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又道,“你這腦子,便不必揣測那些老狐狸的想法了。”


    再頓了一頓,“包括老師。”


    顏喬喬:“……”


    實不相瞞,她一直覺得院長傻乎乎的來著?


    “殿下,”她佯怒,“您這是在鄙視我?”


    “不是。”他微笑傾身,“隻是覺得同門師妹單純可愛。”


    此言一出,顏喬喬立刻僵成了一隻被點了穴的、微微炸毛的鵪鶉。


    她險些脫口問出一句,殿下您眼神還好嗎?


    幸好,求生欲讓她及時咽了回去。


    兩股熱氣後知後覺地浮上她的耳朵,她感覺自己的眼神有些發飄,整個人暈暈乎乎。


    殿下居然說她單純可愛……


    顏喬喬覺得自己可以樂一年。


    她鎮定地清了清嗓子,問:“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大儒其實知道蘇悠月作不出治國策,卻佯裝不知,將她帶入宮中?這其中,難道有什麽陰謀?”


    “倒也不是陰謀。”公良瑾沉吟片刻,隻道,“老爺子行事隨心,講求緣法。”


    皇室中人,自幼便懂得惜字如金,不甚確定的事情絕不會開口妄言。


    顏喬喬托著腮,腦袋一點一點。


    她知道,往前數幾位君後,都是司空大儒門下的學生,每一位君後皆是竹般的風骨,清清傲傲,絕非攀龍附鳳之徒。這其中,講究的便是一個緣字。


    帝君與君後相知相遇,皆是緣法。


    所以……


    顏喬喬醍醐灌頂!


    大儒真正想要引薦的,其實另有其人——那位真正作出治國策的能人。


    到了老爺子如今這般年紀、身份和地位,看世間百態便如看戲一般,蘇悠月以為自己魚目混珠成功蒙蔽了大儒,殊不知在老人眼中,這一切就像是停在街頭觀一場猴耍,若時機恰當,自己也不介意下場玩耍。


    “殿下您也太小看我了。”顏喬喬驕矜地揚起下巴,“大儒超脫世外,不過是在‘順命而為’罷了。”


    公良瑾微微挑眉,正待誇讚她兩句,就見這個鬼東西又一次神秘兮兮地壓低了眉眼。


    “殿下,”她認認真真道,“即便有個真的‘空穀幽蘭’,那也絕非您的良配!”


    蘇悠月身上疑點重重,直覺告訴顏喬喬,這一切的背後有著巨大的“影子”。


    公良瑾執杯的手頓了頓,若無其事問:“為何?”


    顏喬喬想著心事,隨口道:“我一想到那個人,心中便覺敵意滿滿,不想讓她與您扯上關係。”


    公良瑾扶額。


    半晌,他低低笑歎:“若不是知道你是個木頭腦袋,我便信了你的邪。”


    輕而又輕的聲音,化在唇齒之間。


    “什麽?”顏喬喬沒聽清。


    他微微地笑:“你既知曉先機,斷言我該孤獨一生,如何又開始杞人憂天?”


    “今生您英明神武,魅力非凡。然而前世,”顏喬喬頗有些難以啟齒,“前世您的身體實在是……不甚硬朗。”


    他沒有再彈過琴,也沒有再出現在勤業台,終日閉門不出,外間幾乎聽不到關於他的半點消息。她難得見到他一麵,便是在離開昆山院之日,那一襲灼目的、回光返照般的大紅衣。


    身體都那樣了,自然是不會考慮娶妻吧?


    “……”


    “你多慮了。”公良瑾麵無表情。


    即便他臥床不起,又何患無妻?不娶,自然隻能是因為不願娶。


    “那……”顏喬喬十分好奇,想問,但又覺得直言問殿下為何不娶妻似乎太過僭越了,於是及時住口,抿住了唇。


    況且那是前世的殿下,又不是今生的殿下。今生的殿下如何知道前世殿下所思所想?


    他輕輕笑了下,換了個話題,說起離宮之前君後的叮嚀:“日後在外,休要再說自己終身不嫁,以免將來叫人笑話。”


    顏喬喬有些著急:“殿下,我當真不嫁人!您且看著吧。”


    有過那樣一段過往,她如何還會動嫁人的心思?想到夫妻種種,她隻會恐懼、厭憎、惡心。


    她不願提起那些,殿下自然也不可能真正理解她。


    心中委屈,卻又說不上為什麽這麽委屈。


    “急什麽,不嫁便不嫁。”他閑閑笑歎,頓了頓,“我亦不娶便是了。”


    顏喬喬:“!”


    雖然她知道殿下隻是字麵意思,但這兩句話放在一塊兒說,還是讓她的心髒狠狠錯跳了一拍。


    她悄悄深吸一口氣,捏了捏微微發顫的指尖,沉聲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與青州的變故或許有些關聯,我感覺事情不太簡單。自從孟安晴給蘇悠月下毒未遂之後,爹爹與大哥對我的態度就變得十分奇怪……”


    話說一半,忽然聽到馬蹄聲由遠及近疾馳而來,片刻之後,破釜洪亮的大嗓門傳入車廂:“殿下,南山王世子顏青遠道而來,方才抵達昆山院,正四處找尋顏小姐呢!”


