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歧渾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你可知那人是誰?”


    “還能有誰,是玉華公主。”若她沒記錯的話,上輩子這時候聖旨快要下來了,李淑會如願以償嫁給趙雲軒。隻不過這一回,她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成婚。


    第53章


    年關過去,春日來臨,天氣漸漸回暖,宮裏果不其然傳下幾道聖旨。


    第一道是對太子謀逆的處置,太子犯下謀逆重罪,瀛帝尚念及父子情分赦免他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出了冬便要跟隨押送犯人的馬車,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沈玉檀卻知道瀛帝之所以還留著太子,是為了壓住虞家。太子毫無預兆謀反,瀛帝方寸大亂,虞家勢力極具膨脹,朝廷上一時無人比肩。瀛帝之所以拖了這麽久才下命,是因為隻要留太子一條命,虞家便會心存忌憚,不敢譖越皇權。


    若不是太子尚有用處,便會像上輩子那般,將東宮所有人趕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


    第二道聖旨是趙成貪汙一案,瀛帝或許太看重趙雲軒,竟不顧群臣聯合上書反對,有心放趙成一馬,也將他發配至邊疆。


    第三道聖旨不出所料,瀛帝給趙雲軒和李淑賜婚,此道旨意下來,眾官員驚愕不已,朝廷內外議論紛紛,宮裏民間都在私下商量這件事。


    沈玉檀心思卻沒放在這上麵,她估摸著時間,擔心趙雲軒和李淑婚後不久,謝歧就要去邊關打仗,她怕謝歧重蹈覆轍。尤其這陣子邊關多有異動,瀛帝說不準哪天就派謝歧前去增援。


    每每她唉聲歎氣的時候,謝歧就會從後麵環住她的腰,手掌撫上她的發絲安慰:“不怕,這回我們都準備好了。”


    上一世他們素不相識,獨自對抗命運。這輩子不一樣,不管發生何事,他們彼此就是對方的依靠。


    趙雲軒和李淑想當那對人人豔羨的鴛鴦,沈玉檀偏不遂了他們的意,直接把之前抓到的南蠻俘虜送到朝堂上。那俘虜當著眾臣的麵承認他與玉華公主有私情,朝堂一片嘩然,瀛帝怒不可遏,當朝昏死過去險些跌下龍椅。


    李淑不出所料又被禁了足,沈玉檀用了些手段,李淑一時半會找不到她頭上,隻能在宮裏幹跳腳。


    太子謀反,公主同南蠻戰俘有私情,接二連三的打擊壓垮了瀛帝,身體撐不住隻好罷朝,宮裏太醫一個個像熱鍋上的螞蟻圍在殿前打轉,謝歧反倒閑下來在府裏陪她。


    平靜的日子過得很慢,宮裏安生了一段時日 ,沈玉檀跟謝歧都沒有放鬆警惕,未雨綢繆即將要發生的事,兩人都明白,這份看似平靜之下醞釀的驚濤駭浪。


    半月後,胡羌一隊人馬來犯。在邊境燒殺搶掠為非作歹,當地兵馬趕過去時,胡羌騎兵早快馬加鞭離開了。


    這也不算棘手,畢竟每過年邊境都會有蠻夷侵擾,邊關將士有所防備,成不了氣候。壞就壞在,胡羌散騎隔三差五就來一回,嚐到甜頭後野心膨脹,冒險夜襲邊關,竟真叫他們攻下一座城池。


    此事傳到京都,朝堂一片嘩然,既沒了城池又丟了中原的臉麵,聽說瀛帝病情剛有起色又差點暈過去。於是半夜召謝歧入宮,命謝歧清點士兵,帶上三千人馬前去收複失地,駐守邊關,即刻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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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檀披頭散發坐在鏡前,任蘭芝打理梳妝,從謝歧奉召入宮起,她就一直魂不守舍。


