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了肯定是骨頭吧,骨頭好,沒味道,不像前幾天那群喪屍,一個勁兒的往車上撲,身上的爛肉都黏在車上了,我把車子洗了兩遍都還能聞到那股腐爛的臭味……”魏芣說著,好像已經聞到了那味道,五官都揪在了一起,好像下一刻就能聞著味兒吐出來。


    哦,忘了她們是能闖喪屍堆救人的救援隊了。


    男人瞥了眼桌上的那把手/槍,一瞬間有點尷尬,隻是這尷尬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輕咳一聲,打斷她們的猜測:“沒有,不是骨頭也沒有腐爛,一直是用福爾馬林泡著的,放在一個透明的玻璃小瓶子裏。蓋子是雕花紋的純銀,固定在玻璃小瓶上麵不能打開,上麵掛了一條銀鏈子,我平時都會把它掛在脖子上……”


    四人瞪大了眼:“掛在脖子上?!”


    她們終於露出了男人預想中的表情。


    “你這就有點兒……”槐嶽沒說完,硬把後麵的話咽進了肚子。


    “都是放在衣服裏,別人看不見的。”男人一擺手,“我哥的手指對於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如果沒有他,我或許早就被打死在了地頭蛇的家裏,又或許勉強活了下來,拖著殘疾的腿到大街上乞討。把他的手指掛在脖子上,是要時刻警醒我自己!”


    槐嶽呱唧呱唧拍手:“說得好,但這一趴就先過吧。”


    她麵無表情,十分敷衍,並不想繼續糾結這個並不重要又有些詭異的話題,直奔重點:“手指在哪兒?那裏現在什麽情況?你用什麽來擔保一定會把房子給我們?”


    “對,這些才是重點,最好是簽個合同什麽的……不對!”錢溢突然話鋒一轉,攔住槐嶽,“我們要是自己去找個廢棄的郊區別墅不也照樣可以嗎?為什麽還要幫他做事、換他的房子?”


    三人被點醒,恍然大悟:“對啊!”


    男人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急忙想要打斷她們:“別別別!別的房子哪有我的房子好!我這兒空調暖氣煤氣熱水一應俱全!壞了有人來修!每月水電費我全包!”


    但沒有人聽他講話,四個人已經嘰嘰喳喳地討論起該去哪兒找房子了。


    原本盡在掌握的一切在一句話間完全跑偏,男人的心墜入穀底。桌上兩盤還冒著熱氣的包子也不香了,餡兒還是他早上才和的,肉汁鮮美。


    “歇會兒、歇會兒!來!吃包子!”他把盤子推到四人麵前,然後硬給每人嘴裏塞了個包子,強行打斷了她們的討論,手不自覺有些顫抖。


    “這樣吧,”他迅速思索了一番,平複下心情:“我把房子完全送給你們,等到喪屍被消滅、世界恢複正常,這房子也依然是你們的。另外,如果你們到時候嫌棄這房子太偏,可以自己再挑個房子,全國任何城市、任何地點都行,我買給你們!”


    他看著她們,無比認真:“拜托你們了,我以我的人格擔保,說到做到!”


    曾經的混混的人格,好像也擔保不了什麽,但他所說的條件確實是足夠吸引人。


    四個人眼神微動,有些心動了。


    雖說現在外麵的形勢依然複雜,但政府已經逐步把控住了部分地區的形勢,各種生產基地、安全區都在建設、擴大,對抗喪屍病毒的疫苗也在研發,按照這樣的情況,國內恢複正常秩序或許也隻是時間問題。


    見她們的神情似乎有所鬆動,男人繼續誘惑:“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房價會是什麽樣,也不確定到那時候會不會繼續通貨膨脹,所以我無法給你們承諾具體的金額。但一直以來,房子都算是比較保值的東西了,而且我可以給你們一個保底……”


    他伸出兩根手指:“我給你們買的房子價格絕不會低於兩千萬!”


