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不可能。”不是沈楠打擊他,而是這事確實過於詭異, 江停風之前說過,他的計劃,實施起來坎坷重重。


    他外祖陳家曾經也是雲陽府一霸,隻可惜家主陳丘膝下無子,隻有陳晚兒這一個女兒。


    本來陳丘想的是讓陳晚兒招贅一個夫婿將來生了兒子繼承家業。可偏偏他的新婚夫婿江昇昌是個有野心的,不甘居於雲陽府這小小的一方,一心想要考取功名。


    當時二人新婚燕爾,陳晚兒在他的蠱惑下,便去說服陳父同意讓江昇昌繼續讀書,陳父拗不過女兒,便隻得答應。


    後來江昇昌還真考中探花,陳父陳母沒法兒,隻得含淚讓陳晚兒帶著嫁妝以及八歲的江停風追去了上京城。


    膝下一下沒了人,陳父瞬間老了許多,便無心打理家業,再加上後起之秀的打擊,漸漸地,陳家便也落寞了。


    所以江停風接手的陳家,其實也就比爛攤子稍好那麽一點。隻是他這幾月兢兢業業,審時度勢,再加上有油坊加持,情況才有所好轉。


    隻是他之前菜籽油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已經觸及到了別人的利益,這次想涉足古玩界,自是遭到了他們的聯合打壓。


    若不是有那麽一口傲氣撐著,江停風早放棄了。


    所以,這裏頭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他們停了手。可究竟是什麽事,或者是什麽人,才能讓那些人同時停手。


    “我也查不到。”江停風頗有些沮喪,以他現在在雲陽府的人脈,去追查這幕後之人,簡直難如登天,“但我知道,那人沒有惡意。”


    “你怎麽知道?”沈楠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人不在明麵上,如何得知他沒有惡意。


    “男人的直覺。”江停風向來是個樂觀的人,不發生到眼前的事,他一般懶得去深究。更何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人若是有所求,隻要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他盡力滿足就好了。


    畢竟,他開多寶閣,也不是為了賺錢,而多寶閣在別人眼裏,就隻是錢。


    “反正你自己省得就好,多加小心。”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顧三郎自外頭回來,聽見的便是這樣一段對話,不用多想,他都知道他倆聊的必定是多寶閣的事,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笑了笑,進了門。


    “三郎兄回來了。”江停風看見他,笑著起身,“早知道你在府衙,我便和你一塊兒回來。”


    “臨時有點事,玩了就回來了。”顧三郎張開雙臂,任由沈楠拿著雞毛撣子給他撣土,“你們聊什麽呢,這麽熱鬧。”


    “說起多寶閣的事呢。這幾日雲陽府商界的那些人忽然消停下來了,似乎是有人在幫我。隻是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想來不會是禍。”顧三郎道:“雲陽府世家大族有得是,若是為利,沒必要選落寞多年的陳氏。至於說是為某種不可說的目的,那就更不會選他了。”


    “適合做殺器的人,首先就要心狠手辣,唯利是圖,豪門大族有得是心懷野心的庶子,他……”


    顧三郎看了一眼江停風,沒再說話。至於他怎麽樣,他們心裏清楚的很。


    顧三郎這話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在分析,畢竟外人可不知道江停風到底有多少實力,所以他說的不無道理。


    “看吧,我就說是因為我的人格魅力。”他得意地朝沈楠挑了挑眉,完全不在意顧三郎沒說完的話是啥意思。


    “他說啥你都信。”沈楠對他翻了個白眼,隨即笑著看向顧三郎,“你從府衙趕過來,吃飯沒。”


    “吃了。”顧三郎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我不在的這幾日,她有沒有再來。”


    “獻殷勤的人都不在,她再來幹啥。”沈楠打掉他作亂的手,抬頭看向顧三郎,“咋地,你想他了?”


    “唔……還真有點。”


    顧三郎話音剛落,沈楠便咬牙切齒的瞪他,“你說啥,再說一遍。”


    “我說,我還真有點想她。”在沈楠馬上要賭氣轉身之際,顧三郎一把將她擁進懷裏,低頭喃喃道:“畢竟隻有她在,你才會主動投懷送抱,你說是吧!”


