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到底根基不在京城,陳景也不想搬個家還鬧出多大的動靜來,便隻在高湖那裏請了幾天假,旁的誰也沒說。


    原本到了新家也就想和胡頭兒幾人吃個飯喝頓酒就算是慶祝喬遷之喜,卻不想他不聲張自有找上門來的。馬車剛拐進新宅的胡同口,壽兒就從馬車外邊探了個腦袋進來,“爺,咱門口站了人,我瞧著像謝公子和湯大人。”


    陳景聽了這話眼皮都不自覺的抽巴了兩下,撩起車簾看清楚確實是他們兩人之後,才轉頭跟三清說,“今天怕是有得熱鬧了。”


    第67章 ·


    “望舒, 你這可就不地道了。買宅子的時候知道跟我說,尋摸宅子的時候也是謝竹去找的,現在到了搬家請客吃飯的時候, 怎麽就沒我的份了。不妥不妥,大大的不妥。”


    隔著老遠看到等在自家門前的那倆菩薩, 陳景就知道今天這事不簡單。果然剛一下馬車, 謝明然那嘴碎的就一馬當先湊上來了, 行進路線還恰好擋在湯錚和陳景之間,要說他不是故意的都沒人相信。


    “大前天才剛剛叫了一桌酒菜去你院子裏喝酒,怎麽就沒你的份了, 那盤醬牛肉你不還誇醬得好來著。”


    “那怎麽一樣,那天你提都沒提搬家的事,我不認啊。”


    謝明然一聽這話就趕緊一邊說一邊衝陳景擠眉弄眼,也就是這會兒他背對這湯錚,才敢這麽肆無忌憚的給他使眼色。


    明明那天陳景就說了那頓飯當是謝他給自己找宅子才請的,現在又說這話,明擺著他就是知道湯錚來了,不願落了湯錚的後才故意跟過來的。


    “行,不認就不認吧, 來都來了也不能讓你們傻站在門口。到時候倆大才子真給大門上一邊提一首詩來擠兌我,我這新家就真出名了。兩位大人請吧。”


    來都來了這四個字從古自今, 不管用在什麽場合都有用,比如現在也是一樣,新宅早就陸陸續續布置了小半個月,這會兒該歸置的東西大半都歸置好了, 招待幾個客人綽綽有餘。


    “望舒,你這家裏布置得怎麽跟別家不一樣啊, 荊湖那邊時興這種?”新宅前後攏共三進加一個單獨墜在西南角的小院兒,之前的主家是在禮部當差的主事,官職不高但出身隴西關家,整個宅子的布置顏色都是祖傳的厚重。


    三清年前來過一回,看完之後就兩個感慨。第一是隴西關家真有錢,地兒便是這些布置顏色她都要給換了!那黑壓壓昏沉沉的顏色,叫人進了宅子就覺得壓抑得厲害,說話大聲點都覺得自己冒犯了這間宅子。


    所以等到三清從新宅回去之後,就馬上叫了木匠漆匠去家裏好生交代了一番,趁著過年後這段時間把新宅裏能改的地兒都給改了。


    這年頭沒別的那麽些風格給人挑揀,也不興把房裏的牆塗成花裏胡哨的顏色,三清想來想去最後也隻是定了個淺色暖和些的調性,不說瞧著多富貴逼人,好歹叫人一進門看著不壓抑就行。


    三清這麽安排陳景自然是沒有話可說,但謝明然這樣的世家子弟卻是頭一回見這樣的風格。這會兒跟著陳景在宅子裏東看看西看看,自然是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哪跟哪兒啊,荊湖那邊比不了京城,那邊雨水多石料用得比木料多,江南煙雨見過沒,荊湖跟那比差不了多少。這就是我們在家胡亂布置的,好不好的不好說,住著舒心就行了。”


    “就這還胡亂布置呢,那感情好,我今年說不得還要從老爺子那兒得個小別院,到時候鐵定叫你嫂子來找弟妹,也讓弟妹教她這般亂布置布置。”謝明然才不信陳景說的那套隻覺得他是在自謙,“誒,後邊西南角那小院你拿來做什麽了,那院子真別致,千萬別糟蹋了。”


    小院子以前聽說是之前主家給家裏老太太專門建來養老的,如今歸了三清來分配,幹脆就把小院兒給了陳蕊兒,一來姑娘大了總該有個自己獨有的小地方,來那院子清淨,往後自己肚子裏的卸貨之後,吵鬧起來也傳不到那頭去,給孩子讀書最是合適。


