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跟別人結婚生子了,她想,自己肯定會失落,但不會怨恨他。


    唯獨一點,那個人絕對不能是祁珍!


    祈真一虎著小臉往山下趕。


    她依然撐著那柄破傘,步履間少了昨日的靈巧活潑,一腳一腳重重踩在綴滿了雨珠的雜草上,隻看背影便覺得少女渾身被濃烈的怒氣包裹著,渾似一個張牙舞爪的火球怪,逮誰燒誰!


    即將被燒的祁珍還不知道祈真一逃出生天之事。


    心裏這會兒沒來由地發慌。


    下意識想找係統拿主意,才記起係統在半個月前沒有一絲征兆便與她斷了連接。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從前也有過,大都是臨時升級,她並不需要心急如焚。


    一開始,祁珍也確實沒當一回事。


    可不知為何,往常隻需耗費三五天的升級期竟持續了大半個月。


    係統完全跟“死了”似的,如果不是腦子裏代表它的圖標還在,隻是變灰了,她這會兒不可能坐得住,更別說安心給孩子們上課。


    祁珍有些心神不寧。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唯獨沒想過是本該被“抹殺”的魂魄在作怪,對方不僅影響了係統,已經在氣勢洶洶來找她報仇的路上了。


    在她心裏,係統無所不能。


    係統給了她第二條、第三條性命,她習慣聽從係統的指示,靠掠奪別人的運氣來換取係統商城裏的道具。


    這些道具讓她輕而易舉獲得成功,她並不覺得係統控製了自己,相反,她很享受這個金手指。


    擁有係統的她瞬間成了別人人生的主宰,是這個世界的女王。


    不需要伏低做小,更不用去勾引有錢的糟老頭子,她隻需要奪舍一具運勢好的軀殼,便可以瞞天過海,頂替對方的命運,隨隨便便就能獲取其他人沒有的機遇。


    奪舍嘛,一回生二回熟!


    第一次她奪舍的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無奈當時的她窮人乍富太過浮躁,以為有了錢便有了一切,完成了係統發布的初級任務後,便順著心意小小地懲戒了一個自命清高的女人,沒想到對方魚死網破,狠起來連命也不要,非得弄死她。


    第二次時,係統給了三具與她相符的身體讓她選。


    一個是大學教授的女兒,一個父親是團長,最後一個才是紅頂寨的祈真一。


    祁珍想選高幹子弟,但係統卻道三人中運勢最強的是祈真一。


    大學教授的女兒得跟著父親下放,在牛棚苦熬十年,此時人已經在牛棚了;團長家那位倒是衣食無憂,不會被十年動蕩波及,但小時候患病瘸了一條腿。


    係統商城倒是有藥可治,但積分不便宜。


    唯有祈真一,少時不顯,平平淡淡,但婚後發家,不僅有旺夫命,凡是跟她沾親帶故的人都能蹭到好運。


    算是後世的“錦鯉運”的弱化版。


    這樣的命格按理來說應當一生順遂,然而係統在第一次抹殺原主魂魄時出了紕漏,沒有一擊成功。


    等補充夠能量後,祈真一的命格卻變了。


    ——短短幾天,她談了對象。


    而那個男人並不是她命定的丈夫。


    最麻煩的是,那個男人是個變態,未來會囚禁祈真一,還想解剖她……


    一想到等待自己的命運是被瘋子解剖,哪怕祁珍原就不是善良之輩,也被嚇壞了。


    當即要求換別的身體。


    無奈係統帶著她進行了三次時空穿梭,已經沒有能量支撐她等下一個合適的身體。


    她們本就來自異界,這方世界對她們天然排斥,能量足夠時尚可隱藏自己的氣息,但一旦暴露,不等他們抹殺別人,世界法則就先把她和係統抹殺了。


    這種十萬火急的情況下,才勉為其難用了祈真一的。


    她成為祈真一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名,第二件則是分手另嫁。為了將祈真一的命格掰回正軌,她甚至欠了係統巨額貸款。


    思及此處,祁珍心裏的波瀾漸漸平複。


    是呢,她欠的“運”還沒還完,係統不會輕易離開。隻要她源源不斷提供“運”給它,係統就能永遠做她的金手指。


    這回休眠時間這麽長,一定是在給商城做雙向交易升級。


    想想那些圖標灰著的好東西,祁珍勾唇,微微一笑,眼底洋溢著誌在必得。


    “叮鈴~~~”


