    難道那魔頭原本是渡劫期的長老?臨到渡劫了突然墮魔?


    那該是怎樣恐怖的實力,離飛升仙位也隻差臨門一腳了!


    花兮腦子一嗡,毫不猶豫一頭紮進了煙塵中,紅綾在身側如旋風般狂卷,勉強吹散了周圍震起的煙塵和魔氣。


    她什麽都看不見,隻能凝神去聽,但劍刃相擊的聲音簡直如天羅地網般從四麵八方紛亂響起,仿佛有無數個人無數柄劍在黑暗中交戰!


    花兮劍立在身前,定神去聽,那尖銳的嗡鳴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鼻尖的血腥味如一陣風來,倏地濃鬱。


    花兮心頭一跳,猛地產生了一個念頭。


    這血,是魔頭的,還是蕭九的?


    她心神一慌,偏偏此時眼前明光大亮,炫目的劍光瞬間刺破霧氣突到她麵前,紅綾護主,拴著腰將她猛地往外一扯,避開了鋒銳無比的劍氣。


    她反應奇快,貼著那劍氣回頭,反手一劍刺去。


    刺歪了,沒能刺穿魔頭的身軀,隻是將將刺穿了他腰間飛起的一枚白玉劍佩。


    那劍佩發出清脆的聲響,哢嚓一聲碎裂。


    花兮足尖點地,飛快向後躍起,卻聽到一聲嘶啞絕望的吼叫!


    狂舞的亂發後,那張凹陷的蒼白臉龐上,魔頭原本猩紅凸起的雙眸瞬間射出駭人的金光*t  ,金眸狂妄,鋒芒畢露!


    花兮心裏頓覺不好,掐訣馭雲想逃,那四麵八方騰升的魔氣幾乎是從魔頭的身體裏轟然炸開,宛如萬箭齊發,瞬間向她身體裏紮來!


    花兮身前臨時揮出的仙障竟然被瞬間擊穿,一道魔氣擦著她的身體掠過,竟然活生生在她右臂上割出一條血口!


    鮮血猛地湧出,花兮眼底盡是絕望,她從沒跟魔族交過手,理所當然地覺得有羽化仙殤的庇護,這魔氣傷不了她,卻沒想到這絕非魔障中的幻境,每一絲魔氣都如同手足般可以據為己用,如刀如劍!


    “小七——!!”蕭九驚懼的怒吼從霧中炸開,一道銳利的劍光脫手飛出,筆直得像魔頭射來,但遲了一步。


    宛如萬劍穿心,無數魔氣的鋒芒逼近了花兮的心口。


    第84章 不可言說


    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 反而是一道極為柔和的白光,宛如雨後天晴穿透厚重雲層的光芒,居高臨下穿透了黑暗、魔氣和煙塵,在千鈞一發之際從天而降, 擋在了花兮麵前。


    那身形修長而安靜, 卻瞬間逼得所有的魔氣倒卷而回, 繼而是第二劍, 第三劍, 劍光交織如瀑,結成一道極為複雜的陣法, 瞬間綻放的雪亮光芒驅散了黑暗。


    那魔頭發出淒厲不似人聲的慘叫,化成一團魔氣瞬間逃竄, 消失在夜空中。


    如雲雪般柔軟的大袖從麵前拂過, 一瞬間花兮聞到了冬日風雪般淩冽的寒香。


    她急切地抓住那人的手:“不好!不要讓他逃了!”


    “逃不了。”那人聲音極為柔和, 修長削薄的手微一用力, 將她攙起,不動聲色地護在身後,“小七, 你沒事吧?”


    蕭九半邊身子被血染紅,搖搖晃晃接住了飛回來的劍,抬眸顫聲道:“師父?”


    正是無塵道長。


    花兮心慌意亂, 眼裏映得都是蕭九身上的血:“我沒事, 我當然沒事。蕭九,你……”


    “小傷。”蕭九鎮定道, 反手飛快點了幾處身上的穴道。


    花兮慌裏慌張從懷裏掏出清靈丹, 雖然沒有治愈的功效, 但有總比沒有好, 略顯強硬地塞到蕭九唇邊:“你吃,有用的。”


    蕭九眼眸盯著她,嘴唇沒動,含糊問道:“你受傷了嗎?”


    花兮立刻道:“沒有。”


    蕭九的眸子轉向她還在出血的右臂,拙劣的謊言被瞬間識破。


    他目光裏帶著冰冷的不悅,抬手緩緩壓下她的手腕,略顯冷硬道:“你自己吃,我不會吃的。”


    花兮看出他生氣了,軟軟地牽了一下他沒受傷的那隻手。


    蕭九破天荒沒有理她,轉頭問無塵道長:“師父,您為什麽會在這裏?”


