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說話聲含著笑意傳來,沈玉檀怔住,猛地回過頭。


    穿堂風過,靈堂掛著的白幡揚起,遮住那人黑暗中的身影,謝歧立在堂前,長久的靜默中,她聽見他似乎輕笑了聲。


    沈玉檀猶如夢醒般,這一刻什麽也顧忌不得,急匆匆跑過去,忘了腿還麻著差點摔倒,跌跌撞撞撲進那人懷裏。


    香氣盈了滿懷,謝歧將人緊緊抱著,騰出一隻手撫摸她的頭發,像安慰似的,一下一下慢慢捋順。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我回來了。”


    沈玉檀抬頭,在昏暗中與他對視,眸子像盛了一團火,炙熱而明亮。他看著她長長的睫毛眨了兩下,眼尾迅速染上一抹紅,淚光瑩潤了眼眶。


    沈玉檀突然踮起腳,溫熱的唇瓣突然貼上來,急急吻他。


    謝歧愣了一下,然後手臂慢騰騰繞過她的腰扶好,任由她胡作非為。沈玉檀親得毫無章法,哆嗦著身子貼近他,濕冷的眼淚滑過眼角,總算沒了力氣。謝歧卻不肯輕易放過她了,逮住唇角含住反複廝磨糾纏。


    風漸漸小了,偶爾一陣吹來,夾雜著馥鬱花香。


    沈玉檀窩在謝歧懷裏急促呼吸,腰間被掐了一把,聽見他說話:“瘦了。”


    點了點頭,有模有樣學他,手放在謝歧腰上掐了一下,促狹道:“你也瘦了。”


    謝歧看著她笑,目光環顧了靈堂一遭,嘖了一聲:“趙狗賊布置的挺像那麽回事。”


    沈玉檀想了想,眸光暗下去,到底憂慮道:“眼下京城危機四伏,你怎的敢回府,太冒險了。”


    “想你了”,他何嚐不知道此舉涉險,然相思成疾,早遠在邊關時已日思夜想,回了京城更是情難自抑。


    沈玉檀半是羞臊半是擔憂,又聽他一句句寬慰她,“放心,我敢回來自然掩藏了行蹤,他們不會發覺。”


    “好。”沈玉檀盯著他看了會,想起來什麽,“這麽晚回來,肯定餓了吧。”


    可是她這會又不能去廚房,鬧出動靜引人出來就不好了,思來想去,餘光瞥道貢品桌上擺的貢品,茅塞頓開起身挑了塊點心,送到謝歧跟前,“先墊補墊補。”


    謝歧頗為嫌棄看著那糕點,吐出兩個字:“晦氣。”


    沈玉檀直接湊過去喂他,“人好端端站在這,說什麽晦氣,吃飽了才要緊。”


    謝歧垂眸,就著她喂食的動作一口一口咬進嘴裏,末了她手裏沒了糕點,手指沾滿了蜜餞的糖。


    謝歧直勾勾望著沈玉檀,俯身吮著指尖,含進嘴裏。沈玉檀隻覺得臉上像有團火在燒,偏過頭不去看他,觸覺卻愈發清晰,指尖一根一根遍布酥麻。


    心裏癢癢的,像被什麽東西一下下地撓,謝歧沿著白嫩的藕臂吻上去,蜻蜓點水落在她眉心、眼角、唇畔。


    他慢慢將她壓在蒲團下,啞聲喚她的名字,沈玉檀便知道他動情了。而她何嚐不是呢,兩具軀體貼得這樣近,她卻渴盼著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謝歧緩慢又深重地吻她,氣息噴灑在項間。他伸手解開腰間的係帶,扯了兩下沒扯開,這才有些急躁,膝蓋跪在她腿間,全神貫注解那兩根帶子。


    沈玉檀仰麵躺著,總算找回些理智,扣住他動作的手,緩緩喘息笑道:“晦氣。”


    然而沒有別的地方了。


    謝歧手裏係帶鬆了,他吻她的手心,親得她癢了自己鬆開,輕鬆撥開兩片衣襟,輕佻出聲:“”“吃飽了才要緊。”


    粗糲附上嬌嫩的肌膚,殘存的那點理智分崩離析。燭光下,牆上人影纏綿,久久難舍難分。


    第61章


    趙雲軒垂眸,目光落在明黃的龍床上。


    層層帷帳後,瀛帝麵色蠟黃、唇白無色躺在床上,身形如同枯槁,與冬日圍獵時的英姿判若兩人。


    已是夜裏三更,趙雲軒仍穿著晨時的朝服,紫袍蟒帶,在那站了許久。身後宮人站了兩列,無一人敢上前提醒。


    瀛帝夢中囈語,帷帳晃動,上麵刺繡龍紋栩栩如生,時隱時現。趙雲軒看身旁內侍一眼,內侍連忙上前,彎腰卷起帷帳。


    趙雲軒聽清楚,他喊的是琰兒。


    瀛帝不知做了什麽噩夢,驚出一身冷汗,渾身顫抖喃喃:“琰兒,琰兒。”


