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們,她們還在驚懼不已的時候,門鈴就響了。保安隊的人在外麵喊,她們把我推進了房間裏,讓我假裝還在睡覺。”


    保安隊的人很嚴肅,一進門就開始搜查客廳和臥室,指著空臥室問那家人去了哪兒。


    他侄女一臉茫然,隻說自己剛剛被他們的敲門聲叫醒,剛起來什麽都不知道。


    然後保安隊的人用一種極其複雜又糾結的眼神看了看她,說,那家子的四個男人半夜想要偷跑出去,被他們抓住了,而且還哭著跟他們求饒,說是實在沒有錢買吃的了,萬不得已才會想要跑出去。


    “我侄女假裝被嚇著了,他們便胡亂安慰了一下她,又急匆匆跑出去,說去找找那三個消失的女人。”


    說得有些久,李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道:“我們焦急等了一整天,想不清楚他們這是要做什麽。但實在是太晚了,我嫂子就讓我們先洗洗睡,等他們來時再隨機應變。可誰知道我們剛躺上床他們就來了。”


    保安隊依然擺出一副嚴肅的嘴臉,大談特談那四個男人是怎麽掩護三個女人逃出去的,然後警告他們不要犯同樣的錯,最後說:“房子已經掛到網站上了,過幾天或許會有新的鄰居搬進來。”


    李田聽到這兒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回憶著他們編的鬼話,想:是不是有一天這樣杜撰的故事也會套在他和他侄女身上?然後他們會莫名消失,然後新的居民住進他們住過的房子裏。


    “我絲毫不敢再待在那裏了,舉起茶杯就砸到他們身上,告訴他們我受夠了!我受夠了一天到晚隻能待在房間裏,受夠了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大聲笑,受夠了買一點兒青菜和牛肉都要花幾千,我告訴他們,我要離開那裏!”


    李田說到這裏激動得一拍桌子,臉上盡是舒暢:“所有人都愣住了,保安隊長反應過來氣紅了臉,跟我說了一堆官腔和大話,全都被我用髒話罵了回去!”


    這場爭吵可謂是“驚天動地”,隔壁樓的居民都聽到了聲音,男人當即指揮他侄女把基本的東西帶好,搖著輪椅立即就要離開。


    “我侄女的車就停在小區外麵,幾個月風吹雨淋的,車上早就一層厚厚的灰,但沒關係,車能開就行了。我們運氣好,沒幾天就碰上了一個政府新開的安全區開放。我在裏麵住了不到一個月,做誌願者的時候碰見一個女人帶著她的孩子來投奔,可安全區人已經滿了,我可憐她,就把我的位置讓給了她。”


    “然後我就來了這兒,這本來是我準備留著以後養老住的房子,吃的喝的都是我侄女在末世論壇上找人送過來的。安全區惦記著我讓位的事兒,所以前兩天擴建的時候叫我回去,名額就是這麽來的。”


    終於講完了,李田長舒一口氣,大口喝完了一杯水。


    四人抱著手臂,緊緊皺著眉頭。


    “這事情……相當的複雜啊……”槐嶽喃喃。


    “嗯,”李田點頭,“誰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為了賺錢會做到這個地步,泯滅人性啊……”


    槐嶽仰到椅背上,抓著頭發:“倒不是指這件事情複雜。”


    “什麽?”李田疑惑。


    而錢溢已經開始分析:“晨星灣小區是五天前淪陷的,據逃出來的人說,也是突然有人生病發燒,然後臥床不起,再醒來要不直接變成了喪屍,要不就逐漸食欲不振,到後來突然開始咬人。這跟牛家村完全是一模一樣的情況。”


    “跟瑪麗蓮大酒店也很像。”魏芣插嘴。


    “嗯,是有點兒像。”錢溢繼續分析,“如果真的是有人偷跑出去意外感染了變異的喪屍病毒,然後帶回了小區,這倒也符合邏輯。但是,如果說有人偷跑出去這事兒純屬物業編造,那麽小區裏的變異喪屍病毒又是怎麽來的呢?”


