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黑色的宮殿屹立在疏勒城的正中心,高度甚至超過了遠處的城牆,他的建築風格完全不同於城內其它的房屋,自成一格,卻又如同鶴立雞群一般俯視著整個疏勒城。


    王剪站在宮殿的最高處,俯視著身下的城市,這一切,現在都是他的。不僅是疏勒,以疏勒為中心,方圓數千裏方圓的地方,現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數年之前,被漢軍逼入大漠,數萬大軍在大漠之中一路掙紮,最終踏上這片土地的不過萬餘人,迎接他們的不是鮮花和美酒,而是無數異族組成的聯軍的攻擊,一場場血戰下來,這些從大漠之中掙出命來的秦軍,用鮮血和犧牲奠定了他們在這片土地之上的王者地位,讓這片土地上林立的那些城邦國家,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存在,但那也隻是大漠最邊緣的一片最為貧窮的地區。


    一年的喘息,讓王剪恢複了元氣,利用這一年的時間,他用力地整肅了這片地區的其它族類,把他們納入到了自己的統治之下,一支強有力的軍隊出現了,再用了一年的時間,他大舉進軍,擊敗了周邊的其它城邦國家,一步一步將自己的統治擴展到了現在的區域。


    當初隨著自己一起越過大漠的秦軍也隻剩下了五六千人,但他們現在,卻是王剪控製這片區域的強有力的手臂。


    這片區域裏原本實行的還是更為落後的奴隸製,在秦國,奴隸,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務,那些犯罪的人,有很多都會被貶為奴隸,但像這裏,除了貴族,就是奴隸的格局,卻讓王剪甚為吃驚,但他無意去改變這個局麵,於他而言,這種局麵更利於他的統治。


    那些有著奴隸身份的農夫,匠人,由奴隸組成的軍隊,實在是太馴服了,隻要殺了他們的主人,宣稱擁有對他們的權利,這些奴隸便會俯首貼耳地葡伏在你的腳下,你對他們稍稍好那麽一點點,他們便會對你感激涕零。


    殘餘下來的五千秦軍,現在都是這片廣大區域的奴隸主,哪怕是那些受傷而殘刻的士兵,也會擁有一片土地,擁有數目不等的奴隸,他們,便是王剪控製這片區域的最有效的工具。


    現在的王剪,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聚集起數萬全副武裝的士兵。除開自己控製的三萬常備軍之外,那些新晉的奴隸主們,能在戰時自備武器,戰馬,率領他們的奴隸士兵,出現在自己的麾下。


    對於這片區域來說,王剪就是他們的天,以前的統治者們,在他的鋼刀之下,盡皆變成了死人,殘餘的,也遠遠的逃了開去,似乎對王剪再也構不成威脅,但王剪卻絲毫沒有感到輕鬆,因為他很清楚,在他的背後,還有一把更鋒利的刀,時時刻刻在威脅著他的安危。


    這把刀,便是大漠另一頭的大漢王國。


    自己能越過大漠,他們自然也可以,相比自己那時的窮途末路,如果大漢王國想要來時,必然是做好一切準備,與漢國多年作戰的王剪,非常清楚大漢王國強大的動員能力,無以倫比的後勤供應能力,似乎自己能倚仗的,便隻有這廣闊的沙漠,可沙漠當真會成為對方的障礙嗎?


    在這種心理的驅使之下,王剪將麾下最重要的將領,最強大的力量,全部布置在大漠邊緣,自己麾下三萬常備軍,便有兩萬集結在邊境之上的尼雅和伊寧兩地,為的,就是抵擋有可能隨時從那邊撲過來的漢軍。


    又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自己對這片區域的掌控已經十分穩固,秦人的到來,帶來了先進的農耕技術,自己麾下的秦軍,絕大部分在入伍之前都是農夫,如今,他們成了奴隸主,擁有了大片肥美的土地,自然會一心撲在這片土地之上,先進的農耕技術,任勞任怨的奴隸們,創造出來的是大量的財富。


    但麻煩在今年終於來了,出乎王剪的意料之外,麻煩不是來自南方的大漢王國,而是從北麵而來,一群群的如同蝗蟲一樣的身著黑衣,騎著戰馬或者駱駝,揮舞著彎刀的敵人撲向了自己的領土,超初人數並不是很多,輕而易舉的便被殲滅,但消滅了這些人之後,卻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更多的這樣的敵人從北方開始集結,向自己的領土發起了進攻。


