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阮綰聞聲,微微側身,便看到一個少年走來,她愣了一下, 這個少年怎麽這麽眼熟?總覺得在何處見過一般。


    “奇怪,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個少年?”阮綰嘟囔了一聲,恰好落在沈二爺耳中,他看著來人,鳳目微眯, 含著幾分冷意。


    豈止見過, 他的小妻子還和這個世子爺喝過酒呢,雖然年紀小, 但不得不說, 皇家養出來的孩子,一看就貴氣逼人, 到哪裏都是焦點。


    阮綰還未來得及細想,那個少年就已經走到距離她一尺遠的地方, 出聲詢問道:“不知此處發生了何事,為何眾人都聚在這裏?”


    李慧秀看著比自己小了一歲的世子爺,雖然她這是第一次見她,但心裏想起家裏人的說的話,當即就紅了臉。


    她正要開口解釋,腦海中浮現出方才阮綰對她說的那番話,說實話,她並不相信,然而,那番話就像一個石頭砸在她心上。


    阮綰冷冷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李慧秀,繼而笑道:“回世子爺,方才李姑娘特地過來問候民婦,言語有些不當,民婦便糾正了她幾句。”


    眾人聞言,看著阮綰麵上得體的笑意,心裏一涼,這哪裏是糾正,她不是扇了李家姑娘一巴掌嗎?


    趙景淳看向阮綰,隻覺得眼熟,微微一愣,眼前這個少女,好似在何處見過,他正疑惑,便察覺一旁傳來一道目光。


    他微微側目,便對上沈二爺冷漠陰沉的麵色,這個人他倒是認識,是父親給他請的老師,聽聞迎娶了宰相府千金,如今一看,他身邊的人就是宰相府的千金阮二小姐。


    不待趙景淳細想,便聽得李慧秀委屈道:“臣女見過世子爺,臣女是阮三小姐的朋友,方才碰到沈少夫人,便去問了一聲好,沒想到就惹了她生氣,扇了臣女一巴掌,她也許是不太喜歡臣女。”


    她被阮綰扇了一巴掌,不可能輕易放過她,不然李府的臉麵往哪裏擱?況且,方才她對自己說的那番話,誰知道是真是假?


    阮綰見李慧秀惡人先告狀,冷笑了一聲,將方才事情平鋪直敘說了一遍,繼而又道:“世子殿下,民婦同這位李小姐並不認識,準確來說,是壓根沒接觸過,她來辱罵民婦,還詛咒民婦丈夫,當眾打了我沈府的臉,那一巴掌是還給她的。”


    “你……世子殿下,臣女說不過她,但臣女的確是沒有辱罵她,世子殿下盡管問其他人。”李慧秀知道如今世子出麵,她不能按著平日的經驗處理此事。


    她隻要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做過這件事,就壓根不怕吃虧,而且,圍觀眾人不可能為了一個籍籍無名的沈府出麵而得罪李府。


    世子趙景淳看了一眼李慧秀,繼而又望向圍觀眾人,他朗聲道:“不知可有人看到,李家姑娘和沈少夫人之間的爭執是因為什麽。”


    他話音一落,方才圍觀的人低下了頭,如今這個世道明哲保身是王道,逞強出頭,不僅得罪李府,從沈府撈不到任何好處,他們又不是傻子。


    李慧秀看著眾人閉口不言的模樣,眼底露出幾分篤定的笑意,這就是從二品和從六品的差距,是沈府隻能一輩子羨慕仰望的高度。


    “阮二小姐,大家可不會說謊,你可別敢做不敢認啊。”


    阮綰並不著急,隻淡淡看了一眼人群,她並不意外這些人的嘴臉,前世有多看不起沈府,等沈二爺成了宰相,他們又會趨之若鶩地巴結上來。


    而且,她也沒資格斥責他們,她自己,就是這種人啊,阮綰微微垂首,眼底露出幾分深意。


    沈二爺看著小妻子垂下去的腦袋,心裏微微一空,她這是失望了麽?他如今無官職傍身,隻能任由那些人欺負她,辱罵她,甚至嘲諷她,而他竟不知做什麽。


    不等沈二爺開口,此時阮綰抬頭看向李慧秀,笑道:“我有什麽不敢認?我的確甩了你一巴掌,但我覺得我沒做錯,你不會說話,在家沒人教你,我教教你,你應該感謝我才是。”


    阮綰話音一落,又惹得李慧秀氣得咬牙切齒,她沒想到阮綰如此厚顏無/恥,冷笑道:“你還真是癡人說夢呢,沒人替你說話,所以你耍無賴麽?”