    “大哥來了?!”


    顏喬喬驚喜得跳起來碰了頭。


    公良瑾笑道:“說顏青,顏青到。”


    第28章 她的禁製


    顏喬喬拎著裙擺奔過山道。


    遠遠看到那片燃著火紅赤霞株的台地,顏喬喬感覺胸腔中的那顆心髒也燒了起來,火辣辣地奔騰跳躍。


    上一次見到顏青,已是八年前的大婚宴。那日,顏喬喬滿心惦記著失蹤的孟安晴,想要問一問大哥有沒有孟安晴的消息,卻始終找不到機會,還惹得韓崢十分不快。


    夜間韓崢不停地問她,區區一個孟安晴,當真值得她不顧自己一生一次的大婚?嫁給他,是否讓她不甘不願?


    次日,韓崢客客氣氣請走顏青,隻讓她站在小山坡上目送青州車隊離去。


    回到王府後,他給她端來好大一碗避子湯,盯著她一口一口灌下去。從此,那便成了陪伴她整整八年的常備湯藥。


    避子湯又黑又苦又澀,至今舌尖上仍縈繞著那股味道。


    顏喬喬甩了甩腦袋,將那些陰暗潮濕的回憶驅逐出境。


    她拎著裙擺,飛速奔過一條條鵝卵石山道,跑到大喘氣時,終於遠遠看見了自己的庭院門。


    庭院對麵有棵赤霞株,沒她院子裏那株長得好,勝在枝幹粗壯,方便乘涼。花枝裏時不時飄下幾片火紅的花瓣,地上密密鋪了一層霞色。


    灼豔豔的花瓣間,一身青色浮光袍子的顏青顯得特別斯文俊秀、玉樹臨風。


    當然顏喬喬知道溫潤外表隻是假象,顏青的性子……比較一言難盡。


    顏青對麵站著細細瘦瘦的孟安晴。


    “大哥!”


    顏喬喬三步並兩步撲上前去,顏青回頭的瞬間,“嘭”一下被她砸了個滿懷。


    對於顏喬喬來說,得知大哥和爹爹的死訊,自己藏在被窩和浴桶中偷偷無聲痛哭隻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情。


    此刻忽然見到活人,自然是悲喜交織,淚如泉湧。


    眼淚鼻水想也不想便往顏青身上抹。


    “搞什麽搞什麽,丟人不啦。”顏青用兩根手指抵住她的腦門,將她往外推,“起開,敢弄髒我十七兩八錢銀子買的湖光錦我跟你急!”


    顏喬喬:“……”是她親親的大哥沒錯了。


    “嗚哇——”


    身側另一個人哭得更大聲。


    顏喬喬:“?”


    她退開幾步,眼一抬,先是看到顏青那張斯文公子的假麵皮,視線轉動,便看到孟安晴站在一旁,哭成個大花臉。


    顏喬喬當場就急了:“你又為了小賤人氣哭阿晴!你就不能檢點一點?”


    話一出口便知道不太對,顏青此時還不認識蘇悠月呢。


    隻不過前世那些舊賬堆積在心頭,今日又親身經曆了蘇悠月的拙劣陷害,實在是摁不住心頭的火氣——這就像夜間夢見情郎有了別的相好,醒來之後雖知是自己的夢,卻忍不住要逮著情郎遷怒一番。


    顏喬喬氣咻咻瞪著自家大哥。


    她原以為他要炸毛和她急,不料顏青卻悠悠把一對眉毛挑成了拱橋,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誒嘿,你說對了,可不就是因為一個小賤人。”


    顏喬喬:“???”直覺不太妙。


    “嗬嗬,”顏青冷笑兩聲,“有個小賤人寫信要我查顏文溪,哎喲,這一查,還真查著顏文溪有鬼了!”


    顏喬喬心頭一跳,抿緊唇角,直直盯住他。她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變得很急。


    這一刻甚至顧不上吐槽那個魔性十足的“哎喲”。


    因為她知道,顏文溪這人沒事則已,有事必是大事——前世韓崢害死父兄之後,便是扶植顏文溪上位。


    顏青卻不繼續往下說了,他抬腳邁著八字步佯作要走:“嗬嗬你就混著吧,哪日被人賣了,還給人家數銀錢!”


    顏喬喬無比心累頭疼。


    樹下的孟安晴也不頂事,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半句囫圇話都說不清爽。


    “喬……喬,我,我不……沒、沒……”


    顏喬喬憂鬱地看著顏青背影。


    隻見顏青踱出三丈,腳一拐,繞個圈走向她的院子。


    “還愣?”他用眼角斜著她,吊起嗓子怪聲嘲諷,“嫌不夠出名是吧,不然明天讓整個京陵流傳一下咱家的家醜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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