    “弟妹真是個周全的,這性子跟你倒是天生的一對。”當初謝竹找到宅子之後,謝明然也看過堪輿圖。小院子看著就是個好地方,謝明然還以為陳家會拿來做個暖房花房繡樓什麽的,給夫妻人添個有趣意的地方,卻不想倒是拿來給孩子了。


    但想不到的時候想不到,真這麽做了大家又都覺得好。畢竟陳蕊兒是前頭夫人留下來的大小姐,以前家裏隻一個孩子怎麽住都無所謂,現在眼看著要添小孩兒,這個大的怎麽安置就很重要。


    現在把這麽個好地方給了陳蕊兒,一來不管是旁人還是孩子自己都滿意,來又跟前頭隔開了距離,有道是遠香近臭,別看不過一個小院子,但有了這道牆,往後處起來就能少不少麻煩。


    陳景和謝明然在新宅裏逛了多久就親親熱熱的聊了多久,期間除了陳景十分生硬的遞了幾句話給湯錚,其餘大部分時候湯錚就隻默默的跟在一旁不說話,但也瞧不出什麽尷尬來,好像這樣的場景他早就習慣了。


    直到一眾人回到最前邊的客院廳中坐定,他才不緊不慢的讓奴才把早就準備好的喬遷禮給拿出來。錦盒不大,但裏邊的東西卻是難得一見的孤本,孤到陳景哪怕跟湯錚如今鬧得很僵也舍不得往外推。


    好在三清為了搬家早就準備了硬貨,不光有好酒好菜,還有去年中秋前後她特地弄了幾大筐螃蟹和蝦回來,出了一家子放開了腮幫子吃的,其餘的就全讓全師傅做成了蟹黃醬和蝦醬。


    這會兒雖說開春了,但京城還是挺冷的。晚上早就跟胡頭兒說好了吃火鍋子和餃子。蝦醬用來做調鮮和蘸料碟,蟹黃醬拿去包餃子,保證都是湯錚這常年不出京城的主兒少見的東西,這會兒收他一個孤本也不算太占便宜。


    隻有謝明然沒想到湯錚出手這麽狠,一時間被擠兌得不知說什麽好。畢竟他過來就是因為知道湯錚來了,才臨時起意跟過來的,哪有時間準備什麽像樣的東西。


    但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何況不過一本書而已。謝明然當即穩下心神沒多說話,也難得的沒立馬衝湯錚擠兌回去,而是等到吃飯的時候,兩杯酒下肚之後才把腰間一直帶著的玉佩給解了下來遞給陳景。


    玉是謝明然早年間得的,雖沒有還沒到家傳寶貝的份上,但這些年謝明然一直隨身帶著,也算是謝公子身上十分要緊的物件了。這會兒突然扯下來要送給陳景,別說陳景和湯錚,就連一旁的謝竹都嚇著了。


    隻有湯錚一點沒覺得自己被搶了風頭,反而借著一杯酒下肚又陰陽怪氣的說了不少話。大概意思還是全繞著這事謝明然和陳景不該多管,雲家如何權傾朝野,江南那邊情況如何複雜。


    京兆尹那邊的案子也不過是雲家一句話就能壓下去的事,為官做人還是應當識時務為上,意思聽著好像是雲家已經開始動用在江南道的勢力。湯錚說起這些的時候眉梢間藏不住的得意,別說陳景就連陪坐在席的胡頭兒,都聽得直覺牙酸。


    但湯錚不管這些,該送的東西送了,該說的話說了,該對謝明然示威的目的達到了,也看夠了謝明然氣得齜牙咧嘴的模樣,便沒再多待,隻留下氣得半死的謝明然和隻能哄小孩兒一樣哄著謝明然的陳景。


    “行了,你別跟老跟他較勁,年前京兆尹那邊就說要去南邊把賣茶葉的抓回來,前兩天又有大理寺的專門去過問了這個案子,雲左相聽說過年的時候在院子裏烤肉吃酒受了風寒,不管外頭的事,他著急了也正常。”


    去年的案子拖僵持到如今不是一點進展都沒有,陳景在中間起到的作用自然不是一星半點,現在湯錚著急也在意料之內。他隻不過沒想到看著心思挺深的人竟然這般沉不住氣,隻不過雲家往後退了半步,他就著急忙慌往自己和謝明然這邊施壓來。