    她話音一落,一旁的趙景淳便開口道:“等一等,待我問問我朋友,方才他一直都在門口,想必看得清楚。”


    言罷,他朝著身後招了招手,人群中有個白衣少年走來,朝著他點了點頭,陰沉著臉色道:“趙水京,你還真是磨磨唧唧的,要不是你給我帖子,我何至於在這裏看這種無聊的戲碼?”


    趙景淳走過去碰了碰青年肩膀,笑道:“等會兒給你賠禮,你說說,方才此處發生了何事,可看清楚了?”


    “方才這位李小姐罵了沈少夫人,並且咄咄逼人,詛咒沈家二爺命短,沈少夫人護夫心切,不小心碰到了李小姐的臉,僅此而已。”白衣少年大大咧咧說道,話音一落,一旁的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阮綰也是驚奇,她沒想到這個白衣少年會向著她說話,畢竟她真不是不小心,她就是故意的啊。


    等等,這個白衣少年方才叫靜南王世子什麽?趙水京,這……名字還挺耳熟,到底是在何處聽過?


    阮綰正冥思苦想,就聽到李慧秀氣急敗壞的聲音,“你……你血口噴人,你別是和阮綰有什麽私情就向著她說話吧,這裏有人可以為我證明,是阮綰先惹我的。”


    “李小姐,慎言!阮綰是沈某妻子,同其他人無任何幹係,你若是執意汙蔑她,按照律法,沈某不介意將你送官。”沈二爺這下真坐不住了,方才阮綰不讓他插手,如今既然世子都出麵,那他插手也合情合理。


    “嘖嘖嘖,看來李老頭養的孫女是廢了,我回頭一定要和父皇說一說,有人當眾侮辱我,毀我名聲。”白衣少年冷冷看著李慧秀,眼底盡是戲謔之意。


    李慧秀聽得“父皇”二字,愣了一下,不待她深想,此時王府裏出來一個內侍,朝著白衣少年行了一禮,火急火燎道:“四殿下,您怎麽跑這裏來了,王妃娘娘等著您呢。”


    內侍話音一落,周圍人一片嘩然,李慧秀麵如白紙,這位四殿下身體不好,出生不到一歲便被送去濱州,一直在濱州養病,眾人壓根沒見過他,誰曾想,如今神不知鬼覺的回來了。


    阮綰看著那個少年郎,也有些意外,畢竟前世她從未聽說過這個四殿下,當時皇子謀逆案,也從未聽說過這個人啊。


    “陳公公,你來的正好,有人說這位夫人和我有私情,毀了本殿下的名聲,你說說,該怎麽辦?”四皇子有意無意看了一眼阮綰,繼而指著李慧秀說道。


    陳公公順著四殿下所指之人看去,發現是李太傅的嫡孫女,他麵色微變,想起陛下的吩咐,笑眯眯道:“殿下奴才怎麽做?”


    “讓她去跪著,沒一個時辰別起來,若是李府有人追究此事,那就讓李家直接去皇宮找我就是。”白衣少年毫不在意揮了揮手,像是打發一個乞丐一樣,看也不看李慧秀一眼。


    李慧秀整個人愣在原地,準確的說,是壓根沒反應過來,她怎麽知道,眼前這個模樣清秀的少年,會是當今陛下的四兒子?


    陳公公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無奈歎了口氣,繼而看向呆若木雞的李慧秀,搖了搖頭,隻能說李家小姐恰好是撞在四殿下的氣頭上了。


    他走到李慧秀身側,指了指一旁陰涼處,低聲道:“李小姐,請吧。”


    李慧秀不可置信看著陳公公,心裏極為不平,讓她跪著,這豈不是當眾落她臉麵?她語無倫次道:“這……四殿下,您這是……”


    陳公公飛快打斷李慧秀的話,冷冷道:“李小姐,如今殿下好說話,隻讓你跪著,若是今日要了你的命,李太傅這把老骨頭可受不了啊。”


