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說國師很懂享受,一排排金色美人,可比五大三粗的侍衛養眼得多。


    “哦。”進入金血台之後,冰壺像是解開了禁錮一般,眉梢眼角都帶著嘲諷,“那我不說你們大人,說麵前這膏子可行?”


    “侍女”們又恢複了啞巴模樣。


    冰壺揚了揚手中金碟,抬起纖纖玉指,取出膏脂,置入一雙潤澤飽滿的豐唇之間。


    一麵輕舐,一麵笑道:“蟹膏,便是公蟹的……膏,養人得很。若是母蟹,那殼中便是黃澄澄的卵膏。”


    顏喬喬眨了下眼睛,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妙。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見冰壺的桃花眼向她瞟了過來。


    一句陰陽怪氣的話語砸向顏喬喬:“喜歡玉堇膏?哈。”


    顏喬喬:“……?!”


    五雷轟頂,不過如此。


    她可憐兮兮地望向公良瑾。


    隻見他微垂著眸,神色冷淡,八風不動。


    “不必理會。”他淡淡道。


    未盡之意便是,不必理會將死之人。


    *


    用過餐,領隊便心滿意足地離開偏室,將這十二名血奴交給了“侍女”們。


    兩列金紗“侍女”引著眾人,款款順著大殿旁側的金色台階向上攀登。


    顏喬喬一路不動聲色地觀察左右。


    “侍女”數量驚人,每一層樓台都有近百人,小部分在巡邏,大部分圍坐在三根琉璃金柱中央,手拉著手圍成圈,仰著頭望向台頂,搖頭晃腦地念著些不知什麽功效的異咒。


    這幕場景,莫名讓顏喬喬想起了琉璃塔中的顧京。


    “向神明祈禱。”冰壺語聲微嘲,“祈求神明降下神諭。”


    顏喬喬微微眯了眯眸。


    邪神?


    難道……顧京的詛咒借助了邪神的力量?


    可是這世上當真有邪神麽?


    思緒一轉,忽然記起了顏青從南越巫王那裏摸來的“巫祖神諭”——【來年冬末,舉全族之力,以滅公良】


    巫祖?邪神?


    可憐的大夏沒有神?


    顏喬喬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冰壺,心中更覺此人神秘。


    她要給“檀郎”尋藥,卻一路來到金血台,眼看便要被送到國師麵前,依舊不見她有逃跑的意思。她明明知道前方有什麽。


    開始攀登金階之後,滿腔興奮的撈金者們都不再說話了。


    交錯的腳步聲靜靜回蕩在黃金殿堂,階上時而遇到上下的金紗侍者,數量極多,防衛可謂密不透風。


    顏喬喬心中默默計算戰力,越算,越是大搖其頭。


    倘若想要硬闖進來行刺,那當真隻有聖人才能做得到——攻下金血台,得是西梁滅國之戰。


    一國財富,十之八、九囤積於此。


    戰力也不遑多讓。


    她暗暗思忖著,再望周圍的富貴燦爛,眼前卻仿佛看到了一個個枯瘦如柴、無聲悲嚎的西梁百姓,看到了一灘灘從他們身上榨出的骨血。


    越往上,金紗侍者數量越多。聚在台中央念咒的聲響連成一片密密音浪,身處其中,身軀不自覺地微微搖晃,仿佛被血浪托舉一般。


    顏喬喬的心髒沉沉跳動,周身隱隱泛起厚密的戰栗。


    有戰意,也有恐懼。


    萬軍之中取敵首級也不過如此罷。


    黃金台體漸漸收縮,從殿體邊緣望出去,已快要望不見台下的西梁國都,隻能望見遠處的高原和方柱石頭山。


    快到台頂了!