    “得了,人都走了你就別老想著在我們中間和稀泥跟他找補麵子了。湯錚這人啊還是眼皮子太淺,隻瞧見雲家潑天的富貴,沒看見謝家隻靠筆杆子也能要人的命。他就這麽鬧吧,趕明兒真有文人拿他說嘴,真傳開了可就不是雲家用權勢能壓下來的事了。”


    謝家這麽些年得了清貴的名也得了文人的捧,往往隻需謝家一句話的示意,那些才子文人們就能把人捧上天,也能把人踩成地底泥。陳景因跟謝明然交好,也沒少得他們的吹捧,現如今京城文人學子間誰不知道上一科探花陳景是個好性子又好文采的主兒。


    “我不是管他,我是管你!”陳景雖得了高湖的令讓他在謝雲兩家之間挑撥拱火,但到底人情就是人情,不會因為差事就全然不算數了。


    皇上現在忌諱的就是謝家在文人學子間一呼百應的地位,謝明然要是真為了跟湯錚鬥,把事情鬧大了,到時候連根拔起的恐怕就不止雲家的勢力,謝家屹立不倒這麽多年怕是也得遭牽連。


    謝明然看著陳景板著臉一點沒有說笑或是閑聊的模樣,心裏也不禁跟著緊了一下。但也許是好日子過久了,也許是對自家根基十分放心,他也就隻是緊了一下而已,隨後又擺擺手笑著對陳景說讓他別多想,自己心裏有數出不了什麽岔子的。


    第68章 ·


    謝明然這輩子活到現在謙虛一點說是順風順水, 實事求是的說那就是花團錦簇,從未有過讓他為難或是挫敗的時候。


    就算這兩年一直跟湯錚別著勁兒,那也是他占上風的時候更多些。偏他自己總還是不以為意, 別人豔羨起來他隻說是自己運道好,算不得什麽。


    可是有時候話不能說得太滿, 也許是不該總把運道這事掛在嘴邊說, 或是真就到了運勢要拐彎的時候, 反正原本謝明然誌在必得的事,沒想到轉眼就打了臉。


    前一天謝明然高高興興的從陳景家回去,第二天早上覺得頭天出門應酬累了就幹脆連翰林院都沒去。沒成想下半晌的時候還在屋裏歇晌呢, 自家修身養性好些年,輕易不出院門的謝家老爺子,居然破天荒的去了謝明然院子裏。


    老頭兒是帶著火氣來的,一腳踹開謝明然的門,也不管兒子還睡眼惺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上前就是倆巴掌打得謝明然眼冒金星,懵了好半天才一臉鐵青的叫了聲爹。


    謝老爺如此這般自然是有大事發生,方才在東院裏吃過中午飯之後,照例謝老爺是要聽一聽昨天中午到今天外邊各處有無大事發生, 沒想到平時一貫沉著冷靜的管事,今天臉上卻透著一絲不安。


    原來也不知道從哪兒吹出來的一股風, 說是湯錚這個今科榜眼為了能留在翰林院裏平步青雲,早就投靠了雲左相。還把去年那案子的事也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


    現在不過一個上午,原本湯錚這個京城裏有名的靠一手好字風骨著稱的大才子,竟然隱約有了是個人都能貶低兩句, 嘲諷一二的架勢。要如此短時間就能就能卷起這樣的陣仗,要說後邊沒人煽風點火鬼都不信。


    謝老爺也是如此, 聽著管事的這麽說,他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心高氣傲的兒子謝明然,老頭兒在自己院裏忍來忍去的忍不下心頭火,又聽說兒子今天沒出門,可不就是找過來打兒子了。


    “說,今天的事背後你是不是插手了。”


    “什麽,什麽事啊?”


    昨天陳景花了血本,晚上又少了格格不入的湯錚,謝明然便又厚著臉皮留下蹭了頓晚飯。酒桌上還莫名其妙的跟胡頭兒聊得不錯,酒更是沒少喝,兩頓大酒下來謝明然腦子都快成漿糊了,這會兒他爹問昨天的事,他腦子裏轉悠的全是昨晚的火鍋和那蟹黃包子。


    “起來!給你一刻鍾時間收拾幹淨,腦子清楚了再來正院回話。”


    謝老爺見不得謝明然一副無辜懵懂的樣子,從小這兒子長得好又聰明,為著這幅皮相在家裏外邊沒少占便宜,就連謝老爺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年是偏心這個兒子的。現在看著自己兒子這樣,到了嘴邊要罵的話又到底給咽了回去。


    謝明然知道自家老爹什麽時候是唬人,什麽時候是真發火。好比現在就是真要跟自己急眼了,再顧不得體麵風度,趕緊連滾帶爬的到屏風後頭,一腦袋栽進早就涼了的臉盆裏,徹底把自己給凍清醒了,這才急匆匆的往東院裏去。