    三個月前,自己集結了二萬兵力,在康居城與之大戰了一場,那一戰自己雖然獲勝,但戰爭的慘烈至今讓他仍然覺得驚心不已,這些黑衣騎士如同瘋魔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撲向自己的戰場,哪怕他們的屍體在自己的箭陣之前,疊成了一道道屍牆,這些人用生命撲到了自己的陣列之中,然後便是慘烈的肉搏,一戰下來,來犯的上萬名黑衣人被全部消滅在康居城外,但自己的損失也達到了上萬人。


    雖然自己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但這一戰,卻也讓王剪傷了元氣,而更讓他擔心的是,這些敵人的底細。


    從抓到的俘虜哪裏,他知道了這些黑衣騎士來自一個叫做大食的國家,他們的最高首領叫做哈裏發,而他們,隻不過是在大食國家之中爭奪最高首領失敗之後的一群被逐出者,他們無家可歸,隻能一路向南而來,意外地發現了這片豐饒的領土,本來他們是想占據這片土地作為自己的新地盤的,卻不想王剪比他們早來一步。


    得到的這些訊息讓王剪有些震驚,以前在大秦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世界竟然這麽大,還有如此多的勢力存在於他們的想象之外。這群讓他棘手的黑衣騎士,不過是一群喪家之犬而已,便已經讓他感到應付艱難,如果那些俘虜嘴裏的勝利者,那個什麽哈裏發舉大軍而來,自己拿什麽抵擋?


    做為一名同樣野心勃勃的將領,王剪自然知道,更為廣闊的領土是每一個上位者的無窮追求,沒有那個王者會滿足於現在的成績。如果說以前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這片領土,那麽,這些逃回去的黑衣人,必然會帶回這些情報,也許不久之後,更多的黑衣騎士會接鍾而至。


    這些人做戰的瘋狂讓身經百戰的王剪也感到有些戰栗,哪怕僅剩下一個人,這個人也會瘋狂地揮舞著彎刀,大聲嗥叫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向他們發起決死攻擊。


    這是一群瘋子。


    接下來的日子,王剪派出了無數的探子向北前進,帶回來的消息,讓王剪更加心驚,那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其強大不輸於全盛時候的大秦,而對於政教合一,王剪並不陌生,李儒當政之時的秦國,便嚴厲禁絕宗教幹涉王權,但凡有這樣的人,都已成了刀下之鬼,宗教能讓人變得不像人,這便是王剪的認知。


    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是絕無可能抵擋住這個大食的大舉來攻的,想要保住自己現在的果實,唯一的可能,便是向外尋求外援。


    可自己,卻偏偏沒有外援可以尋找。


    正是在這個時候,路超的使者終於找到了自己,從這個使者的嘴裏,王剪知道了現在中原的大勢,讓他心涼的是,大漢王國愈發的強大,而自己的故國大秦,卻愈發的衰弱,而且即將陷入到內戰的邊緣。


    來使並沒有隱諱現在路超的想法,以及路超想要做什麽。


    三年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對於王剪來說,卻似乎是一個世紀,漫長得讓他幾乎忘記了故國的模樣,這三年來,他每年要做的便是如何能讓自己在這片土地之上掙紮著活下來以及活得更好,過往的記憶早已模糊。


    回到秦國?這個念頭早就沒有了,如果能守住這片領土,自己在這裏會過得更好,大秦,還能給自己什麽?或者,他們給了自己什麽?


    不過這位使者的到來,卻又讓王剪抓到了一根或者在某個時刻的救命稻草,假如路超成功了,假如在他的手上,能夠重新複蘇一個強大的秦國,那麽,或者他便可以成為自己一個有力的外援,到時候,自己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來保有現在自己這的這片領土。


    他沒有拒絕這位特使,反而給予了熱情的接待和滿口的應承,但到底要怎麽做,直到現在,他也還沒有拿定主意。真到時候去聲援路超,哪怕隻是牽製漢軍,也會惹到大漢這個巨無霸,真得值得嗎?


    北邊那位強大的鄰居剛剛奪得了國家的最高位置,想要理清內政,徹底掌握權力,總要那麽兩三年的時間,而自己,也隻有這麽兩三年的喘息時間了。可自己現在的力量,就算再怎麽精心準備,也不可能抵擋得住到時候洶湧而來的黑衣騎兵。


    王剪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關上了窗戶。


    身後空曠的大殿之內,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大將軍,尼雅黃將軍飛馬傳訊,他們捕獲了來自大漢王國的使者。”一名親衛急步而來,大聲回稟。


    王剪霍地轉過身來。大漢王國,高遠,你終於曉得了我的存在,你終於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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