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綰走到男人身邊,下意識想牽住男人的手掌,然而想起當著眾人的麵,不好如此,隻得收回手。


    沈二爺察覺到少女的舉動,他薄唇微勾,伸出大掌輕巧將少女的小手裹在掌間,嗓音低沉溫柔道:“綰綰,你是我妻,這是理所應當之事。”


    阮綰有些臉紅,這裏畢竟是王府,這般高調會不會不太好?


    不待阮多想,此時就聽得趙景淳的聲音道:“老師和師母感情甚篤,真是令人羨慕。”


    趙景淳說著,目光落在阮綰身上,果然是她,之前他竟然沒看出來,阮綰女扮男裝了,所幸,她是遇到一個良人。


    “民婦見過王爺,見過世子爺。”阮綰低著頭,朝著兩人行了一禮,乖乖站在沈二爺身後,並未抬頭打量周圍。


    對她來說,這裏是沈二爺的主場,她隻需要站在他身後就可以了。


    “好,既然如此,拜師禮就開始吧。”靜南王笑著看了一眼兩人,朝著身後的小廝擺了擺手,示意開始。


    小廝將沈二爺和阮綰引到一旁的空桌坐下,在空桌前放了一個蒲團,繼而端著茶盞走到趙景淳身側,恭敬道:“世子爺,這是拜師茶。”


    趙景淳端過茶盞,走到沈二爺和阮綰跟前,跪在蒲團上,將茶盞遞給沈二爺道:“老師,請喝茶。”


    “快起來。”沈二爺自然不能真的受世子這一拜,連忙起身將人扶起,微微側身,算受了趙景淳一半的禮。


    趙景淳看著沈二爺眼底的不容置疑,有些驚詫,然而還不等他多想,沈二爺已經把茶接過去了。


    他微微側頭,便對上阮綰含著笑意的眸子,清澈見底,像是汪著水泊,眼底露出極為溫柔的笑,他剛想跪下,阮綰便飛快朝他搖了搖頭,眼底亦是露出同方才沈二爺一樣的意味。


    趙景淳知道他們是為他著想,便不再強求,將另一盞茶端給阮綰,笑道:“師母,請喝茶。”


    “多謝世子,這是我和二爺送給世子的見麵禮,還望世子勿要嫌棄。”阮綰言罷,從袖袋中取出一副畫卷遞給趙景淳。


    趙景淳微微一愣,看著阮綰手中的畫卷,正要拒絕,便又聽到沈二爺溫和道:“這是內人為世子精心挑選的《望山春曉圖》,世子不妨一看?”


    沈二爺話音一落,方才靜默的室內,瞬間又沸騰起來了,有些愛古玩文物的人知道這幅畫,是望山先生的真跡,而且是極為珍稀的一幅畫,可謂是望山先生的得意之作,世間一般隻得贗品,真跡早已失傳。


    這沈府拿出來的這幅畫,不可能是真跡,此時有人耐不住心裏好奇之意,出聲道:“這如何辨別真跡和贗品,望山先生的畫可是極為難得。”


    “正是如此,若是真的那便是皆大歡喜,若是假的,那不是忽悠人嗎?”有人看不慣沈二爺,自然會開口,若靜南王因這樣的小事責罰於他,那倒是顯得靜南王小氣了。


    眾人議論紛紛,好像一群蒼蠅,非得去叮一枚無縫的蛋,他們好似見不得別人好,甚至於想要將人打壓於塵泥之下。


    阮綰聞聲,眉眼微冷,然而臉上依舊揚起笑意,她道:“真跡贗品,不是一句話就能決定的,沈府行事光明磊落,不屑於做那樣的事,倒是有些人,心眼比針尖還小,就是看不得別人好。”


    那幾個起哄的人被阮綰毫不留情嘲諷了一通,臉上頓時掛不住,有人冷笑道:“沈府小家小戶,哪來的真跡?”