    大爺挨打了的事,這麽一小會兒功夫謝家上下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好在謝家的奴才們規矩大,除了幾個年紀小的小丫鬟在謝明然往東院去的路上偷偷瞄了他兩眼之外,其餘的還是該幹嘛幹嘛,隻當自己是個木頭人,什麽都不知道。


    “爹,出什麽事了。”謝明然進了東院正屋之後,老老實實跪下給他爹磕頭請安後,才起身站在下邊張嘴問,自己到底因為什麽挨得一巴掌。


    謝老爺懶得再給兒子重複一遍,隻讓伺候再一旁的管事把外邊的事粗略說明白了。謝明然是個聰明人,自然能清楚這裏邊的道道有多深,昨天他在陳景麵前剛拍著胸脯保證不會有問題,今天就出了這事,這也太寸了些。


    “爹,這裏邊肯定有人在把水攪渾,我雖不想跟祖父和您一樣,守著謝家萬事不摻和,但我也沒蠢到拿學子們的嘴去做這種醃臢事。再說我自己在外邊怎麽跟雲家爭鬥頂天也出不了大事,現在來這麽一手,不管是不是咱家的事,恐怕都要把雲老頭兒給逼急了。”


    謝明然裝得再鎮定,好像還能有條不紊的分析眼前的情況,但其實謝老爺和他自己都知道,他慌了。要不然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放在平時謝明然才不會這麽巴巴的解釋。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這次事情明顯就是衝著你,衝著謝家來的。昨天你去陳家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


    謝老爺知道陳景這個人,對兒子拉攏了陳景也沒說過什麽不好的話。但現在不過一晚上的功夫就流言四起,除了湯錚就隻有陳景,謝老爺不得不懷疑這裏邊是不是陳景還摻和了。


    “不是,昨天湯錚去了還是老一套的說辭,之前外邊就有隱隱約約說他閑話的人,隻不過沒成氣候。就因為這個昨天陳景還說我來著,當時我還一擺手就給駁回去了。沒成想這才一晚上就打了臉,傳出去都是笑話。”


    謝明然半點沒想到陳景頭上去,畢竟能一晚上就鬧出這麽大動靜的人家,絕對是在京城文人學子裏有深厚底子的人,陳景就算真背地裏有二心,那了不得也是雲家的人,也沒手段能掀起這股風來。


    再說陳景剛投了自家,又為了投名狀把湯錚和雲相都給得罪了,現在謝家就是他的底氣,謝家到了他又能靠著誰去呢。


    有了這個邏輯,謝明然便再也沒往陳景這邊想。隻跟他爹說容他兩天,讓他仔細去查查到底怎麽回事。畢竟萬一就是雲家要跟自己不死不休,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有道是悠悠之口最難平,已經傳開了的傳言要想攔下來哪有那麽容易。尤其這背後還有高湖在推波助瀾,不過三天的功夫,湯錚和雲家在文人學子嘴裏的名聲就已然都臭了。


    湯錚是讀書人,雲左相也沒打算遺臭萬年,為了權勢地位官職私底下使些手段無可厚非,朝堂上意見相左爭吵不休更是小事,但一旦在文人堆裏臭了名聲,再想往回找補可就難了,兩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是以接下來的幾天,從雲家往江南送的信件每天都沒斷過,躲在暗處的高湖都咋舌,果然打蛇得打七寸,之前怎麽撩撥雲家,雲家頂多也就是催促催促湯錚,氣定神閑得很。也就是現在髒水眼瞧著到了自己身上洗不幹淨了,才著急忙慌的想把江南的勢力用上。


    如今雲相也看明白了,這次的事絕不簡單。之前保人也隻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好讓江南那群人能死心塌地站在自己這邊,可現在看來人怕是保不住了。為了不讓自己再往裏邊陷,這事必須盡快有個結果。


    但就算雲家願意退一步,也不可能讓真讓京兆尹和大理寺的人,把他真從南邊再捉回來。畢竟為了保人,從去年到現在雲相收到的銀子怕是都不下五十萬兩。


    就這還不算過年送過來的那些綢緞玉石和瓷器,要是現在雲家突然收手不管,讓京兆尹真把人帶回來了。隻要人有一點不服氣,都能肯定他會說些不該說的話。尤其商人重利,後邊又還有個沒露出水麵的勢力,到時候真拿命來當誘餌,怕是什麽髒的臭的都瞞不住。


