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剛拿到爵位的王公們正在西苑賞花賦詩,點綴太平;後宮傳來捷報:「李選侍生下皇七女。」


    散了酒宴,還回本仁殿繼續看奏疏。


    汪舜華提醒皇帝:「弄瓦之喜,你還是去瞧瞧吧。」


    皇帝笑道:「沒事,讓皇後去瞧瞧;該有什麽賞賜,循例給了。等忙過了,我再去瞧她。」


    確實很忙。


    青海的戰事還沒有結果;臥病多年的理親王音埑薨,享年四十九,追諡順王,後事要隆重辦理。皇帝輟朝三日,親自到王府奠酒,看世子膺鉟哭的肝腸寸斷,勸慰了幾句,他不知道歷史上膺鉟居父喪不循禮,被屬官勸諫還鬧出了殺人滅口的事。如今在北京,雖然坐吃山空不思進取的比比皆是,但如此胡鬧的並不多,沒人敢拿性命開玩笑。


    從江南回來,皇帝胸中憋著一口氣,今年開年,就親自部署掃黃打非工作,如今全國各地都在統一行動,對涉案官員要追究、買逼良為娼的也要處置。


    西域南洋各國遣使來朝,這是大事。


    以前朝廷不大愛接待他們。景泰七年撒馬爾罕來朝貢馬駝、玉石,禮部就抱怨以前給賞太重,要求削減,景帝同意了;禮部又說他們貢獻的玉石基本都是次品,能用的隻有六十八斤,剩下的五千九百餘斤都不能用,讓他們自己處理,景帝也同意了。


    隨著漢昌省的設立,西域各國往來日益密切。


    汪舜華看著地圖,不得不感嘆蒙古帝國真是武德充沛,比漢唐都能打;而明朝雖然厲兵秣馬十年,征服多個地區,但還是遠遠不如;未來幾十年,大概率也不會對外擴展,充其量地圖開疆,跑馬圈地;剩下的反而是平叛。


    她對中亞那一大片了解有限,隻知道一堆斯坦,還有個號稱「帝國墳場」的阿富汗。


    雖然隻是調侃,但這片區域貫通歐亞,是東進西出和南下北上的必經之地;而且地形複雜、人口眾多、歷史宗教文化更是錯綜複雜,想要占領不容易,想守住更難,搞不好真的泥足深陷,敲響帝國喪鍾。


    把它作為溝通中西的橋樑就很好。


    因此當年王越一路往西,汪舜華派遣商良臣招他回來,飯要一口一口吃,別真的撐死了。


    當然,要想和平共處,不能隻明朝說了算。漢昌省雖然已經光復,但中原王朝已經退出了太久,而且漢唐時期在這裏也沒有真正紮下根。因為歷史的現實的、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因素,新湧入的漢人和當地土著的矛盾是很突出的,這幾年各地的反叛勢力不斷。


    汪舜華授權襄陵王世子朱範址全力進剿,但有敢抗拒王師、不遵王化的,格殺勿論。


    一邊修繕寺廟,一邊修建孔廟,一邊殺人拆違,這是幾年來漢昌省的常態。前往漢昌講經布道的和尚道士都帶著刀子,一旦遇上冥頑不靈想要鬧事的,他要敢動手就有趁手的傢夥;告到官府,那是咱自衛反擊,打死打傷勿論;告到佛祖道祖麵前也不怕,弟子是去度化他們,順便給您掙點香火錢。


    方外之人都不能清淨了,朝廷命官更不例外。左右宣政使孔鏞、徐廷章上任,路過建元府,正碰上哈密舊部作亂,打頭的叫阿賴,本來已經投降,看到官軍到處滅火,於是擁兵造反。語言不通,孔鏞也就沒辦法跟對方講理。


    好在哈密自來是西域襟喉,早在永樂四年就設哈密衛,如今升格為都司;即便部隊出去剿匪,家裏也有人看守。所以很快被收拾了。


    後麵左參政程敏政攜眷上任,過程更加驚心。從吐魯番過天山的時候,遇到散兵遊勇打劫。虧他警覺,聽到馬蹄聲,先下馬尋找位置隱蔽,見果然來者不善,索性先下手為強,拿著太後賜的火銃一通射,下麵的兵士家人也跟著叫嚷射箭;幾個亂兵本就不成氣候,受了驚擾,以為是有大軍在此,撥馬就走。程敏政騎射相當能看,槍法也準,因此追了一裏,殺了兩個人,這才往前走。


    當然這也是有前提的,必須在朝廷規定的範圍;如果跑到土司的地界,朝廷夠不著,那就凶多吉少。


    除了安定內部,還要和周邊鄰居搞好關係。


    當年王越追亡逐北,一路打到西海;不久,敵軍就打了回來。


    阿力渡過夷播海,打算前往老冤家帖木兒帝國那裏搬救兵。


    帖木兒帝國是當時可以和明朝一決高下的超級大帝國。


    這個由突厥貴族帖木兒於1370年開創的帝國,建國隻比明朝晚兩年。首都為撒馬爾罕,後遷都赫拉特。


    這個帝國武德充沛,甚至比明朝有過之而無不及:經三十多年的征服戰爭,領土從德裏到大馬士革,從鹹海到波斯灣,鋒芒所指,無人敢當;甚至末代大汗兵敗逃至印度,都能開創莫臥兒王朝。


