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策馬,緩緩地踏上了一道梁子,在她的視野盡頭,一道黑線亦正在向這邊緩緩逼來,雙方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今天決戰,這個叫做奈曼旗的小地方,今天注定要被鮮血染紅。


    看著越來越近,在視野之中越來越清晰的秦軍騎兵,古麗的臉色微微變白,連旁邊的托普勒都聽到了她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是李信的鐵甲騎兵!”古麗一字一頓地道。她當然不會忘了這支軍隊,當初嬴英就是先用輕騎兜住了匈奴王庭逃亡的部隊,然後以鐵甲騎兵摧枯拉朽之勢將王庭的殘餘部隊殺得幹幹淨淨。匈奴人的馬刀根本無法砍破對手的鐵甲,這種連馬都披甲的怪物,無懼箭,無懼刀,唯一對他們有殺傷力的就是重物器,可是當時逃亡的匈奴王庭哪裏還能組織起相當數目的重武器部隊,為了逃得更快,那些累贅早就被丟棄了。


    “古麗,怎麽對付這些怪物?”托普勒的臉色大變。


    “這些鐵家夥並不足懼,他們最多隻能衝刺一百米便會沒力氣,所以他們隻能緩緩前行,隻有在對手被包圍的前提之下,他們才能發揮作用。”古麗淡淡地道。“托普勒,傳令下去,我們所有的騎兵分成兩股,一左一右,以速度繞開這些重騎。組織我們所有使重武器的人手,比如鏈錘,鐵椎之類,流星錘之類的。”


    “應當能找到數百人。”托普勒道。


    “好,組織他們,繞著這些鐵騎奔走,用這些重武器攻擊他們,他們不靈活,隻要將手裏的東西投出去,便足以將他們擊倒。”


    “明白!”


    “輕騎一定要有速度,不能靠近這些鐵騎,他們有能力作一次衝刺,一旦被他們挨上,非死即傷。輕騎躲開他們的鐵甲部隊,去與秦軍的輕騎戰鬥!一旦發現鐵甲重騎靠近,立刻脫離戰鬥,尋機再戰!”


    “是!”托普勒大聲應道。


    古麗凝視著前方的秦軍,眼角卻掃見托普勒並沒有離開,不由問道:“托普勒,你在猶豫什麽,軍情如火,耽擱一點時間,都會要命的。”


    托普勒遲疑了一下,道:“古麗,你究竟是誰?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古麗麽?”


    古麗楞了一下,手輕輕地撫上自己頭上那條裂開了一條縫隙的頭盔,輕聲道:“托普勒,你沒必要知道我以前是誰,你隻消知道現在我是何大友的女人,以後也隻會是他的女人,就足夠了。”


    托普勒臉上露出了笑容,“好,那好,那我就放心了。”轉身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之上,飛一般地離開了山梁,前往後方傳令。托普勒已經隱隱猜到了古麗的身份,因為昨天,他也在高遠的大帳之中,但他又是何大友多年的朋友,所以他寧可相信眼前的古麗,就隻是古麗而已。


    李信這一次的確是投入了大本錢,他隻有一千鐵甲騎兵,這種隊伍多了並沒有用,所能起的作用實在有限,隻能在一些特定的情況之下使用,但隻要他們能與敵人發生戰鬥,勝利卻是永遠站在他們一方。


    李信非常信任自己的騎兵在對付這些根本沒有戰鬥素養的牧民的,會很輕易的利用陣型的變化將這睦牧民圍在一處,然後能重騎兵往來衝刺,輕而易舉地就能將這些滿地亂竄的家夥殺個幹淨。


    當年嬴英就是這麽做的,最後匈奴王庭被殺得一個沒留。李信篤定地騎在馬上,向著積石城方向前進,顏海波應當已經知道自己在向他靠近,可他居然沒有後退,雖然以龜縮前進,卻仍然在前進,這讓李信有些好奇,莫非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年輕將軍,竟然真得想與自己打上一場?


    而在奈曼旗,戰鬥卻已經開始了。


    古麗騎著一匹棗紅馬,揮舞著手裏的彎刀,帶著她的騎兵繞了一個大圈子,準確地從鐵甲騎兵與秦軍輕騎之間的縫隙之間切了進去。而在切進去的瞬間,一些手揮著重武器的漢子卻從隊伍裏脫離了出來,手中的鐵椎,鐵錘,流星錘帶著呼呼的風聲飛向那些渾身上下連人帶馬都披著鐵甲的怪物。


    鐵甲騎兵緩慢前進的速度,變得更慢了,他們舉起一隻手來,在他們的手上,綁著一麵大盾,隆隆的聲響聲中,大盾向內凹進,一時之間,也不知有多少支手臂被砸斷,但落馬者卻甚少,顯然,這些鐵甲重騎對於如何應付重武器,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辦法,對於他們來說,即便舍棄掉一支手臂,單憑己身的衝擊力,也足以殺死敵人。