    “你的狗嘴裏都能吐出人話,沈府怎麽就不能有真跡?還是說,你可憐到這輩子隻能與贗品為伍,所以沒見過真跡?”阮綰最恨別人張口閉口誣陷,語言的力量完全可以直接摧毀一個人。


    那人小看了阮綰,他如何得知看著呆呆的小姑娘會如此伶牙俐齒,他正要反駁,阮綰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王爺,世子,望山先生的真跡會有私印,那枚私印別人仿不出,就算仿照,也隻是仿其形,而未有其神,王爺一看便知。”阮綰將畫卷遞給趙景淳,笑得風輕雲淡。


    她這個人不喜歡把玩文物古玩,但喜歡收集這些東西,以前還未出嫁前,她偷偷收藏了不少好東西,這些東西沒有人知道,這也是為何她出手那麽大方的原因。


    趙景淳小心翼翼將畫卷展開,隻看一眼他就知道,這是真跡,他是望山先生的忠實仰慕者,最大的愛好便是收集真跡,隻需一眼,他就能辨認出真假。


    他將畫卷遞給自家父親,笑道:“父親,這幅畫卷確實是真跡,兒子一百個確定。”


    靜南王接過畫卷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嗓音渾厚道:“的確是一副好畫,你們有心了。”


    阮綰和沈二爺對視了一眼,雖然並未言語,但兩人都知彼此的想法,他們這一次,是勝了。


    “謝過老師、師母。”趙景淳像捧著寶貝一樣將《望山春曉圖》抱在懷裏,愛不釋手,笑得極是開心。


    若不是今日拜師,他恨不得鑽進畫卷裏好好品鑒一番,他將畫卷收起,也不交由一旁的小廝,而是自己親手拿著。


    阮綰見狀,忍不住笑了,她看著這個憨憨的世子爺,又道:“世子若是喜歡,我那處還有,下次給世子送來。”


    她這番話,在旁人看來無疑是炫耀了,然而就算是炫耀又如何,起碼她有資本啊。


    趙景淳聞言,笑得更是開心,雖然心裏很迫切,但還是保留一絲理智,“謝謝師母,過幾日我親自登門拜訪,如今時辰不早了,老師和師母用膳吧。”


    阮綰笑著點了點頭,繼而朝著沈二爺低聲道:“二爺,恭喜你呀。”


    言罷,起身朝著靜南王行了一禮,便又回了女賓席位,她一進去,便受到眾人的注目禮,她淡淡掃了一眼,並未理會,徑直走到座位坐下。


    她剛坐下,一旁的沈聽禾便激動地抓了她的手,興奮道:“嫂嫂,你是神仙下凡麽!哥哥真成了世子爺的老師。”


    “這下你可放心了?以後,也不會有人不長眼欺負你了,若真有不長眼的人,就讓你哥哥收拾他們!”阮綰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笑得肆意。


    不會有人活膩歪了敢和靜南王府作對,不出今日,整個京都的人都會知道,沈府二房,如今已經搭上了靜南王府的大船,已經不是當初那般悲慘的境地了。


    阮綰夾了一筷子羊肉送入口中,又喝了一碗湯,暖湯入肚,讓她原本緊張的胃有了一絲緩解,她不由喟歎一聲,眼底露出滿足的笑意。


    隔壁傳來一陣喧鬧聲,有不少人給沈二爺道喜,阮綰聽著隔壁的祝賀聲和恭維,隻覺得諷刺,然而卻又令人愉快。


    她吃了不少東西,肚子終於填飽,她掏出懷裏那張寫滿名字的紙,轉身朝著左語夢道:“左姑娘,你的兩千兩,什麽時候付?”


    左語夢攥著一顆心,看著阮綰眼底的笑意,心裏橫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她手握成拳,硬著頭皮道:“你放心,明天我就給,左右不會騙你。”


    “行,那你在這裏寫個日期。”阮綰指了指紙上左語夢的名字旁邊,慢條斯理說道。


    左語夢愣了一下,她有些氣惱,明明她已經如此伏低做小了,為何阮綰這般咄咄逼人,她沒好氣道:“你這是不信我?我說到做到!”


