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濃黑如墨,膚白若玉,五官精致漂亮。天人般的相貌,在她心中儼然已是修羅惡鬼。


    顏喬喬緊緊抓住身後的竹扶欄。


    所有的情緒在心頭爆開。


    韓崢不是以為自己心中之人是他麽,是時候還他一頂陳年綠帽了。


    她揚起笑臉,嬌聲對他喊道:“少皇殿下,休要對我無禮!”


    話音猶在,她已毫不猶豫翻過扶欄,直直摔向下方蓮池。


    心髒驀地一懸、一空,仿佛掙脫了黑暗桎梏、宿命糾纏。


    春風拂起她的衣袍和發絲,她知道,自己墜落的模樣美極了。


    蓮池倒映著整片華光,她落向一個絢爛開闊的世界。


    *


    幾扇竹窗被人推開,然後迅速悄悄闔上。


    竊竊私語聲很有求生欲地壓到最低。


    韓崢的身影出現在廊道盡頭,停住腳步,表情愕然。他遙遙向著那道墜落的身影伸了伸手臂,然後緩緩移動視線,望向站在她前方的那個人——少皇,公良瑾。


    公良瑾身後的侍衛怒道:“大膽……”


    “嘩啦——”


    下方蓮池傳來清脆的落水聲。


    碧波四濺,大大小小的玉珠碎滿華光。


    公良瑾抬手,製止屬下說話。


    他的神色似有困惑,低頭認真看了看自己,然後偏頭看向侍衛,好奇道:“我何處無禮?”


    蓮池水聲已歇,隻剩一圈圈泛著金光的漣漪。


    “撈起來,問明白。”他溫聲道。


    侍衛唇角微抽。


    是“撈”而不是“救”。


    看來不食人間煙火的殿下被人碰瓷也會生氣啊。


    第3章 不是男人


    “嘩——”


    落水霎那,顏喬喬眼前浮起萬千碎金。


    波光漾起一圈圈漣漪,迷離地勾勒出漫天華光。


    池水又涼又沉,蓮池邊上晃動著紛亂的白色清影,發出聲聲驚呼——是碧心台的侍女們。


    顏喬喬直直沉到了池底。


    初春的生水寒意徹骨,一絲一絲順著肌膚刺入肺腑,熱意迅速褪去。


    她嗆了些水,鼻喉間澀澀地疼。


    寒冷和痛楚讓她的心緒更加澄明,她撥動身側晶瑩清澈的池水,用力浮向水麵。


    “刷——”


    一張巨網蕩過粼粼金光,兜頭罩了下來。


    顏喬喬:“?”


    還沒回過神,身軀忽地一緊,被牢牢縛住。旋即,一股龐然巨力將她從水中拔出,在凜冽的寒風裏劃過小半個圈,甩到竹樓旁側的觀水台上。


    她赤腳踩著沁涼微晃的竹節,踉蹌兩步堪堪站穩。


    這是……被漁網撈上來了。


    哪位壯士如此別出心裁?


    她怔怔抬頭,網繩一縷一縷順著她的濕發滑落到肩部,露出一張凍得發白的臉。


    她順著滴水的漁網望過去。


    撈人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侍衛,長相十分粗獷。一字眉,方方正正的國字臉,還有一隻與嘴唇同寬的大方鼻,此刻,他撐著鼻孔、沉著臉,看起來非常不好惹。


    藥效退了,她看旁人已不再是少皇公良瑾的模樣。


    顏喬喬心中泛起劫後餘生的欣喜。


    侍衛別開臉,向著觀水台上方拱手行禮。


    顏喬喬抬頭望過去,眸光一震,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怎麽又是少皇的臉?這情藥到底退是未退?


    對方靜靜看著她,一雙清冷幽黑的琉璃瞳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竹樓的暖光罩住她的身軀,濕發極黑,襯得膚色透明雪白,像是一觸便會破掉的嬌嫩花瓣。菱唇失去顏色,更顯得楚楚動人。可憐兮兮的巴掌臉上,仿佛隻剩下一雙微帶驚恐的眼睛。


    昆山院的白袍用料足,浸了水之後就像一疊厚宣紙糊在身上,倒是不顯曲線,隻是一雙玉足赤著踩在水漬裏,無端添了幾分香豔。


    他蹙起墨般的長眉,解下雪絨大氅,示意身後的女官為顏喬喬披上。


    氅衣沒有染到他的體溫,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暗香,淡得像幾縷拂過麵頰的清煙。


    春風被擋在身外,衣擺蓋住了她的赤足。


    顏喬喬心頭微震,探究地看向他。


    他正抬手,拂平袖上一絲折紋。


    溫潤,清雅,不疾不徐。


    顏喬喬稍微睜大了眼,烈焰中那道清瘦的身影與眼前之人逐漸重疊。


    他不是韓崢,而是真正的少皇公良瑾!


