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你們從裏麵反鎖了?!”方楠芝的聲音尖銳得幾乎要紮破喉嚨。


    “唔啊……”


    “呲啦呲啦……”


    喪屍的低吼和撓門聲緊接著響起。


    四個人這時總算反應過來。


    “快下去!快點!方楠芝把喪屍帶過來了!”槐嶽衝著秋明大喊。


    秋明二話不說,緊抓繩子往下爬。胳膊因為前一天拎來太多東西還在酸痛,然而在緊張和催促下,求生的欲望猛烈迸發,激發出了無限的潛能。


    她緊緊抓住繩子,越爬越快,不一會兒就到了三樓。


    宿舍裏的三個人簡直慌得要發瘋。


    方楠芝尖銳的叫喊一刻不停,門被砸得哐哐作響,門鎖已經開始鬆動,堵在門口的四個箱子也逐漸搖晃。


    “快快快!”魏芣往下看了眼,推著錢溢催促,“你趕緊下去,她已經快到樓下了!”


    錢溢、魏芣接連下去,繩子崩得有些過分,槐嶽再上去恐怕會支撐不住。


    方楠芝在門外拚命尖叫,門鎖馬上就要斷裂,現在已經有了一道明顯的縫隙,槐嶽甚至可以看見外麵方楠芝血肉模糊的胳膊。


    “快快快!她要進來了!”槐嶽衝著樓下大喊,她這時候也不在乎什麽恐高不恐高了,站在窗口隨時準備下去。


    “哐哐哐!”門鎖馬上就要斷裂。


    “錢溢!你跑不掉的!”


    “砰!”


    一聲巨響,門被撞開,壘起來的箱子應聲而倒。方楠芝和門口的喪屍衝進門裏被箱子絆倒。


    方楠芝抬頭,一個身影恰在猩紅的眸子裏一閃而過,宿舍裏空空蕩蕩,一根用床單編成的繩子從窗戶伸到樓下。


    “錢溢!別跑!”方楠芝大叫,她的兩條胳膊連著肩胛骨都一片血紅,裏麵森森白骨暴露在外,已經是沒有多少肌肉覆蓋了。


    “別跑!”她叫喊著,衝到窗口。


    秋明和錢溢已經到了樓下,魏芣還在二樓。而槐嶽,剛才驚嚇之中沒有做好準備就直接往下一跳,拽著繩子滑到了三樓才堪堪停住,這會兒竟然也離地不遠了。


    但是方楠芝第一眼隻看到了錢溢。


    “錢溢!你怎麽能拋下我!我們不是朋友嗎?!”她尖聲大叫,聲音裏的崩潰和怨恨震得人心驚。


    “你上來啊!作為朋友你不應該一直陪著我嗎?為什麽要下去!”


    方楠芝把半個身子都探出窗外,抓住繩子就往上扯,身後的喪屍咬住她的肩膀、後背、大腿,她全然不在意,眼中隻有錢溢。


    槐嶽沒忍住抬頭往上看了一眼,隻見一個血人神色癲狂地伸出兩條骷髏手臂往上拽繩子,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方楠芝原來的模樣了。


    嘀嗒。


    槐嶽和方楠芝對視,對方身上的血在重力作用下,凝成珠往下墜落,滴到了她的臉上。


    臉頰突然感受到了水滴的觸感,腥甜的血液味道竄入鼻腔。槐嶽瞳孔驟縮,臉上血色刷的退去。


    “快快快!快下去!”她十分崩潰地衝著魏芣大喊。


    而此時,身下幾聲比她更焦急的催促聲也同時響起:“快快快!阿姨來了!快點!”