    “嗯,不信你能拿出兩千兩,據我所知,兩千兩頂你好幾年的月銀了,不過,你若是拿不出來,還有另一個方法可以彌補,你想知道嗎?”阮綰像是逗著陷阱裏的小羊羔一般,掌控著獵物的生死。


    阮綰話音一落,左語夢還沒開口,一旁注意著阮綰動向的白雅嫻急急道:“什麽方法?”


    “自然是能讓大家都開心的方法,不過……這裏需要犧牲一個人。”阮綰慢悠悠說著,看向阮盈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劇情還有一章左右結束,接著就進入分家的劇情,然後可能離結局還有三十章左右(估計可能大概)


    第72章


    她此言一出, 左語夢和白雅嫻愣了一下,繼而看向阮盈的方向,心裏一跳, 兩人對視一眼,左語夢開口道:“你什麽意思?”


    “你這班聰明, 不會不懂, 阮盈讓你們針對我,如今你們輸了,你們猜一猜, 她會不會幫你們付這筆錢?”阮綰笑著說道,手裏把玩著那張紙,眼底露出冷意。


    左語夢心裏一梗,她知道這是阮綰在挑撥她們之間的關係,她冷哼一聲道:“你別妄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不就是兩千兩麽,阮三一定會幫我的。”


    言罷,她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著人遞給阮盈,繼而胸有成竹看著阮綰。


    一旁的白雅嫻看著左語夢壓根沒有提到自己, 她心裏微微苦澀, 扯了扯嘴角道:“語夢,還有我呢?”


    左語夢愣了一下, 看著白雅嫻眼底的失落之意, 她有些難為情,低聲道:“你別急, 我一會兒問問阮三,不過你也是, 明明沒錢,怎麽也賭這麽多。”


    白雅嫻有些不可置信看著左語夢,明明是她來找自己幫忙,怎麽就成了自己的錯了?


    她有些不甘心,反駁道:“語夢姐,你之前不是說讓我幫……”


    不等白雅嫻說完,左語夢就打斷了她的話,警告般看著她道:“雅嫻,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你可要注意。”


    白雅嫻愣在原地,看著左語夢繼而又轉過身去笑著同別人說話,她依舊不敢相信,明明方才是她先開口求助自己的,如今怎麽就翻臉不認人了?


    阮綰看著兩人,忍不住搖了搖頭,朝著一旁的沈聽禾道:“以後遇到這樣的人,一定要遠離,不能交心,也不能靠近,明白嗎?”


    沈聽禾重重點了一下頭,她拉著自家嫂嫂的袖子,細著嗓音道:“嫂嫂,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裏啊,這裏讓我不自在,我想回家了。”


    “乖,再等等,你哥哥正在忙呢,你若無聊,我帶你去逛逛園子。”阮綰看了一眼周圍,眾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靜南王妃早就離開了,有不少人已經離席,在水榭周圍散步賞花。


    沈聽禾正要點頭,然而又想起方才那張紙,她連忙道:“嫂嫂,她們若不給銀子怎麽辦?”


    “不會不給的,這上頭摁了手印,她們還簽了名字,若是不給,可以報官,若是官府介入,不利於她們名聲,”阮綰壓根不擔心她們賴賬,畢竟若是事情鬧大,她們麵上不好看,而且如今又有靜南王府為她撐腰,那些人不會在這個檔口惹事。


    阮綰說完,便看向左語夢,開口道:“好了嗎,這要等多久?不就是區區兩千兩銀子麽,宰相府的千金拿不出來,你們兩個合著也應該能拿出來啊。”


    左語夢和別人聊的正開心,身後便傳來阮綰的聲音,她麵上有些難看,有些臉皮薄的閨中小姐,方才湊熱鬧,也跟著下了賭,如今亦是賠了不少錢,見阮綰這麽說,小臉火辣辣的一片。