    這樣的巨人,也曾有低頭的時候,麵對明朝。


    明朝開國,太祖派徐達北征。帖木兒不得不稱臣納貢,所以他一直夢想著解除這個藩屬關係。


    直到1404年,他率領20萬士卒入侵明朝,時值永樂時期。


    如果一切順利,他將和明朝最能打的太宗皇帝在戰場短兵相接。


    然而沒有,因為他在進軍途中病死。


    但此時的帖木兒帝國已經分崩離析,陷入內亂。


    和很多英明的君主一樣,帖木兒並沒有解決好王位繼承問題。


    和老朱家的破事驚人的相似,帖木兒的大兒子賈汗吉爾死得早,於是將長孫皮兒·馬黑麻立為嗣君;又將領土分給子孫,和老朱叔叔拱衛侄子一個味道。


    帖木兒死在進軍路上,馬黑麻去接位,結果被堂弟哈裏勒打敗,接著被部下幹掉;他的好四叔沙哈魯打著為他報仇的旗號進軍,奪得了王位。


    就在1444年,正統九年,也就是汪舜華穿越到明朝的那一年,沙哈魯死了,帖木兒帝國大亂,最後一分為二。


    北邊曾經盛極一時的金帳汗國同樣處於土崩瓦解的前夜,多個汗國相繼獨立,中央直轄的隻剩下有限的疆土;尤其就在兩年前,發動了與莫斯科公國的戰爭,以失敗告終。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夷播海以西大片土地原本就是阿力的地盤。哈薩克國創始人賈尼別克汗和克烈汗兄弟是白帳汗國可汗巴拉克汗之子,父王被殺,兄弟倆戰敗,率領部眾投奔東察合台汗國,當時就是阿力和弟弟也先不花,將蒙兀兒斯坦劃撥給他們遊牧,由此建國;雙方還定立盟約,一起對付白帳汗國的阿布勒海爾。


    這塊地方如今被稱作大玉茲。哈薩克立國不過十年,領土不斷擴展。不僅收復了故土,遷回故鄉;還西征占據了錫爾河流域。哥哥死後,弟弟繼位為可汗,兩個侄子被封為蘇丹,各領部眾和地區,汗國逐漸出現分離割據的苗頭。


    如今阿力被人追殺,克烈汗忙著征討四方,留在這裏的人馬並不多,阿力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占領了這片土地。


    不過阿力已經是六十五歲的老人,對草原沒有多少眷念,反而更喜歡城市和定居生活,此前他極想把汗帳遷到阿克蘇等地,遭到部下的強烈反對,甚至起兵叛變,迫使他不得不讓步。


    這一回,根據地被人一鍋端了,傳統派也隻能跟著走。


    但他們念念不忘打回草原,雪恥報仇。


    阿力沒有同意,當時在吐魯番兵強馬壯尚且打不過明朝,何況現在跑到這裏立足未穩?


    但是群情激昂,沒辦法,阿力和群臣商議,以一己之力難以對抗明朝,不過這一帶都是蒙古帝國留下的,聯合起來,一起對付明朝!


    但是要說服草原上的這些兄弟們沒那麽容易,畢竟明朝搶了你的地盤,跟大家可沒什麽關係;何況大家都在這一片地方討生活,遠交近攻的道理誰都知道,往日的恩怨沒有那麽容易一筆勾銷。


    但是建極二十年,明朝北伐,韃靼滅國,達延汗夫妻被殺,整個草原處於明朝的控製之下。


    消息傳來,各國終於開始騷動:之前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如果明朝真的要恢復元朝的疆域,誰能睡得著覺!


    在這種情況下,建極二十一年夏,各國在阿拉木圖會盟,共商對付明朝。不久,五萬聯軍東征。


    此時景雲都司已經完成部署。


    先鋒納瓦依還在渡河,指揮使劉顯就已經率領將士祭出「火龍出水」,隨後驅兵掩殺,納瓦依率部狼狽逃回,折損過半。


    原本猶豫不定的聯軍就此土崩瓦解,各自離去。


    不久,明朝遣使前往各國通好,表示願意罷卻刀兵,和睦相處。


    外交辭令並不能取得各國的信賴,對於這個新鄰居,各國都在嚐試著接觸,行動上的。


    隻有戰場上占據上風,談判桌上才會占據上風。


    因此,明朝邊境並沒有消停,而是小規模衝突不斷。


    經過兩年多反覆交手,各國相繼遣使入朝;明朝也一反此前的冷淡態度,隆重接待。


    除了西域,南洋各國和明朝的往來同樣頻繁。開始是政冷經熱,明朝歡迎各國的銀子,卻不大歡迎各國使臣;但隨著南方地區的併入版圖,不僅南洋各國深感不安,明朝也迫切需要了解鄰居們。


    近幾年來,呂宋、蘇祿(菲律賓)、占卑(印尼)、錫蘭獅子國(斯裏蘭卡)、胡馬塔(印度南部)、古裏、木古都束、中葉門、舍利弗(紅海)、揚波(東非)、蘇馬(索馬利亞)等洪武永樂時期的朝貢國先後入朝,表示結好之意。


    汪舜華在心裏發出一聲嘆息:皇帝的孩子多了,非嫡非長非寵妃生的,真是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


    轉頭吩咐錦鸞:「皇帝公務繁忙,後宮的事,你多費心。」


    錦鸞稱是,少時給了賞賜,回來稟告說:「母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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