    自從進入西梁國都,處處便都是那股檀香混著脂粉香的味道,久聞不覺其臭,顏喬喬已有許久忘了這個味道。


    此刻,這股奇異的濃香卻再度撲麵而來,叫人想忽略都無法做到。


    太濃了。仿佛伸手一抓,便能粘乎乎地抓個指縫流香。


    直覺告訴顏喬喬,目的地,到了。


    果然,踏上最後一列三丈寬的黃金台階之後,眼前再不是尋常的殿台。


    三根琉璃金柱到了盡頭,柱頂曲起,如蛇頸一般,彎曲著聚到台體正中,托盛一隻頭蓋骨形狀的琉璃碗,碗中細細沸著金色溶液。


    台頂深處立著一方黃金台,台前垂落四麵金紗帳。


    透過金紗,可見一張黃金榻。


    榻上盤膝坐著一人,身披大紅袍,赤發鋪到榻下。


    引路金紗侍者分列兩旁,靜靜垂首。


    顏喬喬不動聲色掃過一眼。周圍足有三十名金紗侍,立於四方密密地護衛著國師西部瞳。


    機會隻在他吸血換血時。


    她深吸一口氣,摁住緊張的心跳,以防被周圍這些護法聽去。


    到了此地,“撈金者”們也個個沒了聲息,隻安安靜靜地站成一排,等待那黃金堆中的貴人發話。


    半晌。


    “嗯……”那赤發紅袍之人發出綿長的聲音,低低地,吟唱般道,“恐懼會讓氣味發酸,緊張會讓氣味發苦,都不是我喜歡的味道……隻有吃飽喝足,懶洋洋,美滋滋的時候,最令人舒服啊……來,孩子們,將這些可愛的朋友帶過來看看。”


    顏喬喬緊張得指尖微微顫抖,心中將催動“夏濯”的術法一遍遍反複演練。


    正待上前之時,隻見琉璃金柱頂上的骨碗忽然“咕嚕”一響,翻湧起金血波浪。


    霎那間,滿室金紗侍齊齊撲身向前,以額觸地,顫聲吟唱——


    “恭迎神諭!”


    顏喬喬:“……?”


    來得這麽巧。


    第70章 千鈞一發


    金血台頂,空氣裏滿是厚密的異香。


    三根直貫台體的琉璃金柱收束成細細的蛇頸形狀,彎向正中,托著一隻頭蓋骨般的琉璃碗。


    金血台上下近百層,每一層都有無數邪道中人向著這三根金柱誦咒祈禱,此刻,所謂的“邪神”似乎終於回應了信徒們的呼喚,往金柱頂端的邪碗之中降下沸騰的金血波浪。


    周遭的金紗護法全撲在地上,身體興奮地顫抖,如同請了鬼神上身。


    “恭迎神諭!”


    金紗帳深處的黃金榻上,赤發紅袍的重傷國師也顫巍巍伏身叩拜。


    全不設防。


    顏喬喬的心髒霎時開始劇烈打鼓——這是何等天賜良機?!


    她屏住呼吸,望向公良瑾。


    隻見他的眸色清冷依舊,神情八風不動,略有微微下抿的唇角泄露一絲殺機。


    廣袖微動,正待出手,忽聞身旁傳出一聲嬌喝——


    “我奪神諭,動手!”


    顏喬喬:“……???”


    話音猶在,隻見白影一晃,冰壺挺身而出,衝向台頂正中的琉璃骨碗!


    這是……友軍?她讓誰動手?莫非這隻螳螂背著她與殿下達成了什麽默契?


    顏喬喬正在迷茫時,忽見黃金榻後方躍起了兩道金影,一左一右便向榻上的西部瞳攻殺過去。


    是貼身服侍西部瞳的金紗護法。


    顏喬喬:“?!”


    金血台頂,竟然有冰壺的內應。


    難怪此行順利得不可思議,連修為都沒查驗——顏喬喬原本還以為是那個領隊的功勞,沒想到身邊竟藏了個大有作為的刺客。


    晃神之際,冰壺已衝到了那隻琉璃骨碗麵前。


    周遭的金紗護法個個趴得“五體投地”,一時誰也來不及阻止。


    “啪!”


    一隻纖纖玉手探進了翻湧的金色波浪中。


    黃金榻上,西部瞳拖著繁冗沉重的大紅袍,狼狽地跌滾一圈,避開了身後襲來的兩道殺機。


    他撞上榻緣垂落的金紗帳,沒顧自身安危,拖著綿長的破嗓發號施令:“瀆神者——殺了她——”


    喊話之時,他翻下黃金榻,裹著兩麵撕裂的金紗跌落在地。


    後方,兩名刺客躍到榻上,足尖點了下鑲滿金絲珠寶的黃金褥,再度直取西部瞳。


    伏趴在地上的金紗護法們騰身躍起,竟然當真沒管遇刺的國師,而是齊齊向冰壺撲殺過去。


    冰壺已從骨碗中抓出一物。


    她放聲嬌笑:“西部瞳,你求了一世,求而不得的神諭,此刻卻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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