    這已經是警告了,陳公公說的也是實話,他是親眼見過這位四殿下殺人的,像是一隻冷血動物,殺人不眨眼,恐怖至極。


    而且,可怕之處再於,陛下因虧欠這位殿下,對於他做的一些事從來就是睜隻眼閉隻眼,若真惹得這位小祖宗動真格,這李家小姐指不定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李慧秀滿臉震驚看著陳公公,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極為無助地朝著人群中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原本一直在那處的阮盈,不見蹤影,她這下後知後覺,她這次真的是栽倒溝裏了。


    阮綰看著李慧秀無助的模樣,心裏冷笑連連,這個李家小姐怎麽這麽蠢笨,竟然會被阮盈迷了心智,按理來說,不應該蠢到如此地步。


    “怎麽還不跪著,要本殿下請你?”四皇子冷冷看著李慧秀,這是鐵了心要逼著李慧秀下跪了。


    阮綰看了一眼四皇子,雖然模樣生得清秀,但不得不說,這性格是真的直,她心裏鬆了一口氣,如今看來,應該是沒她什麽事了。


    李慧秀看了一眼眾人,壓根沒有人替她說話,就如方才沒人替阮綰作證一樣,此刻的她,終於深刻體會到了“孤立無援”的含義。


    她下意識看向阮綰,阮綰此刻也看著她,眼底並無任何多餘的情緒,也沒像別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嘲諷,就像是打量無關緊要的人一般,風輕雲淡。


    她苦澀一笑,走到陰涼處跪了下來,她知道這是她應得的,就算是心有不甘,也沒辦法,她得罪的人,是當今陛下的親兒子。


    眾人看著眼前場景,隻覺得唏噓,他們都以為阮綰這次是吃虧吃定了,誰曾想,局麵反轉,如今阮綰身後倒是有四皇子撐腰了。


    阮綰淡淡掃了一眼眾人,走到四皇子和趙景淳身側道:“是民婦之過,給四殿下和世子爺惹麻煩了。”


    四皇子隻飛快掃了阮綰一眼,並未言語,看樣子不太想搭理人,倒是趙淳熙極為和煦笑道:“沈少夫人言重,此次是王府處理不當,還請沈二爺和沈少夫人別放在心上。”


    “不會,多謝世子。”沈二爺走到阮綰身側,握著少女的手,沉聲應道。


    阮綰笑著點了點頭,眼角餘光瞥到趙景淳腰間佩戴的玉石,隻覺得熟悉,腦海中靈光一現,她連忙抬眼,對上趙景淳的目光,想起方才四皇子叫他“水京”,心裏無比驚詫。


    她記起來了,這個靜南王府的世子爺正是和她一起在藝坊喝酒的水京老弟啊!


    阮綰直直盯著趙景淳打量,惹得一旁沈二爺極為不快,他捏了捏少女的小手,嗓音低沉道:“綰綰,若繼續看下去,為夫可就真的生氣了。”


    沈二爺話音一落,阮綰連忙移開目光,見周圍眾人沒有在意她,方才放下心來。


    趙景淳看了一眼阮綰,繼而收回目光,朝著門口圍觀眾人道:“時辰不早了,即將開席,大家進府吧。”


    言罷,他同四皇子進了王府,眾人跟在他們身後,陸陸續續進了府內,無人理會跪在不遠處的李慧秀。


    阮綰拉著沈二爺,極為興奮道:“二爺,你還記得上次和我喝酒的孩子嗎,假如我沒認錯,好像就是世子爺啊。”


    “嗯,是他。”沈二爺的朝趙景淳那處看了一眼,淡淡說道。


    阮綰愣了一下,合著沈二爺這是早就知道了?她疑惑道:“二爺,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何沒告訴我?”


    沈二爺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敲了敲少女的額頭,慢條斯理道:“他和你喝酒那日,我就知道了。”


    阮綰伸出小手扒拉這男人的衣袖,有些不滿道:“為何不告訴我,還好人家沒認出我來,不然也太丟臉啦!”


    “算是一個小教訓,以後除了我,不可同別的男人喝酒,可明白了?”沈二爺捏了捏小妻子的手,鳳目含著警告的意味。


    阮綰嗔怒地瞪了一眼沈二爺,氣鼓鼓道:“憑什麽?”