    萬千情緒湧上心頭,激蕩熱淚浮滿眼眶,她輕輕縮起肩膀,發出壓抑的嗚咽。


    有這一位在,她什麽也不用怕。


    他的功績,不僅是最終以殺證道誅滅叛逆。早在山河破碎之際,他便以一副病弱殘軀,率領三萬將士鎮守空城,阻攔百萬鐵騎,庇護百姓轍離。


    城破之後,本欲屠城的凶蠻異族驚愕地發現,守城將士已經全部陣亡,讓他們猶豫半日不敢突進的,竟然隻是一整排屹立不倒的屍身。浴血戰神,足以震懾群雄,令人膽寒卻步。


    城中沒有找到公良瑾的屍體,不過誰都知道,他為了守城耗盡心血,本就殘破的身體燃至油盡燈枯,離開京陵也活不過幾日了。


    那個時候顏喬喬被韓崢禁足在鎮西王府,隻能從離霜口中探到零星的消息。


    她一直為那座空城懸著心。她知道父兄揮軍前往京陵勤王,卻在半途收到少皇諭令,命他們轉向江東,阻攔追擊百姓的騎兵。城破時,顏喬喬偷偷哭濕了枕巾。


    在那之後,公良瑾消失了整整七年,直到顏喬喬瀕死之時,終於聽到他的消息。


    往事一幕幕晃過腦海。


    此刻,看著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公良瑾,顏喬喬不禁心神激蕩,胸口一片沸騰。


    她用顫抖的手指攥住身上的雪絨大氅,晶瑩熱淚滾滾而下,落向竹台,濺起一片片小水花。


    唇瓣微抿,她嗓音輕顫:“殿…下。”


    見狀,那位把顏喬喬從蓮池中打撈出來的侍衛不禁眼皮大跳,直呼不妙。


    好可怕的女人!盯著殿下說哭便哭,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這不是擺明了又要訛人麽。


    侍衛飛快地橫過身軀,擋在公良瑾身前,臉上繃起誓死悍衛殿下清白的決絕表情。


    有什麽,衝著他來!他替殿下扛!


    顏喬喬:“?”


    公良瑾揮退侍衛,溫聲開口:“莫怕,昆山院隻在天子腳下,倘若我有無禮之舉,你大可上金殿告我一狀。”


    寒涼的嗓音,像月下清泉。


    顏喬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怔怔看他,正想開口說話時,餘光瞥見一道高大的人影攜著滿身寒風,疾步掠上觀水台。


    韓崢!


    此處燈火輝煌,顏喬喬看清了他的模樣。


    平心而論,韓崢生的是一副英俊硬挺的好相貌,肩寬體闊,儀表堂堂。在昆山院一眾青年才俊中,韓崢當得上數一數二的夫婿人選。


    隻不過在顏喬喬眼中,這個男人早已脫下一身好皮囊,一眼望去,淨是汙濁不堪。


    如今的韓崢尚有幾分青澀,藏不住眉間喜怒。他拱手向公良瑾施禮,眼風卻是帶著陰鷙,重重飄到了顏喬喬身上。


    搶在他開口說話之前,顏喬喬抬起顫抖的手指,指住他的鼻尖:“韓崢逼迫我,欲行不軌,我怕極了,這才從樓上墜下來……若不是下麵正好有水,我已、已不在人世了,可憐父兄隻有我這一個親人……”


    她哽咽著,再說不下去。


    顫抖的雙手緊緊攥著衣襟,柔弱無助又可憐。


    一雙水潤潤的眸子蘊滿了委屈,蒼白的小臉血色全無。


    公良瑾身旁的侍衛下意識按住刀柄,怒視韓崢。瞪了幾眼,後知後覺發現哪裏不太對——方才看到的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兒啊。


    “韓世子?”公良瑾望向韓崢。


    語氣微沉。


    “殿下,此事實屬誤會。”韓崢麵不改色,“我隻是察覺顏師妹身體狀況不太對,讓她歇下,然後準備請醫者來看一看,不想顏師妹竟誤會了我。也許是我哪裏言行不大妥當,我向你賠罪。”


    他轉向顏喬喬,微挑著眉,目光灼灼,唇角勾著毫不掩飾的興味。


    “隻是言行不妥當麽?”顏喬喬挪向公良瑾,“鎖了門、扯下床簾、奪了我的鞋,還扯我的束帶,殿下讓人到廂房一看便知!”


    韓崢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一時竟是百口莫辯。


    “殿下……”顏喬喬已縮到了公良瑾身旁,抬起頭,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委屈道,“他是壞人,真的,真的。”


    晶瑩的淚珠墜在眼底,搖晃著打轉轉,花瓣般的唇抿成了柔軟的弧線,小臉蒼白,神情淒婉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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