    秋明瞬間抬眼看他,又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家裏的裝修。沒有感覺到撲麵而來的土豪氣息,隻是角落裏掃地機器人的牌子似乎還挺貴的......


    還是要謹慎些。


    “你真有這麽多錢?別是個空頭支票吧?”她故意露出懷疑的目光。


    男人一把掏出手機:“我們可以走末世論壇的救援平台,金額就暫定一千萬!”


    她們徹底心動了,最後一問:“簽合同嗎?”


    “簽!”


    “成交!”槐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越過桌麵跟男人握了握手。


    另三人也是滿臉激動。


    “我想要一個三百平的大平層!”


    “要平層幹嘛?住別墅啊!帶池塘和花園的那種!”


    “要不海景房吧?你們覺得呢?”


    男人聽著她們嘰嘰喳喳,終於鬆了口氣:“你們先在平台上接單,合同我待會兒讓我的律師發過來。”


    秋明掏出手機開始跟男人對接,看到求助人實名信息一欄,微微愣了一下:“李田?”


    她看看這質樸的名字,又看看男人臉上猙獰的刀疤和頂上光亮的腦袋。


    “跟我氣質不符吧?”李田替她說出了她的心聲,“我父母都是莊稼人,一年到頭最關心的就是家裏那幾畝地。所以我哥叫李農,我叫李田,合起來就是農田。”


    包子是豬肉白菜餡兒的,味道調得不錯,吃起來有滋有味。槐嶽心情一好,直接一口氣連吃了三個,看著秋明和李田各自拿著手機在末世論壇上一通操作,又聽著他們的對話,突然想起來她之前問的問題他還沒答呢。


    “手指被你丟哪兒了來著?”她問著,伸手去拿第四個包子。


    “k市的晨星灣小區,10棟606室的主臥對門的小房間的床頭櫃最底層的抽屜裏。”李田頓了一下,“也有可能在主臥的衛生間裏,抽屜都可以翻一翻,我不太記得了,走的時候太著急了……”


    “這是個淪陷的商業安全區啊!”錢溢咬著包子忽然驚道,她在網上查到了這個小區的信息:“五天前才淪陷的,說是小區裏突然出現了喪屍,情況……”


    她皺著眉頭往下翻:“怎麽跟之前牛家村的事情有點兒像呢……”


    “牛家村?那是什麽?”李田沒有看見過那篇文章,對此毫不知情。


    三人立即把臉湊到錢溢的手機上,不過幾秒就都嚴肅起來。


    槐嶽忽略他的疑問:“你什麽時候從那裏逃出來的?為什麽要逃出來?”


    “兩、兩個月前,”李田被她們著突然之間的嚴肅弄得有些懵,“這事情說起來其實有點兒複雜……”


    李田本身無妻無子,自從哥哥為他斷了指頭,他就因為愧疚一直跟在哥哥身邊做事。他哥癌症離世的時候隻有四十歲,他兩個侄女那時年紀也還小,所以他就幫助嫂子一起打理公司,下班之後也會幫忙帶帶孩子。


    “等我兩個侄女大學畢業了,我又把她們帶在身邊,教她們怎麽打理公司,然後慢慢把我的工作都移交給了她們。這倆孩子孝順,心又善,一直記著我的好,就把公司的股份給了我一點,這樣我就算不工作也能有錢生活。末世一來,她們第一時間就把我接到了身邊,然後帶我進了安全區……”


    考慮到在安全區裏的吃穿用度都還要花錢,而末世並不確定要持續多久,李田的兩個侄女秉著暫且節省開支的原則,就隻買了半套房子。


    李田住小臥室,她們母女三個住主臥。廚房是公用的,剩下的一間房間、一間衛生間和客廳都被另一家人買了下來。


    雖然是共同拚了一套房,但另一家人的家庭條件遠不如李田和他侄女來得富有。


    “天天待在房間裏多沒意思啊,物業的人也不讓我下去遛彎兒,所以我閑的時候隻能跑到客廳跟那家人聊幾句。他們一家子房子買得比我們早,花的錢還少幾十萬,但是他們家是掏空了家底才買了這麽半間房,一家子七個人,兩個睡沙發、兩個睡客廳地板、三個睡臥室。每次跟物業買菜買飯也買得不多,生怕錢花完了會被餓死……”