    趙雲軒撩起眼皮,沉聲喚他:“陛下。”


    “琰兒!”瀛帝忽地大叫一聲,從噩夢驚醒,自龍床上坐起來,驚恐地瞪大眼睛。


    宮人忙垂頭湊上來,拿備好的帕子擦去瀛帝臉上的汗水,內侍雙手接著奉上一碗安神湯。


    瀛帝驚魂未定,餘光中瞥見趙雲軒,推開身前的東西,連鞋襪都顧不得穿,慌慌張張跑過去,“琰兒,琰兒在哪!”


    “陛下安心,夜已深了,小皇子自然已入睡了。”趙雲軒從內侍手裏接過安神湯,送到瀛帝麵前:“陛下隻是夢魘了,喝了這藥歇下吧。”


    “朕不喝!”瀛帝揮袖,瓷碗脫手摔了個稀碎,藥水灑了一地,“喝了這麽久也不見好轉,反而每況愈下,是這藥有問題!”


    小太監手裏勺子滑落,發出清脆的聲響,嚇得一彎腿跪到地上。


    趙雲軒臉色陰沉,緩緩看了小太監一眼,用帕子將手上藥漬一點點擦幹淨,才道:“陛下睡得久了,身體不適將藥碗打翻,還不快再熬一碗呈上來。”


    小太監趴在地上連連稱是,撿起碎碗片迅速退出去。


    趙雲軒看向瀛帝,他滿頭白發鬆散,眉頭緊皺,咬牙死死盯著趙雲軒,眼裏滔天怒火就要發作。下一刻,卻討好地笑起來。


    “是朕糊塗了。”瀛帝跌坐在床上,今時不同往日,他身體急轉直下,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趙雲軒慢慢將皇權蠶食架空,許多事已經做不了主了。


    瀛帝目光空洞呆滯,半晌,像想起什麽事,雙眼逐漸迸出些光芒。


    “朕近日來總夢見李緒,怎麽說他也是朕的兒子,如今朕病重,琰兒年紀尚小,難堪重任,朕要李緒回京監國。”


    趙雲軒摩挲著手指,聞言輕輕了,“李緒犯上作亂,欲加害陛下,罪該萬死。流放西北苦寒之地已是宅心仁厚,且已貶為庶人,沒有資格繼承正統。”


    “你放肆!”瀛帝抄起茶壺重重砸下,在趙雲軒腳邊碎成兩半,“此乃皇命,豎子膽敢違抗!”


    寢殿一片死寂,宮人個個頭埋得更低。


    “皇命。”趙雲軒細細琢磨著這兩個字,忽地嗤笑出聲。給瀛帝喂的藥不但能要他的命,還會使人精神錯亂,喜怒無常,看來是真的起作用了。


    片刻趙雲軒收了笑,側首吩咐:“來人,陛下病入膏肓失了神誌,微臣怕陛下傷到自己,隻好惶恐觸犯龍體了。”


    趙雲軒說完,從殿外進來兩個太監,手裏各執一捆麻繩,朝瀛帝越走越近。


    “大膽!”瀛帝連連後退,扶著龍床怒斥:“你們這是謀反,朕要誅你們九族!來人救駕,快來人——”


    可惜殿內無一人敢動,兩個太監按住掙紮的瀛帝,三兩下綁在龍床上,雙雙退回趙雲軒身後。


    趙雲軒居高臨下看著他,瀛帝扭動手腕想要擺脫束縛,然繩子綁得死死的,紋絲不動。他隻好梗著脖子高聲咒罵,狀若瘋魔。


    “臣還有一事要稟。”趙雲軒無視瀛帝罵罵咧咧,直接道:“陛下昏睡的久了前朝的事有所未聞,鎮國大將軍中了羌人的埋伏,已以身殉國了。”


    瀛帝雙眼倏地睜大,頓覺口中腥甜,氣得渾身哆嗦,“你……亂臣賊子!”