    太快了,即便早有準備,等真到這一刻心裏仍舊惴惴不安。東方露出魚肚白,沈玉檀換好衣裳,坐上馬車朝城門趕去。


    謝歧方才已叫人來傳話,大軍停在城外清點將士,天亮後就要啟程,謝歧一身玄色胄甲,盯著城門微微出神。


    片刻後,一輛馬車從遠處飛馳趕來,踏著東方緩緩升起的圓日停在城門。謝歧大步流星走到馬車前,平複了下情緒掀開車簾。


    溫香軟玉迎上來,纖細的手臂環過脊背,沈玉檀人撲到他懷裏,謝歧感覺到她在微微發抖。


    “謝歧,我害怕。”她收緊雙臂,像是要把他禁錮在這,一點也不肯鬆開。


    謝歧抬手緩緩撫摸她的後背,垂眸吻她的唇,火熱的唇瓣觸碰纏綿,謝歧摩挲她的臉頰,細密的吻從唇角落到耳垂,低聲在她耳邊吐氣:“別怕,等我回來。”


    他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像安慰尚在繈褓的嬰兒,“等一切結束了,我帶你回荊州,在方家住上一段時日,去探望舅父舅母,去你幼時常去地方遊玩。若你不想再留在京都,我們就在荊州買一處宅院,在那住下怎麽樣?”


    沈玉檀重重點頭,下巴擱在他肩膀呢喃:“此去危險重重,府裏的事有我操持,你切勿分心,盡管按我們先前謀劃好的做,京都一切有我。”


    “我知道。”謝歧緊緊抱著她,好像要將她揉進骨血裏,許久才慢慢鬆開手,“等我回來。”


    沈玉檀抬眸應道:“好。”


    謝歧不再猶豫,轉身走出馬車,翻身跨上駿馬,帶領隊伍迎著朝霞行軍。火紅的雲彩照在他銀色的胄甲上,馬背上身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兵,沐浴在日出的光暈下漸行漸遠。他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一眼,挺拔的背影逐漸化作一個小點,和滿天的彩雲融合在一起。


    沈玉檀收回視線,紅日升起,天光大亮,漫天奇異光輝散盡,唇角殘留他掌心的溫熱,城門前沙塵落地,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沈玉檀卻心裏清楚,這世間要變天了。


    第54章


    春回大地,挨過寒冬日頭逐漸暖和起來,院子裏枯樹抽出新芽。


    軍隊已行進了半月有餘,馬上抵達邊關,沈玉檀人在京都,心卻像插上翅膀,隨他飛去了戰場。


    盛京這段日子風平浪靜,李淑前些天解除了禁足,似乎查到是沈玉檀在背後推波助瀾,出來第一件事就是邀她入宮小敘。


    沈玉檀聽到這事冷笑,她倒是想和李淑敘敘舊,順道把上輩子的賬攢起來一塊算。但她需得克製著,謝歧這一走隻是開始,越到後麵,京都的事越不能出半分差池。


    沈玉檀坐上馬車入宮,李淑不愧是瀛帝最寵愛的女兒,在宮外建了公主府又不想出去住,就把宮裏的寢宮修得金碧輝煌,一路走過去,幾處妃子的寢宮反倒顯得黯然失色。


    剛踏上玉階,便聞殿裏歡聲笑語絲竹管弦之聲,而這一切,在沈玉檀踏入宮殿的那刻起戛然而止。


    眼下已入春,大殿裏地龍依然燒得旺盛,李淑著一身大紅牡丹百褶齊胸襦裙,外披蠶絲薄紗,頭戴金絲點翠流蘇鳳釵,雲鬢香衣,端的是天香國色,盛氣淩人。


    很不湊巧,沈玉檀今日穿的衣裳也繡了牡丹。兩人視線遙遙相對,李淑眼裏含著刀子,在她衣裙下擺和臉上來回徘徊,冷笑一聲:“謝少夫人真是個大忙人,進宮還要讓人三番五次去請。”


    沈玉檀欠身行禮:“妾身知道是來見公主,故多費功夫收拾了一番,一來二去就遲了,殿下見諒。”


