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在托普勒的衛護之下,殺散了麵前的一群騎兵,衝上了一道山梁子,勒轉馬頭,看著這片偌大的戰場上雙方的廝殺,臉色微變。在她所看的方向,與她遙遙相對的另一道梁子上,便是秦軍的中軍所在,那裏軍旗揮舞,鼓聲隆隆,而隨著每一次令旗與鼓聲的變化,戰場之上的秦軍便會隨之而發生一些改變。


    “不行了,我們必須走了!”古麗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整個臉龐被染得通紅。


    “可是大王讓我們抵禦半天,現在還不到時間呢!”托普勒驚道。


    “再拖下去,咱們就得全軍覆滅!”古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托普勒,你看現在我們的隊伍,看起來與秦軍絞作一團,但我們的退路幾乎已經被封死了。”


    古麗覺得心中有些疼痛,當年就是這樣啊,看似秦軍毫無目的的穿插,在最後驀然一變之後,便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然後鐵甲重騎便登場了,當年王庭那麽精銳的軍隊都不是這些鐵甲重騎的對手,更遑論如今這些牧民了。


    “我們現在唯一的退路便是鐵甲騎兵那邊,他們本來是來封最後一道口子的,但他們的速度太慢,這便給了我們突出去的機會,馬上傳令,迎著鐵甲重騎衝鋒,接近他們之時,左右分道,繞過他們,跑!”古麗大聲道。


    但雨十分懊惱地看到,已經要成形的包圍圈被對手突破了,他們抓住了唯一的那一條縫隙,離用鐵甲騎兵緩慢的移動速度,突出了包圍,向著遠方遁去,他當然不會認為有人在很久以前已經見過這樣的陣仗,親眼目睹了一支強大的騎兵在秦軍麵前覆亡,在但雨心中,對方的運氣太好,他們居然碰巧找到了唯一的一條生路。


    山梁之上旗號再變,鼓聲隆隆,騎兵在轉眼之間便聚攏成了追擊陣形,銜尾急追而去,這一次是絕不能讓這些家夥跑掉的,要不然以後還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但雨翻身跨上戰馬,駛下了山梁,向著自己的部隊追去。


    巴拉亥,高遠正在替自己的愛馬紫電梳理著長長的鬃毛,紫電舒坦地將自己的大腦袋擱在高遠的肩上,不時伸出舌頭舔一舔高遠的臉龐。在高遠的周圍,上萬騎兵黑壓壓地占據了大片土地,與牧民不一樣的是,這些人雖然穿著牧民的服裝,但他們體息的地方卻是極清晰地分出了一塊一塊的方陣,人雖多,卻安靜之極,除了戰馬的嘶鳴之外,幾乎不聞人聲。


    阿固懷恩急步而來,向高遠行了一禮:“王上,前方斥候回報,匈奴人堅持不住,已經向巴拉亥方向逃來了。”


    高遠眉毛一挑:“哦,看起來秦軍騎兵比我預料的要強上不少嘛!”


    “是那些匈奴人不頂事。”阿固懷恩冷笑,“要是我們上,豈能讓秦人如此囂張。”


    高遠哈哈一笑,“你這話要是讓賀蘭雄聽到了,必然要與你單挑。懷恩,那些隻是牧民,不是軍隊。那個古麗很不錯,懂得變通,很好,你準備好出場了麽?”


    阿固懷恩一挺胸膛:“早已準備好了,兒郎們都已迫不及待了呢!”


    “嗯,你帶著主力正麵迎上,讓高車從左翼攻擊,木骨閭攻右翼。”高遠吩咐道。


    “王上,那些鐵甲重騎怎麽辦?”阿固懷恩問道。


    高遠淡淡一笑,“那些鐵疙瘩,離開了輕騎的保護,簡直就是我們的活靶子,衛遠,你帶二千人去,將所需器械帶足,將這些鐵疙瘩給我收拾羅!”


    “明白!”何衛遠一下子跳了起來,但馬上又問道:“王上,我帶人走了,您身邊沒人保護可麽好?”


    高遠大笑:“我需要你的保護嗎?你比我更厲害?”


    何衛遠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卻還是躊躇著不去。


    “何衛遠,還楞在那裏幹什麽,還不滾著去做你的事,保護王上的事,有我在這兒呢!”賀蘭燕喝斥道。


    “我跟著阿固懷恩的大部隊一起行動。”高遠提起紫電身邊的陌刀,“好久沒有用過他了,可是讓這把由工部親自精選好料,千錘百煉才打造出來的好刀受委屈了,今天便讓他飽飲鮮血。”


    奈曼旗距離巴拉亥約有五十裏,古麗指揮下的牧民隊伍一路向著這裏狂奔,進入巴拉亥之後,大隊陡地分散成各幹個小隊伍,加速向左右逃離。


    “報”一名秦軍斥候急奔到但雨的麵前,“將軍,在我軍前方,發現大量敵騎,約有萬餘人。”


    “報!”前一名斥候話音剛剛落地,又一名斥候如飛而來,“將軍,左翼十裏外,出現有五千敵騎。”


    “將軍,右翼發現敵騎!”