    所以哪怕知道現在有數不清的眼睛在盯著,雲相也還是把信和人一道派了出去,這回出去不幹別的,隻要把那茶商收拾幹淨,叫這世上都沒人能尋得見他就行了。


    第69章 ·


    在跟著高湖入宮麵聖之前, 每天若無正事,陳景隻早上去兩位教習那裏點卯請安,剩下的一整天不管是看書還是偷閑兒, 都歸陳景自己安排。


    若是有正事,早上從高老爺子那兒得了差事之後就能趕緊回去幹活, 活沒幹完有時候幾天不去教習跟前找不痛快也是常事, 總之不管有事沒事一天過去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但自從高湖在陳景跟前露了底兒, 陳景就得每天下午到了快回家的時候再過去一趟,互相把一天裏做了什麽,聽到了什麽都通個氣兒, 總歸就算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得說。


    剛開始陳景十分不習慣,總覺得再是怕錯過了細節也不至於到這份上,回家之後還在三清跟前抱怨過。


    反而是三清笑著說這才是真正的薑是老的辣,自己悶在心裏琢磨的事看似仔細縝密,其實因著偏見與視角缺失,就很容易往死胡同裏走,更容易把看似平平無奇的關鍵點給漏過去。


    這話說得有道理但陳景也隻聽聽就算了,反正聽不聽的每天下午該去還得去。但今天不一樣,這些天外邊鬧得厲害, 雲家往南邊派人去滅口,緊隨其後的是大理寺, 明麵上也緊跟著派了人跟過去。


    原本皇上和高湖就打算讓大理寺的跟著,別真讓雲家的人得手就行了。但陳景也不知道是怎麽靈機一動,還是真就心思深沉到了那一步,擼起袖子就跟高湖掰扯起來。


    到底是從雲家手裏把茶商的命留住, 把人帶回來,順著這條線慢慢把雲家在江南茶鹽兩道的人揪出來好。還是再派一波人跟在大理寺後頭, 還是幹脆就讓雲家得手,最好是在殺人滅口的時候抓個正著的好。


    這樣一來要是順利的話可以直接抓雲相,不順利也能在雲家和江南那些茶商鹽商之間留下不可磨滅的嫌隙,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明白,到時候皇上再給那些商人許諾些開恩的願,還不怕他們不說嗎。


    陳景雖投了聖人麾下,但一直以來都是高湖下令他去辦,從來不問為什麽也從來不好不好,這般出主意還是頭一回。高湖當時聽了這話沒多說什麽,但第二天就暗地裏也派人追過去了。


    今天高湖要說的就是這事,辦差事從來都不是個簡單活計。之前京兆尹派出去能慢到過了個年還沒到杭州,現在一邊急著要滅口一邊急著要抓現行,自然是快得很,這才幾天功夫啊就有消息傳了回來。


    江南從古自今都是富庶之地,前朝一年到頭大半的稅收就靠南邊那幾個地方。本朝為了不被南邊那些世家挾製想了不少法子,不是一點效果沒有,但人家那地方就是好地方又根基深厚,再是想法子也沒用,直到去年年尾的時候,一年的稅收糧食還是占了一半還多一點。


    那種地方出來的生意人和世家子,腦子一個比一個精明,這次不過幾條無主人命的官司,竟然鬧了這麽久都沒消停,他們就覺出來不對勁。


    現在又聽聞京城有人正往南邊來,哪怕因著隔得遠沒那麽快知道確切消息,但總歸能猜著怕是要出大事。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京城過去的人再是厲害,可到了杭州把整個杭州城都翻了個遍尋不見也沒轍。


    留在杭州找人的一幫子人沒了法子隻好傳信回來,陳景今天一進高湖的門,高湖就把信件給了陳景,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要問問他有什麽法子。


    “那麽大個杭州想要藏個人太容易了,真讓他們傻找找一輩子恐怕也找不著那人。想讓人露麵隻有一個辦法,讓他們心慌。”


    陳景早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出,高湖湯錚乃至雲相謝明然這些人,都是天子腳下待了許多年的,那句天高皇帝遠他們再是明白意思也不可能真的理解。


    但陳景不一樣,荊湖那地方每年為了稅收漕運、官司人命總要想辦法瞞著些哄著些,現在整個江南鹽商茶商想藏個把人真真就是小菜一碟,隻要他們想那人就能一輩子都不露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科舉大佬的填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空巢獨居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空巢獨居客並收藏穿成科舉大佬的填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