    男人低沉的聲音讓沈楠心中一顫,一股酥麻之感竄向四肢,她推著顧三郎的胸膛,“有人在,你放開我。”


    “有就有唄。”顧三郎說著,將她擁得更緊了些,埋首在她頸窩,嘟嘟囔囔。


    天知道這一去四天,他有多想她,要不是現在還不是時機,他一定時時刻刻將她拴在身邊,一步都不能離開。


    兩人旁若無人的擁抱,讓江停風在難為情的同時,還生出幾分羨慕來。然而他倆擋住了門,他想出去都難,隻能被迫吃狗糧。


    無奈地將目光投向門外,外頭楚暮的表情也是一言難盡,朝他攤了攤手。


    湊合看唄,還能絕交咋地。


    顧母也是許久沒看見江停風,見他來自然高興,晚上做了一大桌子他愛吃的招待他,給他夾得菜堆得跟小山似的。


    “這是你愛吃的,嚐嚐看,這可是小蕎特意做的。”


    顧母此話一處,氣氛瞬間有些尷尬。畢竟“特意”兩個字,多多少少摻了些曖昧在裏頭,而江停風和顧小蕎,男未婚女未嫁,說出來不免讓人有些多想。


    楚暮是個吃貨,此時埋頭幹飯也沒發現氣氛的微妙,顧母年紀大了,兩個孩子又小,所以這個桌上,此時真正難受的,隻有他們四人加一個顧大嫂。


    見顧小蕎為難地摳著筷子,沈楠哈哈一笑,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放在顧三郎的碗裏,“虧得你還記得你三哥的喜好,看來他平日沒有白疼你。”


    顧小蕎抿唇輕笑,感激得看向沈楠。


    飯罷後,沈楠她們收拾完回房睡覺時,她才問了顧小蕎。


    他們這些人了,真正愛吃魚香肉絲的還真是江停風,她方才不過是拿顧三郎當幌子罷了。


    可顧母既然說了特意二字,就說名這道菜是顧小蕎要求的,或者說是她掌勺的。


    “小蕎,你是不是喜歡江停風。” 沈楠正色的問她。


    江停風說過,他在京城確實有個未婚妻,是她娘陳氏收留的一個孤女,算是他的童養媳,隻是兩人僅是口頭上的婚約。而且他這次被逐出江家,她也並未跟來,這婚事多半是作廢了。


    隻是她看江停風對顧小蕎並沒有旁的心思,且他還是個現代人,若是顧小蕎一廂情願,怕是會受傷。


    “我不知道。”顧小蕎不敢看沈楠的眼睛,低下頭去。


    她隻是喜歡和他相處時那種輕鬆的氛圍,喜歡看他笑時的樣子,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


    而且,他是個秀才,還有未婚妻,而自己,大字都不識一個,又如何配得上他。


    顧小蕎淒涼地自嘲一笑,抬起頭來看向沈楠,眼中盡是堅定,“三嫂,我不會喜歡他的。”


    說完,她便進了自己屋,沈楠叫她不應,便也隻得做罷,回了自己的房間。所以她沒看見,牆角黑暗處,還站著一個人,若有所思看著顧小蕎的房間。


    新打的菜籽經過這幾日的晾曬,已經幹了。沈楠春日就說過,等菜籽下來了,就要他們交之前種子的兩成出來還給她。所以這幾日,陸續有其他兩個村的人前來還債,順帶著將餘下的菜籽賣給沈楠。


    這菜籽收購的價格沈楠一早就公布出去了,所以他們在給自家和親戚留夠種子後,剩餘的便全都拉來了顧家村。


    沈楠嫌他們陸續來麻煩,索性定了個日子,在油坊門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正好顧三郎也有時間,可以幫著賬房先生捋捋賬,免得還的,賣的混在一起亂了賬麵。


    所以六月十五這一日,靠山屯格外熱鬧,去還賬的人,拉著一車菜籽雄赳赳氣昂昂,拿到錢的人,聽著荷包裏叮當作響的銀錢喜洋洋樂開花。


    而且來人還不止是靠山屯的村民,還有他們的親戚,以及從其他地方聞訊而來,前來買種子的。


    顧家村原先是什麽樣子,這可在整個青山鎮都是聞名的,曾有人戲言,顧家村的人睡覺都睜著一隻眼,就怕忽然那一天房塌了。


    可他們如今看見了什麽,男的女的全穿的新衣服,家家戶戶都蓋了新房子,雖然不似顧三郎家整棟隻有半麵,可那也是青磚大瓦房啊。


    還有他們那本該光禿禿的山上,現在長得那綠綠的,高高的,抽著穗的是什麽?