    “跟牛家村一樣憑空冒出來的?”槐嶽想不明白。


    錢溢拍了一下她的大腿,並白了她一眼:“怎麽就是憑空冒出來的?牛家村不也有外來人員進入嗎?”


    她掰著手指:“酒店不讓人出去,但一直在接收新的客人;牛家村也不讓人出去,但一直在接收回鄉的村民;晨星灣小區的保安和物業綁架沒錢的業主,然後把房子繼續掛上網站賣,也是在接收新的住戶……這麽一分析邏輯就對上了呀!”


    李田聽得一愣一愣的:“你們這救援隊……還帶分析喪屍來源這事兒呐?”


    “不清楚來源怎麽知道要防備什麽?該了解的還是需要了解的。”秋明說,“對了,那小區有詳細的平麵地圖嗎?我們做做功課。”


    一個下午,她們做完了功課、簽完了合同。李田一高興,特地燉了一大鍋土豆牛肉來招待她們。


    “今晚你們就住下吧,提前體驗一下我這房子的好,明天我再送你們回林子。”


    四個人被土豆牛肉的香味勾得魂不守舍,自然答應了下來。


    半夜起了風,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雨打濕樹林裏鋪在地上的枯葉,然後滲進泥土裏。


    遠隔幾百公裏的k市,晨星灣小區上空,烏雲漸漸遮住了清冷的月光。


    家具被打砸得亂七八糟的某件屋子內,噴濺的血染紅了牆壁和屋頂,人體殘肢被隨意丟棄在地上。一個弓腰駝背的人影緩緩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漆黑的天,慢慢轉過身子。


    一束月光從烏雲的縫隙間透出來,照到了房間的某處,什麽東西閃閃發亮,晃了人影的眼。


    他再度彎腰,伸手去撿。小小的玻璃瓶裏液體浸泡著什麽東西,下垂的鏈子勾住了斷裂的木板。


    人影眼睛動了動,用力扯斷了鏈子。


    第82章 人影


    雨下到第二天早上還在淅淅瀝瀝,李田念叨了一早上“春雨貴如油”、“今年的莊稼收成肯定好”,又蒸了十幾個包子給她們當早餐,沒吃完的都用袋子打包給了槐嶽拎著,讓她產生了一種走親戚的錯覺。


    “路上帶著吃。要是在小區裏遇見穿製服的,無論哪種製服,全部都要警惕,還有其他住戶,大多也不是什麽好人……”


    槐嶽看著坐在自己麵前嘮叨著仔細叮囑的李田,更加感覺自己這是在走親戚了。


    因為下雨,李田沒有親自送她們回林子。她們簡單套了一個透明的垃圾袋在頭上當作簡易雨衣,按照昨天的記憶往回走。


    天是灰的,雨是冰的,林子裏鋪滿地的枯葉一踩就是一灘水。樹葉被雨水打了一夜,等她們回到停車的地方時,打落的葉子已經沾得滿車都是,活像是荒廢了幾個月的模樣。


    槐嶽的眼鏡被打得模糊不清,頭上的垃圾袋也被樹上滴落下來的大雨點打得黏在身上。四人簡單把擋風玻璃上的樹葉幾把抹到旁邊,逃似的盡快離開了這裏。


    槐嶽手上的紗布已經拆了,重獲自由的手再次摸上方向盤,心裏難免激動,腳下的油門也不自覺踩重了些。


    隻可惜這種興奮並未持續很久,就被越來越大的雨勢鎮壓住了。一路開到k市,天從淡蒙蒙的灰逐漸加深,被她幾把抹到旁邊的樹葉也被瓢潑的大雨給衝得幹幹淨淨。


    在其他三人逐漸加深的困倦裏,導航顯示的距離越來越近,晨星灣小區龐大的建築群逐漸顯現在黑雲壓城的低空之下。


    明明時間剛好到下午一點,理應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但現在天空卻跟夜晚一樣漆黑。


    沒有路燈,也沒有霓虹燈,黑壓壓的天空下隻有建築物冷硬的輪廓。槐嶽的車速已經降到了二十碼,導航顯示還剩最後幾十米就可以到達目的地。


    “醒醒!快到了!”她一嗓子直接把三個人都給嚇醒了。


    秋明揉揉眼睛,看向漆黑的四周張大了嘴巴:“媽呀,你開了一整天才到?現在都幾點了?”