    那時候商業安全區的房價高得離譜,很多在之前算是富翁的人,為了進安全區也都是掏空了家底,導致進來之後連買菜都要一省再省。


    這樣情況的人家其實不少,有聰明的帶了種子,想要到樓下草坪上種菜,但都被物業給趕了回去。於是有人大半夜偷跑下樓,挖了幾缸子土運到樓上,放在碗盆裏種菜。


    本來物業也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或許是這樣的人太多了,草坪都被挖得亂七八糟了,物業隻能加強了夜間巡邏。再被抓到挖土種菜的,都會被禁買兩天的菜,到時候給再多的錢也沒用。


    “我腿腳不便,出去買菜的都是我侄女,所以其他人家怎麽樣我不太知道,隻是住客廳的那家人天天都為吃飯發愁,我侄女有的時候看他們吃得太慘,也會幫襯一點。”


    這樣壓抑的日子平平淡淡地過了幾個月,直到兩個多月前,有人爆發了。


    “突然有一天物業挨家挨戶敲門,把每一套房子裏的幾戶人家一起聚在客廳裏,怒氣衝衝地對著我們警告一通,讓我們不要離開安全區……”


    物業說,有戶人家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把通電的鐵絲網給剪了個狗洞,然後大半夜的偷跑出去,想要去其他地方搜刮一些食物帶回安全區,結果早上回來的時候被保安發現了。


    “聽說那戶人家是一家三口,半夜偷跑出去的是父母兩人,因為他們回來時身上有傷口,保安也不管他們是被喪屍咬傷的還是無意間磕碰到了,直接把他們趕了出去,隻留下一個五歲的小孩子還待在安全區裏,也不知道後來那孩子怎那樣了……”


    當時安全區裏的人聽說了這件事後,全都憤怒不已,譴責那對夫妻隻在乎自己,而不顧其他人的安危。這要是真的被喪屍咬到了,又沒被保安發現,可不得把安全區給毀了。


    還有些有錢人冷嘲熱諷,說沒錢就不要來商業安全區,窮人就是該在喪屍堆裏流浪的命。


    當時群情激憤,譴責那對夫婦才是正確,沒有人敢提出異議。但是自那之後,卻有越來越多的人半夜偷跑出去。


    因為錢真的已經不夠吃飯了。


    “他們有的是砸監控的時候被發現,有的是出去的時候被物業看到,有的是回來的時候被物業抓住,還有的順利來回幾次,在家裏吃著從外帶進來的食物的時候,被人舉報給物業……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被趕了出去。”


    “但是,”李田話鋒一轉,“這其中有個很大的問題,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一個問題。”


    “我上麵所說的所有事情,都是物業告訴我們的,沒有人親眼見過。”


    魏芣微微一愣,疑惑道:“不是說有人看見別人在吃安全區外帶進來的東西,然後舉報給了物業嗎,這也算是親眼見到吧?”


    李田一笑:“這也是物業告訴我們的,但究竟是誰看到了呢?是誰舉報的呢?沒有人知道。每天都有幾戶人家被趕出去,誰也不知道他們哪個是被舉報的、哪個是被保安抓住的,他們全都是一大早人就不見了,然後物業跑來挨家挨戶的批評通知……”


    秋明眉頭皺成川字:“這……是什麽意思……”


    李田擺擺手,示意她們等他說完:“其實本來我也沒想到。那是過了些日子,物業再次上門告誡我們不要想著跑出去的時候,給我們送了些茶包,說是什麽公司的新產品,晚上泡著喝一杯有助睡眠,要是喝完覺得效果不錯想買的話,可以直接聯係他們。”