    “那是玉米,也能榨油的。”有人見他們議論,上前來好心的解惑。


    眾人嘴裏“哦”著,但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玉米是個啥玩意兒。尋思著這一株就這麽高,那可得接出多少種子來啊。


    他們將眼睛擦了又擦,完全不敢相信這還是曾經那個窮得鳥不拉屎的顧家村。


    這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顧三郎怕他們其中有歹人混進來傷害村民,所以提前讓順子找人組了個臨時護衛隊,在村裏巡邏,至於村裏的小孩子,大一點的在村長家學認字,小一點的則叮囑大人看顧好了不許出來玩兒。


    也好在這些人都是正經的農人,場麵雖然亂,但並未出什麽幺蛾子。


    一行人忙到下午,總算將人全給送走了。


    顧大嫂和顧母做了晚飯,顧三郎飯罷後,便又回了油坊。


    今日的賬還有些需要明確一下,他怕明早就忘了。


    沈楠今日跑東跑西也累狠了,雖有心陪他但腳卻著實不聽使喚。而且這大熱天的跟那麽多人擠在一起,她隻覺得身上汗津津的膩得慌,得好好洗洗。


    顧三郎自然也舍不得她累著,在她臉上偷個香後,揉了揉她的腦袋讓她好好歇息。


    油坊晚上隻有值夜班的人在,賬房先生不是鎮上的人,所以下午就走了。


    今天晚上油坊守夜的是順子,知顧三郎要算賬需要個安靜些的環境,他幫著又添了一盞燈後便換了衣服去油坊找人聊天去了。


    賬房先生記賬很有一套,可沈楠的方法效率更高,顧三郎按著她的方法做,所以這最後的收尾還得他來做。


    外頭機器的轟鳴聲雖然吵,但這件房子沈楠用特殊材料做了隔音,相對來說還好些。


    珠光下,他長睫如扇,眼睛盯著賬本,修長的手指不聽地撥動著算盤,時不時低頭在賬本上寫寫畫畫,那舔筆時的儒雅,計算時的認真,讓門外偷看的段玉娟近乎癡迷。


    那一聲聲算盤,好似敲在了她的心上。


    這幾日,因著段財生斷了腿,她之前又太過主動,讓顧三郎起了戒心,所以她才一直忍著,沒來找顧三郎。


    可今日跟她爹來賣菜籽的時候,看見人群裏一身青藍色長袍,侃侃而談,溫潤如玉的顧三郎時,所有的矜持瞬間消散,隻覺得存在心中的那團火簡直就要把她焚燒殆盡了。


    後來偷聽到那算賬的老東西叮囑顧順兒說顧三郎晚上還要來這邊時,她就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今夜,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單手端著托盤,她稍稍晃動了下茶杯,見裏頭沒有異常,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顧三郎此時正聚精會神地算賬,聽見門響,還以為是順子回來了,所以連頭都沒抬,直到他聞到一顧膩死人的香味。


    “你來幹什麽?”在看見段玉娟那媚眼含情的眼神後,顧三郎地厭惡毫不掩飾的浮在臉上。


    “三哥哥。”顧三郎那淩冽的目光讓段玉娟有些懼怕,但更多的是著迷,讓她渾身發熱,聲音也跟浸了糖似的。


    段玉娟雖然成婚多年,卻從來沒有像今日一樣渴望被一個男人撲倒,撕碎。


    “三哥哥,我泡了上好的茶,你喝一點兒解解乏吧。”


    “不用。”顧三郎專心於手下之事,隻想著快些弄完好去找沈楠,對段玉娟遞過來的茶,他看都不看一眼。


    “三哥哥,你試試看嘛。”段玉娟說著,揭開杯蓋,就要去喂他。


    這藥性.烈,隻要沾上一點,就能讓人欲.仙.欲.死。


    “三哥哥。”


    顧三郎自然不想和她有任何身體接觸,看出她的意圖後,他立馬閃身離開桌子。段玉娟撲了個空,茶杯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段姑娘,請你自重。我說過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心思,所以還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顧三郎說完就要開門離去,卻被段玉娟叫住。


    “三哥哥。”段玉娟從椅子上爬起來,看著顧三郎泫然欲泣道:“我知道你忘了許多事,可有一件事,我必須說給你聽。”


    見顧三郎要開門,她歇斯底裏道:“如果今日你走了,那我就去找沈楠。”


    “到那時候,你後悔可都來不及了。”


    顧三郎停住開門的手,躊躇了一會兒,轉頭去看她。


    別的事他都可以不管,可關係到他和沈楠的感情,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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