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了,除了兩個退伍老戰友,其他人幹不了多長時間就主動請辭。


    一個個健碩的漢子都害怕死人,這還是頭一回見女同誌來上班。


    想到邵兵的另一層身份,老人,也就是熊炳雲若有所思。


    真一見他不說話,矍鑠的雙眼就那樣審視地看著自己,頓時有些緊張。


    腦子裏最先蹦出來的念頭便是糊弄過去,等閻君說的人來接應自己。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這個主意,而是老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邵兵是誰,有人讓我三天內過來報道,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熊炳雲又盯她看了看。


    沒說話。


    他一沉默,真一心裏就打鼓:“您放心,我知道這裏是幹什麽的。我膽子不小,力氣也大,什麽崗位都能做。”


    起初她沒想明白閻君的良苦用心,等她走近火葬場方圓兩公裏以內,頓時察覺到了此地對她的重要性。


    對人而言,火葬場陰氣重,煞氣大,除非陽氣足,心性堅定,否則很容易受陰暗晦澀的環境影響而精神不寧;


    但對她這種似鬼非鬼、似人非人的情況而言,這些陰煞之氣卻是大補之物。


    它們皆能被小木珠吸收,再通過閻君留下的黃泉之力化為蘊養她魂魄的養料。


    可以說,除了墳墓堆裏,火葬場確實是最適合她的地方。


    真一話音落下,老頭子又看了她一眼。


    垂首拉開抽屜,取出眼鏡慢慢戴上,再次上下打量祈真一。


    就在真一滿頭霧水,鬧不懂老頭兒啥意思時,就見他取下眼鏡放了回去。


    麵不改色道:“行,你的入職檔案等邵兵回來落實。我先跟你說一下咱們這兒的工種劃分。”


    祈真一一聽這話,大喜過望。


    同時又有點不敢相信,她就這樣……過關了?


    不過確定入職辦戶口的事妥了,祈真一又懶得再想別的,繃著的心神總算可以鬆懈下來。


    小臉揚起燦爛的笑容,拍胸說道:“您說就是!不是我吹牛,這迎死送生的活兒我其實很有經驗的。”


    畢竟送鬼投胎送了快一百年,也不是每個鬼都跟她一樣手腳齊全有個人樣。


    她也見過不少死狀淒慘的鬼,有的頭掉了斜斜歪在肩上,有的捧著自己的斷手斷腳,還有鬼生前被人碎屍,魂魄也碎得七零八落的……


    老本行嘛,她肯定幹得來!


    熊炳雲嘴角微微抽搐,盡量忽略眼前的小姑娘是一隻鬼的事實。


    “單位人不多,工種劃分並不很明確,其中有兩類是固定的,那就是搬屍工和火化工。”


    “遺體火化安排在早上七點到十二點之間,目前場裏有兩個火化工,兩個搬屍工,一個給死者整理儀容,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三個臨時工。最後就是我跟邵兵,哪裏差人就幹啥,現在加一個你了。”


    說到這兒,熊炳雲頓了頓,在不確定邵兵想用她做什麽前,有點拿不定主意把她安排到哪個崗。


    考慮到她的身份,大手一揮。


    隨口說道:“這樣吧,你就跟我和邵兵一樣屬於機動部隊,但凡火化非正常死亡的遺體你就跟著去,工資……”


    說到工資,付錢還是元寶蠟燭呢?


    熊炳雲沉吟半晌,問得隱晦:“跟大家發一樣的,還是你有別的安排?糧油米麵如果你不需要的話,可以兌換給其他人。”


    火葬場工資高福利好,但這活兒也確實不好幹。


    其他單位別管體麵不體麵,工位是可以換錢的。


    而火葬場呢,別說不幹了把崗位轉給親朋好友或是賣點小錢,就算拿著大喇叭喊工資十七級,每個月百來塊,日子不困難到過不下去的人根本不會到這兒上班。


    一是費膽兒;


    二呢,街坊鄰居覺得晦氣,一旦進了火葬場,相當於主動把自己從人群中隔離開。


    所以場裏的人要麽一家老小就等著這份工作糊口,要麽就是孤家寡人。


    這種補貼票呢,那是多多益善。


    祈真一想都不想就搖頭,聲音清脆悅耳:“不兌,我攢著有用呢。”


    等她成功把身體搶回來,現在攢的錢和票就用得上了。


    她是個對未來很有規劃的人。


    熊炳雲聞言,點點頭。


    隨後又想起另一個問題:他和邵兵知道祈真一是鬼,不用吃飯不用休息,但其他人不知道,而他也不能讓祈真一知道自己看穿了她的來曆。


    該怎麽提醒她不要嚇到普通人呢?


