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口口水,又緊張咬了咬手指:“我們把身上有傷的都趕了出去,在留下的人裏挑了幾個不起眼、又是孤身一人的,給他們的水裏摻了點兒東西,然後讓他們上樓看病,順便就把他們解剖了。”


    她又想了想,猶豫著說:“好像……我看到一個人身上有一條細小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隻剩一條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痕跡……”


    “老頭的腎是用的他的嗎?”


    羅護士長呆呆看著秋明:“也許……我不確定……”


    “病人幾號做的換腎手術?這裏應該有記錄吧?”她看向書架上整齊排列的文件盒。


    “不記得了,大概就是兩到三個星期之前……”


    “身上有疤的供體是什麽時候做的手術?文件還有嗎?在哪裏?”


    “大概一個月多月,是李醫生做的手術,文件可能在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在哪兒?”


    “二十一樓。”


    “具體!”


    “左邊走廊倒數第五間,靠後花園一側。”


    秋明急忙把信息發給了魏芣,讓她們去二十一樓找找看資料,然後看著書架,把在時間範圍內的文件夾全都搬了下來,坐在地上逐頁的翻。


    “如果,真的是他有問題,那麽我們合理推測,一旦有人被移植了他身上的器官,就會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後變成喪屍,對吧?”秋明問羅護士長,後者點點頭。


    “你們肯定是把他身上能用的器官都給摘下來了,到現在為止,用了多少了?”


    “先摘的先用,他已經摘了很久了,恐怕……用了挺多了……”


    兩個人看著對方,心沉到了穀底。


    樓道裏,槐嶽收到秋明的回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回完消息,把手機塞回了口袋,看著麵前分成三撥對峙的人,似乎一瞬間就沒有什麽緊張感了,隻當作圍觀吃瓜。


    三撥人,其實原本是兩撥人。


    槐嶽敲暈的兩個,又被她提溜著堆到了一起,緊挨著牆,擺成靠牆休息的樣子。


    白醫生帶著口罩,大搖大擺地就走了下去,裝作疑惑的模樣開始詢問樓道裏的人發生了什麽。


    那群人嚇了一跳,看見白醫生是從樓下走來的,渾身雪白、衣服幹幹淨淨,這才放下心來,開始訴說病人突然變成喪屍的事情。


    兩撥人,一撥站在平台上堵著門,身上除了造型狼狽了點兒,其他還算好。另一撥人則身上多多少少沾了點兒血跡,站在往下的台階上。


    白醫生站在兩撥人中間,自然而然成了一個評判雙方的理中客類型的人。


    “我說了,雖然我身上沾了血,但這都是別人的!我自己一點都沒有受傷!不信我脫了衣服給你們看?”台階上,為首的一個光頭醫生忍著怒意說道。他袖子上粘了大片鮮紅血跡,看著著實嚇人。


    “不,我們現在需要確保萬無一失,你們下去吧,為了其他人著想,你們肯定不能上來。”堵門的人絲毫不聽他的解釋。


    “他們被喪屍抓傷的下去了啊!喪屍也不知道進了哪個電梯跟著下去了!你現在讓我們下去,不是把我們往喪屍堆裏推嗎?”


    白醫生插嘴:“可是,盡管現在樓上還安全,但最後大家還是要逃出去的呀,要逃命肯定需要下樓……”


    堵門人急忙解釋:“我們現在先保證自身安全,然後跟政府聯係,讓他們來救我們。就算他們不來,我們也可以團結所有安全的人一起逃呀,總不能讓喪屍混在我們中間……”


    “誒?你罵誰喪屍呢!我們都說了我們沒有被咬傷!我現在就脫衣服給你看!”光頭醫生說著就開始脫衣服,被幾個女護士急忙攔住。


    “可我覺得,就算受了一點小傷,距離變成喪屍也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為什麽不互相幫助呢?”白醫生說。


    “況且,就算你們這些沒有被咬傷的人抱團下去,如果遇到喪屍,也還是可能會被咬傷,到時候人定然是越來越少,不如現在多聚集一些人。”他繼續說。


    台階上的人十分讚同地點頭,


    “不行!萬一他們有人被咬傷,又在很快的時間裏變成喪屍了怎麽辦!”