    下課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遐想。


    突然,幾個小孩莽莽撞撞往教室門外跑時猛地撞上她。


    祁珍踉蹌了兩步,腳後跟正巧抵在講台凸起的位置,整個人往後一仰。


    祁珍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手在半空中揮舞了幾下,可惜仍然沒有止住仰麵摔倒的態勢。瞬間,臀部仿佛四分五裂,而撐在地上的手肘火也辣辣的疼。


    除此以外,臉剛好被掉下來的黑板擦砸了一下,竟蹭出一條兩厘米左右的口子,滲著血絲。


    一貫優雅淡定的祁珍痛得臉部抽搐,表情猙獰。


    教室裏的孩子嚇傻了,反應過來後立馬跑過來扶她,第一次沒扶穩,上半身剛抬起一點點便又跌了回去。


    疼痛翻倍!


    “滾開,別碰我——”


    一連串的意外令祁珍暴躁失態。


    哪裏還是孩子們記憶中溫柔可親的祁老師,她臉上毫不保留地厭惡深深刺痛了小朋友們的心。


    他們隱隱覺得今天的祁老師很可怕,像……壞人。


    而祁珍滿腦子是這幾日的倒黴事,根本沒心情維持人設,更沒注意到學生們害怕的神情。


    把他們吼了一頓後,撅著屁股氣衝衝回家了,連孩子都忘了接。


    *****


    紅頂寨下山後便是餘家壩,餘家壩走路半小時就能到旭豐鎮。


    但旭豐鎮到東川縣坐車得一個多鍾頭。


    每天隻有兩班車,早上九點半一班,下午兩點半一班,錯過了便隻能走路。


    真一沒錢,她也沒坐過大巴車。


    從前到東川縣偷偷賣曬幹的山貨時她都是天沒亮就起床趕路,走上五六個小時進城。就連約了盛景瑒看電影那次也是如此。


    她不覺得辛苦。


    像她們這樣的窮人家庭,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寧願走一整天路也好過花五毛錢車費。


    那時候,盛景瑒似乎看出她舍不得坐車,看完電影後不知打哪借了輛自行車,載著她騎了快兩個多小時,一直把她送到紅頂寨山腳……


    當時她心裏甜得咧,像吞了一大罐蜂蜜。


    有些經曆哪怕過去十年百年,隻要她還記得清晰,回憶起來總會不知不覺流露出笑意。


    然而回憶越甜,她心裏空著的那一塊就越大。


    真一看著熟悉的街道,和六八年沒什麽區別的集市,神情微微怔忪。


    但很快,她就從懷念裏掙脫出來。


    不再想盛景瑒現在如何,而是堅定地朝著黑煙最濃,陰氣最重的地方找去。


    “叩叩——”


    門沒關,真一隨手在門上敲了敲,待辦公室裏唯一的工作人員抬頭,她清咳了一聲,抬頭挺胸,倍兒自信,一副“我上頭有人”的架勢走了進去。


    對方大概六十來歲,頭發花白,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板一眼道:“名字。”


    真一愣了下:“……祈真一。”


    心裏忍不住腹誹,閻君不是說一切都打點好了嗎,怎麽還問她名字,難道這就叫走過場?


    那人取過桌上一本冊子,迅速翻動。


    眉心漸漸擰出褶子:“幾號送來的?批條拿過來了嗎?”


    祈真一:“????”


    對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抬頭瞪真一:“你是祈真一的親屬嗎?他的遺體什麽時候送過來的,公社大隊長批的火葬條子呢,給我看看。”


    祈真一:“……”


    她瞪大眼,目光呆滯。


    閻君說的內應呢?唬她的嗎?


    “那個,您老人家誤會了,我是來報道的新員工,我就叫祈真一。”


    說完,她咧起嘴巴,露出無害又乖巧的笑容,慫萌慫萌的。


    老頭兒這才認真打量她。


    作者有話要說:


    真一:閻君你個大屁/眼子,說好的接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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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陳舊的辦公室裏,兩人大眼瞪小眼。


    一個肅色打量,一個慫巴巴的賣萌。


    過了好一會兒,老人輕微點了下頭,問:“邵兵招的你?知道這裏是做什麽的嗎,是火葬場。不管男同誌還是女同誌都得到外麵搬運遺體,每個禮拜有兩個晚上必須在這裏值班。你確定自己能幹得了嗎?”


    不是他瞧不起人,東川火葬場(去年改名殯儀館)是他一手建起來的。


    一開始廠裏的人都不敢接觸屍體,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哪怕火葬場工資比別的單位高,也沒幾個人能堅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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