    便隨口問了句:“對了,小祈啊,你住哪兒?”


    祈真一眨了眨眼。


    在熊炳雲佯裝看不破她身份時,祈真一也在思考要如何隱藏自己身上的異樣。


    “呃……呃,我剛進城,還沒……”


    熊炳雲說道:“場裏員工攏共沒幾個人,我們就沒有建職工樓,住宿這個問題呢,得靠你自己解決。這樣吧,我預支你一個月的工資,你在附近租間房?”


    祈真一歪著腦袋想了想,一開口就嚇死人不償命:“預支就算了吧,太浪費了。我可以就住在這裏嗎?隨便找個屋就行。”


    想到一個月房租好幾塊,祈真一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她現在是鬼又不是人,隨便找個犄角旮旯蹲一晚上就行了,做什麽浪費錢租房子?


    何況,火葬場跟她多合啊。


    也不知道在停屍間吸取月華,會不會有效果加成?


    熊炳雲:“……”


    這還是個摳門鬼?


    他還想勸上兩句,讓小祈別給火葬場製造靈異故事了,門外噠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熊叔,派出所那邊讓咱過去運屍,劫道的,死了還不止一個,我一個人搞不定啊,你得來啊。”


    說話的是搬屍工杜嘎子。


    杜嘎子話音落下,便看見了站在旁邊的祈真一,他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熊叔,你閨女今天咋過來這邊找你了?”


    熊炳雲有個女兒,火葬場的人都知道,就是從來沒見過。


    冷不丁看著辦公室站著一個年輕小姑娘,杜嘎子就認錯人了。


    熊炳雲:“別瞎說,不是我閨女。這是小祈,咱們火葬場的新員工。”


    杜嘎子懵逼臉。


    “啥?姑娘家家跑這兒來上班?她要是被嚇得哇哇哭,咱幾個大老爺們是不是還得哄小姑娘啊?”


    真一努了努秀氣的小鼻子,不服氣:“叔,你別小瞧人,你哭了我也不會哭。”


    熊炳雲暗暗點頭。


    ——你都是鬼了,當然不怕死人。


    杜嘎子還想念叨幾句,被熊炳雲打斷了:“先辦正事,回頭你倆再較量。”


    他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兩步想起祈真一還站在原地。


    喊了聲:“小祈,趕緊跟上。”


    杜嘎子:“……聽派出所那邊的意思,這夥兒劫道的死狀不大好看,缺胳膊斷腿的,叫上她……是不是不合適?”


    “沒什麽不合適。”


    熊炳雲看了杜嘎子的襯衫口袋一眼,略皺了下眉:“你的紅繩不見了。”


    杜嘎子低頭一瞧,嗐,還真是。


    他摸摸上衣口袋,又往褲兜裏掏了掏,都沒找著。


    拔腿就要朝另一頭的休息室跑,被熊炳雲叫住了。熊炳雲扭頭回辦公室,從抽屜裏拿了一根新的出來。


    “謝了啊,熊叔。”


    真一好奇地看著他們跑來跑去,話癆的毛病又犯了。


    跟著杜嘎子喊:“熊叔,這個紅繩我沒有!”


    熊炳雲抬腳動作頓了頓,對上她活靈活泛、委屈巴巴的表情。


    仿佛他不給就是偏心。


    隻得又拿了一根出來遞給她。


    “謝謝熊叔。”


    真一甜甜笑道,而後學著杜嘎子那樣將紅繩穿進扣眼,弄完後她仿佛完成了一件特別值得驕傲的事,眼睛,臉蛋都在閃閃發光。


    實在——


    不像一個鬼該有的樣子!


    熊炳雲:“……”


    算了,鬼不像鬼也沒什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七八十年代火葬場資料比較少。


    在借鑒了某位真實人物的經曆後,有私設哈。


    第7章


    熊炳雲二人腿長步子大,利落地快走到倉庫,一人拖一輛板車。


    真一緊隨其後,也要拉板車,被熊炳雲叫住了:“不用拉車,一會兒全程跟在我們身邊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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