    槐嶽眼睛一瞥,隻見阿姨已經伸著胳膊往這邊走來,灰白的臉上竟然隱隱透出興奮的樣子。


    魏芣夾在中間,整個人暈暈乎乎,感覺眼睛裏看到的東西都模糊的影子、不像真的,已然被嚇得魂不守舍。


    喪屍前後夾擊,舍友前後催促,她手心的汗水浸濕了繩子。


    “呼啦”一下,她雙手打滑,直接從二樓順著繩子掉到了一樓草地上。


    人還是懵的,痛感都還沒從屁股上傳來,眼前閃過一個被血液浸染過的影子,鼻頭剛剛觸碰到一絲血腥味,她就一下子被左右架起來開始奔跑。


    “槐嶽!你快點!”錢溢邊跑邊喊。她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槐嶽下來了。


    “錢溢!”方楠芝看著錢溢遠去的身影尖叫,“為什麽要拋下我?我們不是朋友嗎!”她手上還在不斷把繩子往上拽拉。


    “唔啊……”繩子底端,阿姨望著槐嶽的身影,興奮地抬起雙手,似乎想要接住她。


    “臥槽,臥槽,臥槽……”槐嶽腦子裏隻剩下來最後一根弦苦苦支撐,讓她不至於崩潰。


    她已經到了一樓和二樓的交界處,就算這時候直接跳下去也沒多大事。但是阿姨就下她的正下方等著她,露出沾滿鮮血和碎肉的牙齒。


    “臥槽!”槐嶽又咒罵一聲,一咬牙,蹬住牆壁左右晃蕩起來。


    一、二、三……


    就在繩子晃到最右邊時,槐嶽蹭地一跳,身子在空中轉動,不到一秒她就背部著地摔在了草地上,距離阿姨隻有十米。


    求生的本能讓她來不及感受疼痛,她立馬竄起來往外跑去。


    宿舍區鐵門大開,門口大片的血跡蔓延,一旁還有一具沒有了頭的屍體。但槐嶽根本來不及思考和查看,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字:跑!


    跑!


    秋明三人就在前麵,沿著路跑過校內超市和實驗樓。


    槐嶽盯著她們的方向往前跑,跟著她們拐了個彎,然後突然一個急停。


    她望著蕭瑟可怕的道路,左看右看,空空蕩蕩,完全沒有了她們三個人的蹤影。


    “人呢?人呢?人呢?”槐嶽喘著粗氣,肺都快燒了起來,左看右看,連問三聲。


    突然,左肩一沉,一隻沒了兩根手指的血手搭上了她的肩。


    第9章 槐嶽(1)


    血腥味竄入鼻腔,槐嶽下意識側過頭,恰好對上身後喪屍探過來的臉。


    灰白的臉上,鼻子被咬掉,臉盤中央一個血窟窿汩汩冒血。它沒有活氣的眼睛裏,隱隱透著一絲好奇和愉悅。


    槐嶽聽見她腦中僅剩的最後一根弦,“啪嗒”一聲,斷裂開來。


    “啊——!”驚人的尖叫響徹校園,槐嶽拔腿就跑。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發出這樣尖銳的叫聲。


    她豁出全身力氣,拿出了跑五十米的架勢,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她感覺她整個人和她的尖叫聲都乘著風在飛,可左肩的壓力觸感卻絲毫沒有減弱。她甚至可以用餘光看見那隻手依然緊緊抓住她的左肩,兩根斷指截麵裏還有細碎的骨頭。


    槐嶽嚇得鬼哭狼嚎,眼淚都飆了出來。短暫的衝刺之後,雙腿越來越沉,肺部的灼燒感也越來越強,但就是甩不掉肩上的手。


    她看到深秋的落葉簌簌而下,世界都放慢了速度,粗重的喘息聲和心跳聲在耳邊宛如雷鳴,喉嚨裏嚐出了甜腥味,還有肩上似有千斤重的手。


    “唔啊……”喪屍的低吼遠遠的從身後傳來,緊追不舍。


    槐嶽哭嚎著順著路見彎就拐,直到身後的低吼聲越來越遠,她才注意到了不對勁。


    灌了鉛一樣的腿實在無法再抬起,她停下腳步,餘光看見肩上的手,可轉身一看,蕭瑟的道路上全然沒了斷鼻喪屍的影子。


    她大口喘著粗氣,茫然地拽了把左邊的袖子,隻見斷指手連著隻剩骨頭的小臂掛在她的外套上,血跡蹭得她的牛仔外套顏色發黑。


    原來她剛才直接把那喪屍的手臂給拽下來了啊……


    “臥槽……”