    驟然之間,三方同時出現敵騎,但雨也是不由臉上變色,“對方打得是什麽旗幟?”


    “回將軍,沒有旗幟,看裝束,與先前與我們戰鬥的那些匈奴蠻子沒有區別!”斥候異口同聲地道。


    但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下來,“好嘛,這些匈奴蠻子居然也知道用計了,三麵來包圍我,看來他們還真是來了不少人嘛,不過一群綿羊想圍住一隻雄獅麽?”


    他揚聲大笑起來,周圍,秦軍將領們也都是大笑起來。


    “讓弟兄們稍事休整,咱們再來一次。將這些匈奴蠻子打垮,今天我便作一次主,所有繳獲,全歸士兵!”但雨大聲道。


    聽到但雨的話,周圍的秦軍都大聲歡呼起來,秦軍軍紀嚴苛,像這類戰場繳獲都必須上交,而前些天的戰鬥,已經讓他們見識到了這些匈奴蠻子的富有,什麽時候這些窮得響叮當的家夥,已經變得這樣富裕了,好像也就是十來年的事情吧。當年在草原之上剿滅匈奴人的時候,可真是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收獲,當然,戰馬除外。


    但雨也很清楚,自己的士兵已經激戰半日,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此時如果沒有足夠的刺激,戰士們很難爆發出最大的力量,想來李大將軍也會在事後為自己的這條命令背書的,隻要打贏了一切都好說,以李大將軍的地位,這種事情,朝廷之中那些專門挑刺的家夥,也絕不敢開口自找麻煩。


    放棄了那些星散逃亡的牧民,秦軍開始列陣,準備迎接最新一批到來的敵人,隻可惜鐵甲騎兵此時起碼墜後了二十裏。一時之間是幫不上什麽忙了。


    前方出現了敵人的身影,但雨精神一振,翻身上馬,手持鐵槍,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迎麵而來的對手。此時雙方相距約有數裏之遠,但雨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對麵的敵人軍容甚是嚴整,此時緩緩向著自己這方逼近的敵騎隊伍整齊,拉開的上百人的陣容寬度之上,竟然百騎如一人,馬蹄整齊的起落,上萬人的敵軍,竟然不聞喧嘩吵鬧之聲。這與他先前碰到的牧民隊伍完全不一樣。


    心中咚的一跳,但雨心中微微一縮,似乎預示著有什麽不祥的事情,將要發生。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對麵,而他身周的秦軍,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麽不一樣,呼吸聲明顯地沉重了起來。


    高遠很想再去體會一把衝鋒的感覺,但別說是阿固懷恩了,就算是賀蘭燕也不幹,一手緊緊地扣著紫電的轡頭,免得一個不注意,高遠便騎著紫電跑了,以紫電的神速,這裏可沒有馬追得上它。就是自己胯下這匹也是千挑萬選的踏雪也是不行。


    阿固懷恩心中其實千萬個不願高遠跑到自己這裏參與戰鬥,別說高遠有個三長兩短了,便是掉了一根汗毛,隻怕戰後也會有人找自己算帳,自己可經不起那些人找麻煩的。高遠將自己身邊的貼身侍衛何衛遠以及他的人都派走了,阿固懷恩便將自己的親衛盡數調到了高遠的身邊,命令隻有一個,死死地圍住王上,不要讓王上遭遇任何的危險。


    “王上!”阿固懷恩轉頭看向高遠。


    高遠微微點頭。“可以了!”


    阿固懷恩興奮地衝著高遠行了一個軍禮:“王上且請在這裏觀戰,看我東胡獨立騎兵師是如何收拾這些秦人的。”


    他策馬向前,一路小跑:“豎旗,豎旗!”他大聲怒喝道。


    一麵麵軍旗驟然之中從隊伍之中揚起,而在阿固懷恩的身後,東胡獨立騎兵師的主將旗緊緊相隨,在空中迎風招展。


    幾乎就在正麵豎旗的同時,在左右兩側,逼近秦軍的高車與木骨閭也同時亮明了旗幟。


    “是漢軍正規軍!”


    “東胡獨立騎兵師!”


    但雨身邊有將領驚呼起來,對於漢軍的編製,他們自然是很清楚的。這哪裏是什麽牧民,這是漢軍的正規部隊。


    當東胡獨立騎兵師的旗號出現的時候,但雨的心髒狂跳起來,緊握著馬韁的手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倒不是因為他怕了對方,而是這些漢軍的正規騎兵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李大將軍一點消息也沒有得到?


    還有什麽是自己這方不知道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管對手是誰,這一仗已是無可避免,他舉起了鐵槍,“管他匈奴人也好,東胡人也罷,不過是一群蠻子罷了,弟兄們,打垮他們!”


    但雨高聲喝叫道。


    秦軍響應之聲如雷。


    “殺!”雙方異口同聲地爆發出震天的吼聲,摧動戰馬,加速,正對對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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