    “淩晨一點了,待會兒我們找的地方停車再睡一覺,明早再進去。”槐嶽臉不紅心不跳地誆她,下一刻肩膀就被打了一巴掌。


    “騙子!”秋明看看手機又看看外麵,“但我們好像確實應該明天再進去,雨這麽大還要摸黑,昨天的地圖四舍五入就是白查了。”


    “您已到達目的地,本次導航結束。”機械女聲在這時候響起,漆黑一片的麵方隻有鐵絲網隱隱約約的輪廓,其餘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槐嶽眯了眯眼睛,調轉車頭,打開遠光燈對準小區大門。刹那亮如白晝,數隻水鬼一樣的喪屍赫然出現在強光下。


    “唔啊!”血口大張,濕透的頭發和衣物黏在身上,它們青白的皮膚被強光照得有如白紙,漆黑的瞳仁瞬間就瞄準了光照的方向,一擁而上。


    “臥槽!”槐嶽嚇得一個哆嗦,下一秒直麵衝來的喪屍撞上縱橫交錯的鐵絲網,比遠光燈更刺眼的光亮乍起。


    “茲——!”閃電般冷硬的電流瞬間禁錮住喪屍的肢體,無比尖銳的慘叫從張大的血口中針芒一樣刺出,卻被滂渤的雨聲淹沒。


    她們驚呆住坐在車裏,看見電流在雨水的加成下吞噬掉所有擁擠而來的喪屍,水鬼一樣慘白的臉和血口,不過幾秒就電成焦黑。最前方的喪屍變成炭色無力垂落在地,斷開了延向後方的電流。


    “哢噠。”槐嶽顫抖著手關閉遠光燈,一切重歸於平靜,暗流中湧動的一切再度被黑暗和雨聲淹沒。


    強光突然切換到漆黑,眼睛沒有緩衝,鑽心蝕骨的濃重黑暗讓人看不見周遭的一絲一毫。


    緩了很久,槐嶽才慢慢看清黑暗中的輪廓和道路的方向。她再度調轉車頭朝前方開去,嘴裏小聲“臥槽”個不停。


    “這電……也太強了吧……這得多少伏啊……”錢溢終於反應過來,眨著眼睛喃喃道。剛才電流的強光好像還印在視網膜上,怎麽眨眼都抹除不掉。


    這樣的強電能把喪屍電成炭,也能把人電成炭,如果小區周圍一圈都是這樣的鐵絲網,別說找手指了,她們連進去都不知道該怎麽進去。


    “現在怎麽辦?”魏芣問。


    “等雨停吧,雨停了天亮了我們再看。”秋明說。


    晨星灣小區位置說偏也偏,說不偏也不偏。周圍有兩麵都是在建的新小區,百米高的塔吊成群矗立,黑色的天好像就壓在它們頂上,隨時都有可能將它們重壓折斷。另外一麵是醫院和養老院,還有一麵是電子產品大賣場。


    槐嶽繞了一圈,比較了一番,最終選擇了比較空曠的一麵停了車,然後把早已冷掉的包子分出去,刷著手機等雨停。


    大約兩個小時過後,烏雲總算散去,太陽露了臉。她們在網上找了很多種絕緣的方法,但都由於缺少材料或者其他什麽原因完成不了。最最重要的是,她們不知道鐵絲網上的電壓是多少伏,就算有辦法也不敢輕易嚐試。