    放鬆的一瞬間,槐嶽立即渾身脫力,癱坐在了地上。掛在身上的小臂一甩,砸在落葉上,發出悶脆的響聲。


    汗水沾濕了額前的劉海,她抬頭望著天,藍天白雲在她直冒金星的眼裏,染成了五顏六色的調色盤。她苦笑一聲,突然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魯智深打了一拳的鎮關西,眼棱沒有縫裂卻也看見了彩錦鋪。


    秋風吹著樹葉打著旋兒落下來。槐嶽這時已經跑到了學校教學區的中央,正坐在兩棟教學樓的中間的小道上。


    以往這個時候,這裏應該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左邊的紅色教學樓身側寫著三個大字“明遠樓”,這是西校區最大的一棟教學樓,各專業的課,這裏都有。右邊的白色建築是“明理樓”,主要是給醫學院的學生上課所用。


    槐嶽歇了好一會兒,直到眼睛可以清楚看見天空原來的顏色之後,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喪屍的手臂還掛在她的身上,可她並沒有力氣把它拽下來,也不敢徒手去觸碰它。


    她把插在包側的掃把柄拿出來握在手上,當作拐杖一樣支撐住身體。


    秋明她們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而她剛剛慌不擇路之下亂跑一氣,現在肯定是和她們走散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過於慌亂,手機被她按了靜音壓在包底,一時還拿不出來。


    槐嶽回頭前後看了看路,秋天的亮黃色和夏日餘留下來的翠綠在s大校園的風景裏碰撞,按理來說這幅明亮的美景應該最讓人愉悅放鬆,可偏偏水泥地上黃綠的落葉之間,鮮紅交替著暗紅,血腥的殺戮之氣讓人忍不住心底打顫。


    槐嶽不敢在這裏久留,決定去找一個空曠的地方再把包放下慢慢翻手機。


    這裏地形複雜,遮擋物多,指不定從哪個地方就又冒出一隻喪屍。空曠的地方方便她即時發現喪屍,也方便她逃跑。


    她思索一番,決定往前走。明遠樓斜前麵隔了塊草地的地方是西校區禮堂,禮堂再往旁邊就是情人坡,空曠又在高地,隻要那裏沒有喪屍,就是個安全的好地方。


    打定了主意,槐嶽握緊掃把柄橫在身前,一步一頓地往前走去。


    這樣安靜的校園實在少見,以往就算是晚上,也會有趁著夜色約會的小情侶坐在草地上聊天。可現在,晴空朗朗,卻隻有槐嶽一個人踩過落葉的脆裂聲。


    “哢噠……哢噠……”


    槐嶽凝神注意著周圍的情況,聽著自己的腳步聲。


    前方的視野越來越開闊,可以看見立在草坪上的藝術雕塑。她在s大四年,每天上課都會路過這座雕塑,可就是從來沒看懂過這座雕塑到底雕的是什麽。


    流暢的線條打成結盤曲而上,銀白的顏色在日光下熠熠閃光,好像幾具纏綿的人體,又像飄逸流動的絲帶。


    “哢噠、哢噠……哢噠、哢噠……”


    把思緒從雕塑上收回來,槐嶽聽見自己的腳步似乎有了回音。


    剛才也有這回音嗎?槐嶽心下疑惑。


    “哢噠、哢噠……哢噠、哢噠……”


    不,這不是回音!


    這是有人在後麵踩著她腳步的節奏跟著她!


    槐嶽瞳孔驟縮,猛地回頭。隻見斷鼻喪屍已經追了上來,無神的瞳孔裏映出她的身影,嘴角勾出一個微小的弧度,像是獵人看見獵物的興奮。


    此時兩人距離不過二三十米。


    胃裏突然翻江倒海,隻一眼,槐嶽就差點吐了出來。


    斷臂喪屍的肚子被破開,巨大的血窟窿裏,內髒堪堪綴在裏麵,腸子流了下來,被它拖著在地上摩擦。


    它伸長手臂往前探,一隻手完好無損,另一隻則隻剩血肉模糊的大臂,像是沒有剃幹淨的棒骨,白骨上粘著鮮紅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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