    鐵甲騎兵的隊伍之中響起了沉悶的號角聲,隨著一聲聲的沉沉的吼叫,鐵甲騎兵們揚起手來,每個人的手中,都舉著一支三尺來長的鐵標槍,身體反弓,手臂後擺,猛然前擲,一支支標槍離弦之箭一般向前飛去,剛剛投擲完手中的重武器的牧民還來不及遠離,標槍已至,這些標槍力量大得出奇,挨著一發,往往便是洞穿全身,無論人馬,皆是如此。一輪標槍投出,剛剛貼近這些鐵甲騎兵的百餘名牧民,隻有二三十人僥幸逃離。


    古麗隻是回頭瞄了一眼,就又轉過頭來,她的麵前,一名秦軍騎兵已經迎麵而來。古麗揚起了左手,左手裏,握著何大友臨走之時給她的那支騎弩。


    崩的一聲,十餘步的距離,騎弩勢如破竹地穿過對手的皮甲,紮進對手的胸膛,那騎兵低吼一聲,一頭栽下馬來。他連敵人的樣子都沒有看清,便已經丟掉了性命。


    崩崩之聲再響兩次,又是兩騎落下馬來,幾乎在同一時刻,無數支騎弩射出了手中的弩箭,但雨又驚又怒,他與這些牧民交手十數天了,大仗小仗打了數十上百場,從來沒有見這些牧民擁有騎弩這種漢軍正規軍才有的東西,居然在會戰的時候,對手拿出來了。這讓他有些驚疑不定。短短的瞬間,猝不及防的秦軍已經有數百騎落下馬來。


    三支弩箭射完,雙方已經對撞到了一起,此時正確的反應,應當是將手中的騎弩馬上扔掉,正規騎兵一般都會這麽做,但這些牧民們卻過於珍惜手中來之不易的利器,都在忙著將手中的騎弩插在腰間,騎兵對戰,電光火石之間便是生於死的差距,那裏容得牧民們如此分神,伏在馬上的秦軍一直起腰來,手中的長槍,馬刀已經直揮過來,慘叫聲中,牧民們紛紛落馬。


    古麗知道該怎麽做,但她卻與那些牧民一樣,將騎弩插向腰間,因為這支弩是她丈夫的,上麵刻著他丈夫的名字。這短短的一瞬,迎麵已是一支長槍刺來,古麗尖叫一聲,整個人反向倒下去,後背幾乎貼到了馬背之上,似乎是這聲尖叫將對麵的騎兵嚇著了,也許是對方從這一聲尖叫之中聽出對麵這個包裹在皮甲之中的居然是一個女人,一槍刺出落空,對麵的這位秦國騎兵居然楞了一楞,這一楞,便讓處於危機之中的古麗找到了機會,插好騎弩的手疾抬而起,猛地抓住了對手的長槍,手中的彎刀貼著長槍削了下去,兩馬交錯,秦軍一聲慘叫,握槍的手指被削斷了八根,長槍被古麗劈手奪去,古麗沒有回頭,憑著感覺,將奪過來的長槍順勢向身後刺去,感受到了阻礙的感覺,她猛的發力,長槍向一邊歪去,古麗鬆手,身後傳來沉重的墜馬之聲。


    古麗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隻覺得身上一片冰涼,剛剛那一瞬間,當真是生死兩重天,對手如果不楞一下,死得可就是自己,摸了摸腰間的騎弩,古麗卻是笑了,如果再來一次,她仍會這樣選擇,那是自己瘸子丈夫的騎弩啊。


    對鐵甲兵的攻擊仍在繼續,手持重武器的牧民一波一波地衝上去,繞著鐵甲重騎狂奔,奔跑這宮將自己手中的重武器投擲出去,有了先前攻擊的經驗,後來的牧民速度更快了一些,但說起戰果來,卻仍是差強人意,鐵甲兵們不緊不慢地向前,有時候甚至停下來,動作緩慢地轉向,但他們每一次投出的標槍,卻能對牧民造成極大的傷害,一支標槍好躲,但你麵對數十支標槍迎麵而來的時候,除了迎接死亡,並不有其它的路可走。


    “放棄攻擊鐵甲兵,繞開他們,他們跑不了多久,就會力竭停下來的。”古麗在廝殺之中,大聲地對身邊的托普勒道:“吹號,吹號,讓他們放棄。”


    但雨的臉色鐵青,很顯然,這一次麵前的牧民得到了積石城的後勤支援,使得他們拿到了正規軍才會配備的騎弩,漢軍的富有讓但雨十分嫉妒,騎弩,秦軍不是沒有研發出來,但卻因為過於精巧,昂貴,而沒有錢大規模裝備,但漢國卻能把他們送給這些牧民。


    所幸的是這些牧民果然沒有什麽戰鬥素養,初期的一刻驚魂之後,但雨冷靜了下來,利用鐵甲騎兵的牽製,他開始有條不紊地揮動令旗,調動著麾下一支支騎兵往來穿插,看似毫無目的穿插最終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將這些牧民在不知不覺之中逼到一個狹小的環境之中,然後利用鐵甲騎兵的衝刺,進行大量的殺傷,然後再是第二次,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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