    白醫生思考了會兒:“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他們暫時待在樓上的樓道裏。”


    可這下兩撥人都急了。


    “不行!萬一他們不守信用衝進辦公區怎麽辦!”


    “不行!萬一樓下的人變成喪屍從樓道裏跑上來怎麽辦!”


    為首的兩個人聽見對方的話,又吵了起來,盡管壓低了聲音,但這也不妨礙他們吵得唾沫橫飛、麵紅耳赤。


    但兩撥人群裏,都各有幾個人臉色稍變,若有所思。


    兩方人繼續爭執吵架,白醫生在旁和稀泥一樣勸說,說道激動處甚至把之前拿出來的手術刀都悄悄放回了口袋裏,在兩撥人中間來回走動。


    逐漸有一些人被說動,站到了白醫生身後。


    三足鼎立之勢就此形成。


    槐嶽坐在上麵的樓梯上,看得起勁,聽到合理的觀點甚至還會點頭表示讚同。


    然而,還不等他們爭出個一二來,樓下不知道哪一層突然也被撞開了樓梯門,尖叫聲順著樓梯回廊盤旋上下,仿佛三百六十度圍繞在身邊。


    “喪屍!有喪屍啊!病人變成喪屍了!啊——”


    眾人臉色驚變,忘了吵架,立馬一擁而上往樓上跑去。


    可此時,樓下一個滿頭鮮血的人也跑了上來,她的側臉長長一道抓痕,皮肉外翻。


    第52章 樓梯間


    槐嶽坐在樓梯上,聽見樓下的尖叫,挺起了腰杆正要起身時,人群忽然一擁而上,直把她撞得東倒西歪,背磕上台階的棱角,腿上腰上被人踩了好幾個腳印。


    “臥槽!別撞我啊!”槐嶽吃痛喊道,但人群隻瘋了一樣往上湧。


    一個人抬腳就要往她腿上踩,似乎想從她身上走過去。


    這下槐嶽的火氣直接噌的冒了上來,立即伸手抓住正從她旁邊經過的一人,雙手用力,借力站起,同時反向力的作用也將對方“砰咚”壓倒在地。


    想從她身上踩過去的人被她的突然起身嚇了一跳,正要踩上去的腳猛然一頓,身體瞬間失衡,快要往後倒去。


    槐嶽恰在此時奮力將他狠狠一推,怒道:“我都說了不要踩我!”


    那人徹底向後仰倒,雙手一陣亂揮,拽住了旁邊幾個人,而旁邊幾個人又下意識抓住了其他人。上湧的人群就這樣從中間斷開,後半部分“呼啦”一下全部仰倒摔了下來。


    而從下麵奔逃上來的血臉護士,也已經蹭蹭跑到了十八樓。


    她望著已經逃上樓的半群人,又望了望堆疊在一起奮力掙紮、試圖站起身繼續往上跑的另半群人,沒有絲毫猶豫,一下撲到人群上方,攀登一樣拚命往上爬。


    被她壓在身下的人瘋狂尖叫起來,撲棱得更厲害,似乎她已經是個徹底的喪屍了一樣。


    槐嶽也一下子被人抓住了腳踝,她急忙扒住扶手狠踹幾下才勉強擺脫,立即往上竄到了平台的牆角,並將鐵棍從袖子裏甩了出來,做防禦姿態。


    從她的視野看去,全員統一的白色衣服,在此刻仿佛將他們包裝成了糞坑裏的白色蛆蟲。


    他們掙紮著、蠕動著,好不容易有人站了起來,卻又被其他人拉扯摔倒,甚至被猛然一推,從扶手處掉落到下一層的樓梯上,“砰通”鮮血橫流。


    場麵混亂不堪,纏鬥近兩分鍾,也就隻有一兩個人脫離人堆跑了上去。


    白醫生站在平台上,背貼著樓道門,神色焦急,衝著他們不斷喊:“大家不要亂抓,一個一個的慢慢站起來!最上麵的小姑娘你慢點兒爬!先站起來才好走啊!”