    “綰綰可知,發酒瘋還吐男人一身的,隻有你了。”沈二爺眉間凝著笑意,故意打趣道。


    老男人真是不會說話,阮綰氣得鬆開他的手,轉身拉著沈聽禾的手,笑到:“聽禾,走,我們不理你哥哥!”


    “好!”沈聽禾看著自家嫂嫂被兄長霸占了許久,如今終於能和嫂嫂一起了,連忙跟了上去。


    沈二爺看著小妻子的身影,眼底露出幾分笑意,微微側目,看著李慧秀的身影,眼底露出駭人的冷意。


    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功名利祿的重要性,以前他來去自由,如今不同往日。


    沈二爺聽著耳邊掠過的風聲,鳳目透著深意,薄唇輕言,“起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二爺:天涼了,李家就破產吧。


    第67章


    阮綰和沈二爺跟著人群進了王府, 順著一條抄手長廊而去,眾人穿過垂花門就到了一處名為“明月清風”的水榭,門口擺放著規整的盆栽, 一旁的空地還有一座假山,流水順著前山石縫隙而落, 隻聽得水聲叮咚, 甚是有情調。


    此時丫鬟婆子來來往往,衣冠整齊,靜穆不語, 井然有序,看著便是王府教出來的仆人。


    隻見一個管家站在水榭門口,見著世子被眾人擁簇而來,連忙笑著迎上去,恭敬道:“世子爺, 一切準備妥當,就等王妃娘娘那處的命令了。”


    “好,你帶著賓客入席,我去找母親。”趙景淳看著一眼眾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特地往人群後阮綰所在的位置掃了一眼。


    阮綰並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而是正笑著同身邊的少女說話,他正要收回目光是, 恰好對上了沈二爺的眼神, 來人眼神陰冷無比,令人不由心神一緊, 同方才儒雅隨和的君子做派大相徑庭。


    趙景淳心裏一驚,他一想到這個男人要當自己的老師, 心裏頓時有些不自在,他朝著沈二爺點頭示意,繼而收回目光,轉身就要離開。


    沈二爺看著趙景的背影,鳳目微眯,繼而斂了目光,邁著大步走到阮綰身側,像是宣告主權一般,像某些心存不軌的男人宣告,阮綰是他的妻子。


    阮綰察覺到動靜,微微回頭,便對上男人溫和的目光,她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麽,然而看著男人靠近自己,心裏微微一暖,偷偷伸出小手,勾了勾男人掌心。


    沈二爺眉眼微動,下意識反握少女的小手,然而阮綰像是早就預料到一般,軟綿綿的小手猶如小魚一般,又藏了回去。


    “綰綰,你在逗為夫麽?”沈二爺嗓音低沉,大掌追逐著少女的小手,寵溺問道。


    “二爺緊張麽?這樣逗逗二爺,會不會開心一些?”阮綰其實有些擔心沈二爺,沈二爺平時不喜歡參加這種宴會,便是前世他成了宰相,聽聞也極少參與宮裏的宴會。


    沈二爺聞言一怔,對上少女清澈的眸子,她這是為他著想麽,這種感覺甚是奇妙,以前出門時,從未有人會關心他心情如何。


    他伸出大掌牽住少女的小手,溫柔道:“本來很緊張,如今有綰綰關心為夫,便不緊張了,綰綰真是貼心的小棉襖。”


    一旁的沈聽禾看著兄嫂親昵恩愛的模樣,隻覺得心裏酸澀,這是欺負她沒有夫君麽!


    “哥哥嫂嫂,你們夠了啊,能不能考慮一下我這個孤家寡人?”沈聽禾佯裝怒意,雖然羨慕,但心裏更多是為了自家兄長開心。


    之前她擔心自家兄長和嫂嫂關係不和,如今一看,兩人哪裏是關係不好,這簡直令人眼紅啊。


    “聽禾,你放心,嫂嫂一定給你找一個好夫君,一定比你哥哥還要玉樹臨風,帥氣體貼!”阮綰忍不住笑出聲,揉了揉小姑娘的頭,拍著胸脯保證道。


    她話音一落,沈二爺便用力捏了捏少女的掌心,陰惻惻道:“嗯?這世間竟還有如此男人?綰綰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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