    雨停後她們再次繞著小區外圍轉悠,有了陽光照明,她們這才注意到鐵絲網是在小區圍欄的外麵,兩者相距大約一米。


    圍欄是正常的圍欄高度,鐵絲網則比圍欄還要高出一截。縱橫方向密密麻麻地纏繞,最大的空隙處可能連一隻手都伸不進去。


    四麵的圍欄處其實並沒有喪屍聚集,隻是在小區的大門、側門和後門三處有喪屍紮堆。這三處的門都被撞破,但喪屍被鐵絲網困住出不來,隻能原地繞著圈兒晃悠。


    尤其是大門口,剛才被電成焦炭的喪屍連成片趴在原地,後方有被電黑半個身子的喪屍還勉強能動。它們遠遠地看向槐嶽四人,張大血口“唔啊唔啊”咆哮,但就是不敢上前,應該是怕了這鐵絲網。


    錢溢懷疑它們都是先前想要逃跑的住戶,隻是被鐵絲網攔住出不來,這才都被感染變成了喪屍。可如今變成了喪屍,它們依然還被這鐵絲網困在裏麵。


    她們繞了半個小時,才把小區四麵的鐵絲網都仔仔細細檢查完畢。在小區東麵,鐵絲網上確實有被剪出過的狗洞的模樣,相隔幾十米一個,總共三個。看樣子物業說的有人想要跑出去的事情也不完全為假。


    “看現在這樣子,這小區喪屍病毒的來源有兩種可能,一是新的住戶帶進去的,二是原住戶偷跑出來然後帶回去的。”錢溢說。


    “區別不大,反正意思都是從外麵帶進去的。”秋明看著窗外回答。


    錢溢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她的側臉,表情有些微妙。


    這三個狗洞早已經被補上,其中一個的旁邊還有兩具焦黑的屍體,腐爛的氣味跟雨後的土腥味混在一起,相當難聞,它們應該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沒有狗洞,沒有剪開鐵絲的辦法,一時間她們都被困在了原地。到手的房子已經放在了嘴邊,如果說拿到指頭是咬下去,那麽她們現在就是連張嘴都張不開。


    “怎麽辦呢?保底兩千萬的房,還水電全免,拿不到手總有點兒可惜。”槐嶽歎氣道。


    錢溢看了看她,又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後方的秋明,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你這就太貪心了,我們做到現在這一步是為了什麽?為了安全!我們現在在車裏不也挺安全的嗎?為什麽還要執著於房子?”


    槐嶽露出一個不可思議地震驚表情,嘴巴張張合合,總算找到了自己憤怒的聲音:“這話之前又不是我說的!你你你……”


    “是嘛!”錢溢一拍腦門兒,故作驚訝,“記錯了,不好意思,我們再來一遍。”


    她轉頭看向秋明,清清嗓子正要重複——


    “好,行,對不起我錯了!”秋明鞠躬道歉,“做完這一單我們既能安全又能有兩千萬的房,所以這一章我們就揭過去,找個辦法進去才是關鍵。”


    被兩個人的舊怨無辜波及,槐嶽氣得抱著手臂盯著窗外不說話。


    眼神掃過被補上的狗洞,然後順著牆壁一路往前,一顆茂盛的大樹枝椏越過鐵絲網,伸進小區裏麵。


    “喂!你們看!”槐嶽驚喜,“那棵樹不錯啊!”


    還在和解舊怨的兩人無語地看了她一眼,一人彈了她一個腦瓜嘣兒。


    “樹不錯你回林子裏看啊,林子裏全是樹!”秋明嫌棄道。


    然而槐嶽卻絲毫不在意她說了什麽,開車衝到樹跟前,滿眼欣賞地打量它的樹冠。


    “這樹!多好啊!”她再次誇讚,搞得三人一頭霧水。


    “爬上去!然後跳下來!”她指著最粗壯的那根樹枝,滿臉興奮。


    她們恍然大悟。


    翻/牆她們很有經驗,但爬樹倒還是要再練一練。槐嶽試了三次才爬到足夠的高度,然後歇了一會兒又做了做心理建設,才朝在最粗的那根樹枝上前進。


    速度雖慢,但好在每一步都很穩當。她把繩子係在樹枝能夠承受足夠重量的地方,然後慢慢滑了下去,一如當初從宿舍樓爬下來時那樣,隻不過那時的難點在於樓太高,而現在在於不能碰到旁邊的鐵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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