    “那茶包有問題!”秋明十分肯定地說道。


    李田點點頭:“但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有問題,因為物業之前也經常來推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由於物業說他們第二天就會來統計有多少人要買,極力推薦我們當晚就試試,所以我侄女勉為其難泡了一大缸,每人都喝了點兒……除了我。”


    他們一家的衛生間在主臥室裏麵,而他一個大男人要是大半夜跑到三個女人的房間裏去上廁所,即使都是親人,也多少不太合適,所以他一直都盡量避免睡前喝水,就怕半夜想要起夜。


    喝了泡的茶,他們好像睡得都格外的香,李田甚至能聽到客廳裏傳來的極大的呼嚕聲。


    這呼嚕此起彼伏,吵得他半宿睡不著。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皮重得像灌了鉛,腦袋昏昏沉沉,但硬是還保留著一絲清醒,耳朵靈敏得好像能聽見牆壁水管裏的水流聲。


    就在他終於昏昏沉沉得要睡過去時,突然,“哢噠”一聲輕響,客廳的大門被打開。


    他瞬間抬頭,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又聽見“簌簌”的響聲從門外竄進屋內。客廳的呼嚕聲戛然而止,然後有什麽東西在地上拖動。


    他立即就想大喝一聲,然而嘴才張開還沒出聲,外麵突然一道女聲:“啊!你們……”


    隨即“砰”的一聲悶響,聲音戛然而止。


    “我靠嚇死我了!這女的怎麽醒了?”


    他已經到嗓子眼兒的聲音立即咽了回去。


    這是小區保安隊隊長的聲音。


    他對這個保安隊隊長印象十分深刻,接近兩米的身高和一身的腱子肉,性格卻十分和善,和人說話時向來都是輕輕柔柔,有時跟他開個玩笑他都會臉紅,所以小區裏的業主都很喜歡他。


    隻是現在這聲音還是一樣,語氣卻相當冷硬。


    “不知道,她沒喝茶?還是這次的藥下的量不夠?按理來說都應該一覺睡到天亮的啊。”另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回答。


    “管他呢,趕緊把人都弄出去!這房間裏的也弄出來,本來還想明天早上再來叫她們,但現在……再叫幾個人到樓下接應!”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李田半撐著身子滿腦門兒的汗,他看看床邊的輪椅,又望了望門外:如果他這時候出聲,是不是也會連累到他嫂子和侄女?


    這個刀疤臉的壯漢退縮了。他沒有出聲,十分輕緩地坐起身,然後把兩條廢腿輕柔地放到地上,然後雙手撐地,緩緩爬到房間門前,把門打開了一道縫隙。


    他往外看,客廳裏睡著的四個人都已經被運到門外了,保安隊隊長正肩扛著最後兩個人從房間裏出來。陽台的月光照進來,勾勒出他結實的肌肉輪廓。


    “然後你就一直沒出聲?”槐嶽問。


    男人點點頭,垂下了眼眸,自嘲地笑了笑:“換成年輕的時候,我肯定直接就喊出來了。現在年紀大了,腿是廢的,又有顧慮,所以……”


    “他們人被送去哪兒了?是直接被殺了嗎?”槐嶽又問,“可是為什麽殺他們?”


    李田歎了口氣。


    保安隊的人一走,他立即就爬出了房間,趴在大門上聽了很久,確定那些人真的都下樓了,這才趕緊爬去主臥。


    此時他也顧不得什麽避不避嫌了,直接衝到床邊,拚命搖晃床上的三人,壓低了聲音叫她們的名字。


    “她們睡得很沉、很沉,我搖了她們很久,她們連眼皮都沒有動過,呼吸一直勻稱綿長。我不敢出太大聲,怕驚動其他人,然後把保安隊引回來,所以就坐在主臥門口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三人悠悠轉醒,懶腰還沒伸完,就看見他癱坐在她們房間門口,眼睛裏滿是紅血絲,一瞬間都嚇得夠嗆,以為他是晚上出了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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