    “陛下忘了。當初可是陛下提拔臣打壓謝家。除掉謝歧乃為陛下分憂,是臣分內之事。”


    瀛帝胸口絞痛,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事到如今追悔莫及,他當初怎麽就聽了趙雲軒的讒言,殘害忠良,落得今日這樣淒慘的下場。


    趙雲軒目光落在濺了血的龍床上,厭惡地皺了皺眉。熬藥的小太監快步行到趙雲軒身後,小心翼翼道:“大人,藥熬好了。”


    趙雲軒睨了藥碗一眼,裏麵裝的藥是黑褐色的湯藥,散發著絲絲熱氣。


    “給陛下喂藥。”


    “是。”內侍垂眼答應,若仔細觀察,他托著藥碗的手是微微顫抖的。


    瀛帝仿佛失去了氣力,仰身癱在床上,小太監跪下磕頭:“陛下,該喝藥了。”


    瀛帝恍若未聞,一動也不動。小太監額頭汗珠滾下來,又不敢違抗趙雲軒的命令,隻好舀了湯藥,遞到瀛帝嘴邊。


    棕褐的藥汁觸到嘴角,瀛帝喉嚨微動剛要咽下去,有道女聲從殿外傳來:“不能喝!”


    宮人均是一愣,紛紛側首望向殿門。


    玉華公主李淑從外麵匆匆趕來,她走得萬分焦急,披頭跣足,一路跑進紫宸殿:“父皇不能喝,此乃毒藥!”


    瀛帝麵色劇變,立馬將喝進嘴裏的藥汁吐出來。李淑怒氣衝衝趕到殿前,隻是還未近身,就先被趙雲軒身邊的手下攔住。


    “給本公主滾開!”李淑死死盯著趙雲軒,眸裏是滔天的怒火與怨恨,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李淑萬萬沒想到,她與趙雲軒成婚是引狼入室,她許他前途無兩,卻不知趙雲軒貪得無厭,狼子野心,謀的居然是帝位。


    趙雲軒背對李淑而立,聽到這話也不曾回頭,隻揉了揉眉心,頗為冷淡地開口:“長公主累了,來人帶著下去休息。”


    說完,大步走到床前,從內侍手裏拿過藥碗,扼住瀛帝的下頜,直接往嘴裏灌。瀛帝掙紮,藥汁嗆出大半,髒汙了麵容,卻還是有大半灌進了喉嚨裏。


    從始至終,趙雲軒十分平靜,曲起的指節使力泛紅,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殿外,李淑踹倒前來服侍的宮人,見到這一幕,聲色淒厲往大殿裏衝。


    一碗藥喂盡,趙雲軒鬆手,瓷碗在地上摔得稀爛。


    刹那間天旋地轉,李淑身子斜斜倒下,摔進殿前冷硬的青磚裏。


    第62章


    天光微亮,靈堂內鍍上一層金光,東方吐露魚肚白。遙遠的喪鍾沉重悠長,皇帝昨夜駕崩,整個京城籠罩在陰鬱的氣氛裏,路上家家戶戶門前掛白,院門緊閉。


    沈玉檀坐在去皇宮的馬車上,十分憊懶地倚著,想起昨夜種種,臉上迅速攀上一抹紅。


    然今日瀛帝已死,官員命婦都前去吊唁,不失為最好趁亂混入皇宮的時機,是以謝歧今夜便會動手。


    想到這,激起的那點漣漪蕩然無存,馬車搖搖晃晃,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行了沒多久,高大的城門浮現在眼前,朱紅宮牆上掛白,官員命婦從側門進去吊唁。


    沈玉檀走下馬車,恰好同趙雲英碰了個對麵,她斜著眼上下打量一遍沈玉檀,輕嗤了一聲。


    沈玉檀原沒有瞧見她,經她這一番動作,才將目光放到趙雲英身上。當真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國喪時期,別人皆是摘冠去飾,披麻戴孝,生怕一時疏忽釀成大錯。沈玉檀看一眼趙雲英的衣裳,裏襯還繡著花鳥紋呢。


    許是沈玉檀看得久了,趙雲英有所察覺,扭著脖子拿眼剜她。嫌攤上晦氣,沈玉檀忙側過頭,不再去招惹她了。


    宮人領著進去紫宸殿,烏泱泱一群人齊齊跪下,有幾個甫一跪下便哭出聲來。沈玉檀既沒哭也不想招眼,隨眾人老老實實跪下,不動聲色打量了四周一圈。


    李淑不在其列,不僅如此,連虞貴妃和小皇子也不在大殿上。有大臣問起來,總管太監隻說貴妃與長公主悲痛過度,一病不起。沈玉檀不信這套說辭,反而印證了她同謝歧猜想的是對的。


    如今後位空懸,太子廢黜被貶,虞貴妃又臥床不起,主持大局事務便落到了趙雲軒手裏。


    沈玉檀抬眸,看見趙雲軒一身縞素,立於百官之首,示意內侍宣讀聖旨。


    皇帝遺詔立小皇子李琰為太子,命左相趙雲軒監國,輔助太子繼位,主持朝政。


    趙雲軒跪在地上,雙手接過聖旨,起身朝殿下看來,沈玉檀匆匆挪開視線,瞥見他輕緩地勾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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