    無塵道長劍尖低垂,劍鋒還掛著粘稠的血。


    他的目光一直出神地望著遠方的天際,低聲道:“一枚諦聽玉佩被毀,我以為是你們出了事。好在我曾經用傳送陣法來過掛星山,強行開門才及時趕到。”


    花兮道:“那枚諦聽玉佩不是我的,是那魔頭*t  的。道長,你的玉佩還給過什麽人?”


    無塵道長沉默了須臾,道:“隻有一個人。”


    “誰?”


    “我從前同你說過,有一位修無情道的同門,他性子孤傲清高,目中無人,一心求道飛升,與我關係不和,百年前就與我不再聯係。”


    花兮一愣:“是他?”


    “無隱道掌門梅傲霜。”


    三人禦劍風馳電掣向夜空追去,無隱道門的長老已被驚動,紛紛追來,被無塵道長幾個術法迷惑,遠遠甩在身後。


    無塵道長長身玉立於劍尖之上,溫和的目光直視著天際的某一點,仿佛能看見他們都看不見的痕跡:“我在他身上留下了追蹤訣,兩個時辰內他的行蹤都無所遁形。”


    花兮看在眼裏,心裏很驚訝,她萬萬沒料到白眉老頭身上還有點真本事,從前就算蕭九修為一日千裏,她也覺得多半是蕭九自己厲害,跟草包師父沒什麽關係。


    蕭九還是不理她。


    花兮看了他好幾次,他都不肯看她。


    花兮心裏有點委屈,和他並行了一段時間後,收劍縱身一躍,跳上他的劍柄。


    半空跳上別人禦的劍,是個頗為冒險的做法,仙劍的劍氣隻護主人,旁人半途很容易一腳踩空摔下去。


    蕭九不知道她能馭雲,果然臉色一變,反手一扯,把她拉進懷裏,手臂下意識圈著她,怕她掉下去。


    夜風將他的額發吹得淩亂,露出清俊明晰的下頜,他薄唇微啟,欲言又止,最後冷冰冰道:“你上我的劍做什麽?”


    花兮在他懷裏小聲討饒道:“我錯啦,你不要生氣了,那丹藥我吃得太多了,再吃也沒用了,所以才想給你吃的。”


    蕭九臉色稍稍溫和了些:“我吃就有用?”


    其實,也沒什麽用,蕭九的修為和謝安雁不可同日而語。方才她是有些關心則亂了,她懷裏就是有顆棗子,有塊冰糖,她都要塞進蕭九嘴裏的。


    花兮想了想,把那枚清靈丹掰成兩半,一半給他一半給自己:“這樣行不行?”


    蕭九好像又想說什麽,須臾還是低頭,就著她的手指吃了。


    花兮道:“你方才是不是想都讓我吃?”


    蕭九的目光緩緩遊離:“沒有。”


    花兮看見他心虛了,立刻得了便宜就賣乖,順杆往上爬:“你之前是不是還說自己受的是小傷?我怎麽看你受的傷一點都不小?再這樣發展下去,假以時日,你心髒被戳穿渾身血流幹還要跟我說是小傷!”


    蕭九道:“不會。”


    花兮想到當時魔域那朵用血畫就的觸目驚心的業火紅蓮,又氣道:“怎麽不會!我覺得非常會,十分會,反正你總是這樣,自己做就沒關係,換成是我你就要同我生氣。我不理你了。”


    花兮說不理就不理,拔劍就要走,蕭九動作奇快,指尖勾了一下她的劍,把劍插回她的劍鞘,伸手把她摟在懷裏,低頭道:“我錯了。”


    花兮:“你哪裏錯了?”


    蕭九:“……”


    他沉思*t  了一會,道:“錯在惹你生氣。”


    “才不是。”花兮仰頭在他臉上咬了一口,在他蒼白的下頜咬了個細細的微紅牙印,嘀咕道:“以後你受傷不許瞞著我,要你保證。”


    蕭九長睫低垂,鼻音微沉:“我保證。”


    “到了。”無塵道長的嗓音從前方傳來。


    那是一座荒山,滿山皺縮的灰黑色枯木,冰冷的寒冬中四處結著髒汙的冰殼,荒草連天。


    山頂有一座不起眼的茅草屋,那茅草屋此時安安靜靜,破破爛爛,屋頂漏風,仿佛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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