    可他就是絲毫沒有想要上來幫忙的意思,反而動作中還隱隱透著些“打起來!快點打起來!”的興奮感。


    槐嶽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砰通!”又一個人從扶手處被推下了樓,直接將下麵一個正往上逃命的護士砸倒,加倍的鮮血炸裂似的迸濺,灑到牆壁的高處。


    跟在後麵的幾個同樣渾身是血的醫生護士,被此情景嚇得驚聲尖叫。但停頓不過兩秒,依然繼續哭著繞過屍體,幾步跑上來加入了混戰。


    無論樓上樓下,原本幾乎無人走動的樓梯,此刻皆是血流成河。


    糾纏很久,原本的人群才慢慢跑了上去,但從樓下跑來的人全被他們臨走前毆打得留在了十八樓。


    兩個護士一個醫生,原本就受了傷,現在又遭受了毆打,一個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一個膽小得蜷縮在角落抱頭痛哭,還有一個坐在地上仰頭默默流著淚。


    他們捂著傷口,逃命的本能已然變成了滿心絕望。


    白醫生蹲到還能動的兩個人身邊,焦急又溫柔的詢問:“傷到哪兒了?給我看看!我帶你們去包紮!”


    “包紮?”捂著腰腹的年輕醫生冷哼道,“老家夥,你搞清楚,我是被喪屍咬了,我過一會兒就也會變成喪屍了!你還要帶我去包紮?”


    白醫生目光堅定,隱約含淚:“但你現在還是人啊。”


    年輕醫生兀的愣住,目光微動。


    “來,孩子,讓我看看你的傷口。”白醫生溫柔地把手伸過去,移開了對方捂住傷口的手。


    年輕醫生依然怔愣著,沒有絲毫反抗。


    他看著白醫生低眸認真的模樣,動了動嘴,倔強的啞著聲音:“你不怕我咬你嗎?我反正是要死了,我可以在臨死前拉你墊背!”


    他說著激動起來,作勢就要真的動嘴去咬白醫生。而白醫生隻是淡然抬眸:“不怕。”語氣溫柔而堅定。


    槐嶽站在上麵看著他是目瞪口呆。


    他不是恨死這個醫院的醫生了嗎?所以他是演戲吧?可是一個醫生的戲真的可以演得這麽真誠又催人淚下嗎?


    她隻是想想,年輕醫生卻是真的感動得哭了出來。


    白醫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安慰,觀察了會兒他的傷口,道:“還好,看著嚇人,但傷口並不深。”


    說著,他轉頭看向旁邊的小護士:“小姑娘你呢?給我看看傷口。”


    小護士也早被感動得稀裏嘩啦,主動伸出一隻手。


    她的手背被抓了一道長痕,傷得也不重,倒是臉上被剛才那撥人打得青青紫紫,看著相當慘烈。


    而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正是最早爬上來的血臉護士。她艱難地抬了抬眼皮,並不指望自己還能活多久,隻對白醫生哭道:“我好疼啊……好疼啊……”


    趴著的姿勢本就使得呼吸不那麽順暢,而她又越哭越傷心,更是逐漸上氣不接下氣。


    槐嶽看著三人現在的態度,估摸著他們對她構不成什麽威脅,這才快速走了下來,將她翻了個個兒。


    滿臉的血跡和猙獰的傷口,簡直讓人不忍直視,槐嶽看了一眼,沒忍住打了個激靈,立馬轉移視線到了別處。


    “好疼啊嗚嗚嗚……”血臉護士還在哭,“你們給我個痛快吧,我受不了了……”


    白醫生於心不忍,低下頭抹了抹眼淚,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有眼淚。


    年輕醫生倒是真情實感地可憐她,望向拿鐵棍的槐嶽:“你……”


    “我不!我不殺活人!”槐嶽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不殺活人?你難道沒進過手術室摘器官嗎?”年輕醫生看著槐嶽身上的護士服問道。


    “我是看停屍間的,確實沒進過手術室。”槐嶽理直氣壯,抱緊了自己的鐵棍縮到了牆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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