    李淑自然不拿這些話當真,擺了擺手,宮女又在殿裏添了把椅子,沈玉檀剛坐下便察覺到了一束目光。


    那眼神飽含傲慢與輕視,幾乎與李淑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那人不是肆無忌憚看她,而是偷偷摸摸、畏畏縮縮地打量。


    沈玉檀心平氣和望過去,趙雲英一愣,慌收回視線。沈玉檀這才發現她就坐在她對麵的位子,穿了身青色的裙子,別了下鬢發緩解尷尬。


    沈玉檀勾唇笑了,連忠心耿耿的狗都在這,看來今天這鴻門宴李淑是擺定了。


    她的到來使場麵冷落了片刻,趙雲英起了個頭,在座的姑娘小姐立刻說笑打趣,場麵又熱鬧起來,好像完全忘記了沈玉檀這個外人的存在。


    一群未出閣的姑娘聚在一塊,說的都是府裏京都的八卦,該知道的沈玉檀都知道,故而心思根本沒放在這,心不在焉等著李淑找茬。


    李淑懶洋洋靠在座上,聽著底下的人說的差不多了,給趙雲英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挑頭說起什麽曲子。


    立刻有人應和:“記得前些年傳入京都,盛京的樂師舞女都會唱上一首呢。”


    “都是些勾欄裏拿不出手的玩意,拿它出來說什麽。”


    趙雲英眼珠轉了轉,盯著沈玉檀道:“謝少夫人在荊州長大,想必會唱荊州調,不如唱給我們聽聽?”


    此話一出,其他人都沒聲了。


    沈玉檀不動聲色坐直了身子,荊州調她是知道的,小時候還會哼上幾句,曲調婉轉輕柔,不過傳到京都被改了調子,常在坊間一些青樓妓館裏聽到。


    趙雲英說這話,明擺著就是想羞辱她。


    李淑傲慢輕笑,看戲似的拈了顆葡萄放進嘴裏,“既然如此,本宮倒也想聽聽。”


    沈玉檀與她對視,眼裏諷刺意味不言而喻,李淑焦躁地一下下輕點案幾,挑了挑眉毛:“謝少夫人怎麽不唱?”


    沈玉檀微微頷首,神情一慣的平靜:“回殿下,妾身自幼家教甚嚴,此等鄉間野調聞所未聞,更不要提唱了。”


    李淑一愣,麵色頓時垮下來,沈玉檀視若無睹接著道:“殿下若是喜歡聽,找幾個伶人來唱不就是了。”


    趙雲英聽出不對勁了:“謝少夫人是何意思,既說了是鄉間野調,還要汙辱殿下的耳朵不成?”


    “趙姑娘此言差矣,方才可是你要讓我唱的。”沈玉檀不怒而威,眼睛直直望過去,看得趙雲英渾身一涼。


    “你……”她無甚底氣地站起來,卻不敢真的惹怒沈玉檀。


    “行了,別在本宮跟前吵。”李淑瞪了趙雲英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沒出息的東西。


    沒能借機讓沈玉檀出醜,李淑心中憋悶,又想出來個別的法子。手高高揚起,一顆玲瓏精致的彩球就落到地上,李淑悠悠地提議要行酒令。


    她們玩的是盛京流行的玩法,一人背對眾人敲鼓,剩下的人圍成圈傳彩球,鼓聲停下後彩球落到誰手裏,那人需得吟詩作對,答不上來便要自罰一杯。


    李淑改了規矩,鼓聲停下彩球落到誰手裏,不必作對,直接喝了桌上的酒。


    侍女拿了兩根鼓槌,背對眾人開始了擊鼓,別致的彩球從李淑手上傳起,落到趙雲英手裏,她扔燙手山芋似的飛快傳給下一個,傳過一圈到沈玉檀這,她手掌甫一碰到彩球,鼓聲戛然而止。