    若是方才,她們壓根不會將阮綰放在眼裏,可是如今不同了,阮綰如今是和靜南王府有關係的人。


    其中有個少女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放在阮綰麵前的桌子上,語氣平平道:“這是兩千兩銀票,我願賭服輸,你別為難其他人。”


    “嗯,不為難,隻要給錢都好說。”阮綰看著麵前財大氣粗的少女,笑眯眯打開荷包,數了數,果然是兩千兩銀票。


    有這個少女帶頭,其他人便是不舍得也沒辦法,陸陸續續也將錢袋拿了出來,她們錢不夠的寧願借錢,也不願意打借條。


    阮綰看著手中的厚厚一疊的銀票和沉甸甸的裝著銀子的荷包,笑得眉眼彎彎。


    她將銀票銀兩小心翼翼收好,交給沈聽禾,繼而將紙張上的名字一一劃去,最後隻剩下兩個名字,她笑嘻嘻看著其他閨秀道:“你們下次可別花這種冤枉錢了,阮盈這是哄著你們玩呢,這件事是她一手策劃的,如今你們輸了錢,又被她當槍使,她但是沒有半點損失,換做是我,我會氣死。”


    其他閨秀微愣,她們沒想到阮綰這般直接就說出來了,她們看向左語夢,那個帶頭的少女冷冷道:“左語夢,方才是你帶的頭,你的銀子呢,不會想賴賬吧?”


    “才沒有,我今日出門太過著急,沒有帶錢出門,我已經派人去取了。”左語夢看著來勢洶洶的一群人,連忙搖頭解釋。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阮盈的方向,然而不知為何,明明方才還坐在那處的阮盈,此刻已經不見人影了。


    不待她多想,一旁有人遞給左語夢一張紙條,左語夢還未來得及接過,就被那個帶頭少女搶了過去,她將字條展開,將裏麵的內容念了出來。


    “抱歉,我幫不了你,此事同我無關。”


    那個少女剛念完,左語夢沒有緩過來,而是怔怔地看著眾人,人群中響起一陣嘲諷的笑聲,那個帶頭的少女冷冷道:“嘖嘖嘖,這兩千兩買個教訓,也值了。”


    言罷,她將紙條扔在左語夢麵前,繼而看向阮綰,淡淡道:“我記住你了。”


    阮綰聞言一頓,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那個少女帶著人離開了,她看著那個少女的背影,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此時左語夢撿起紙條,隻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她原以為,阮盈會幫她。


    “左姑娘,白姑娘,你們兩人分別欠我兩千兩和一千兩,可記住了。”阮綰也懶得在同她們周旋,不是她想當惡人,而是這兩人給臉不要臉。


    言罷,不等兩人開口,此時有個侍女走了進來,朝著阮綰恭敬道:“沈少夫人,沈二爺現在正在水榭門口等您和沈小姐。”


    阮綰笑著點了點頭,往水榭門口看了一眼,便對上男人投來的目光,溫柔,含著笑意,獨屬於她一人。


    她朝著沈二爺眨了眨眼睛,繼而起身,朝著一旁的侍女道:“這是我給王妃娘娘準備的藥膳方子,勞煩你幫我轉交。”


    侍女接過阮綰手中的荷包,朝著她行了一禮,繼而便離開了。


    她拉著沈聽禾的手,朝著門口走去,此時背後傳來白雅嫻的聲音道:“請你幫幫我,我可以助你對付阮盈。”


    白雅嫻的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顯得極為卑微,猶如她的處境一般,隨時能被人遺忘。


    阮綰身子一頓,並未回頭,隻淡淡說了句:“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說完,阮綰拉著沈聽禾的手走向水榭門口,此時沈二爺已經在那處等著她了,阮綰看到他身旁圍了不少人,瞧著極為和善,且帶著笑意。


    “沈二爺人中龍鳳,才華橫溢,以前有眼不識泰山,還望二爺見諒。”


    “你當沈二爺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人家可是世子爺親選的老師。”


    “以後有空一同喝酒聽曲兒,我請客。”


    “俗,吟詩作對才是,沈二爺可是清雅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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