    眾人目光齊齊落在沈玉檀身上。


    被人這樣盯著,沈玉檀卻無半分不適,眼睛輕飄飄落在麵前那杯酒水上,聽見李淑說道:“夫人請吧。”


    沈玉檀攥了攥袖子,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手帕沾去嘴角的酒漬。


    鼓聲又起,彩球傳了兩三圈,又回到沈玉檀手上,她端起酒杯飲了下去。如是玩了幾回,大多時候都是落在沈玉檀手裏,一連灌了幾杯酒水,腦袋犯暈,人有些昏沉。


    彩球又傳到她手上,沈玉檀略一思忖,探出手去拿酒杯,寬大的袖袍不小心掃過桌麵,酒壺連帶杯子稀裏嘩啦掃到桌下,碎了一地。


    沈玉檀貌似遲鈍地躲開,這才開口道:“妾身不勝酒力,方才看晃了眼,實在對不住殿下。”


    她既打翻了酒壺又一番推辭,酒是肯定不能再喝了,李淑麵色冷然,吩咐眾人:“本宮乏了,留謝少夫人說會話,你們都退下吧。”


    趙雲英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李淑,收到她的視線隨後起身行禮:“臣女告退。”


    其他人也三三兩兩站起來,沈玉檀目送所有人快步離開了大殿,連侍女宮人也退出去,道:“公主有何事要說與妾身聽?”


    “人都出去了,你還裝什麽?”李淑從座上起來,走到沈玉檀麵前,冷冷哼了一聲:“沈玉檀,你為何要與本宮作對?”


    沈玉檀與之對視:“那妾身可是要問殿下,之前為何要針對妾身?”


    李淑想起幾次宴會上對她的刁難,難以置信道:“本宮的確討厭你,不過隻捉弄過你幾次,值得你如此費盡心思在背後謀害本宮?”


    沈玉檀眸子是斂著的,聲音平靜如水:“殿下既知曉其中道理,厭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妾身想這麽做便這麽做了。”


    “賤人,你好大的膽子!”李淑勃然變色,一腳踹翻她麵前的案幾。


    “這話同樣也送給殿下。”沈玉檀巧妙躲開,起身欲走,“殿下若無他事,妾身告退。”


    沈玉檀剛走兩步,李淑怒極撿起地上的碎瓷,搶先一步拉著沈玉檀往後拽去,晶瑩的瓷片抵上她的後頸。


    鋒利的瓷角陷入皮膚,沈玉檀腳步頓住,側過半張臉看她:“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白嫩肌膚滲出一滴血珠,順著細長的脖頸滑下來。


    李淑加重手上的力氣,一雙美目淬毒:“眼下謝歧不在京都,你今日就算死在這,父皇也不會將本宮怎麽樣。”


    “妾身身死事小,與謝家結仇事大。等妾身夫君歸京,到時候殿下該如何平息謝家的怒火,靠陛下,靠虞家嗎?”沈玉檀轉過頭與她對視,不顧瓷片劃破肌膚,那雙眼睛卻意外的平靜,仿佛早就料到她的所作所為,像在看跳梁小醜一般,挑釁地勾起唇角:“你敢嗎?”


    李淑握緊瓷片的手竟真因為這話微微顫抖,殿外傳來一道驚詫的男聲:“殿下!”


    趙雲軒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看樣子像急匆匆趕來,衣衫散亂,氣息不穩,撞見這一幕眉頭緊蹙,視線落在脖頸那道鮮紅的血痕。


    “趙大人來的好巧,妾身剛與殿下說完話。”沈玉檀兩根手指夾著瓷片推開,任血絲淌下來,嘴角始終噙著摸笑:“既然如此,妾身就不在這叨擾二位了。”


    她挺直脊梁,轉身不再停留半刻,李淑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嗬,你以為你還能得意多久?等著……”


    趙雲軒倉皇出聲:“殿下!”


    沈玉檀腳步一頓,旋即頭也不回出了大殿。剛出去蘭芝就憂心忡忡跑過來,看到她脖子上的傷口驚呼:“夫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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