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舜華摸著地圖,發出了一聲感嘆:「遺民淚盡胡塵裏,南望王師又一年。」


    轉過頭看著群臣:「古人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太祖也說:『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遼東雪域,大漠南海,凡日月所照、江河所經,華夏先民拓土開疆之地,皆為華夏之疆土!豈止長城以內中原各省?天山南北,本為三千年前周穆王西巡所至,崑崙山更是上古神山,漢武唐宗開疆拓土所得,班超、李靖、蘇定方、裴行儉這些英傑頂風冒雪、九死一生開創的千年基業,雖寸土亦不可棄!」


    朝臣都很明白,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那就沒啥可說的了,整吧;正好去年整頓海關收拾貪官,順藤摸瓜又查抄了一大批富商,加起來折合四千多萬兩,國庫有錢。


    武臣更是興奮搓著手:升職加薪啊不對,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歷史上,這場戰爭發生在成化十年冬,現在提前了差不多半年。


    當時諜報阿力集眾抗拒,且勾結掠赤斤、罕東二衛,將領不敢進,無功而還;朝廷不得不將哈密衛內遷苦峪。


    王越不會被這情報嚇到。他親自帶隊夜襲哈密城,斬殺牙蘭,乘機收復城池。


    哈密收回了,但明朝進軍的腳步沒有到此為止;下一個就是吐魯番。


    當年唐朝滅高昌,高昌王就說:「唐國距離高昌有七千餘裏,有沙漠兩千裏,冬冷夏熱,沒有水草,大軍難以前行。若唐軍強行軍至高昌,二十天內糧草必然吃完。我軍以逸待勞,一定打敗他們,所以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長安離吐魯番遠,北京更遠;好在陝西尤其河套地區這些年發展得不錯,能夠提供戰馬和軍糧。


    騎最快的馬,用最好的火炮,肩頭扛的是收拾世道人心、保家衛國的重擔,心中懷揣的是建功立業、蔭及子孫的夢想,王越指揮官軍上下同仇敵愾,一路向西,勢如破竹。尤其先鋒官朱範址身先士卒,帶頭衝鋒,砍木填充城壕,用最大口徑的火炮轟開城門,阻擋的敵人都被砸得碎爛,有的人披著氈子,用來遮擋落石。一時間人如潮湧,馬似山崩,官軍攻克城池,擄獲男女上萬人,然後就地補給,以戰養戰,一路打到王都安樂城。


    速檀阿力寫信,希望雙方能夠議和,永結盟好。


    王越回書說:「如果是真心悔過,就在軍門束手投降。」


    速檀阿力沒有出降。


    明朝火炮齊發,攻破城池,而後進入城中,大殺了一場;宮門也被炮轟,速檀阿力乘亂帶著妃嬪親信出走,百官出降。


    吐魯番滅國了,官軍繼續西進。


    在達鷹娑川,葉爾羌三萬騎兵與明朝五萬大軍展開惡戰,未能決出勝負;亦力把裏的一萬多騎兵前來增援,形勢相當危急。


    看遠處黃塵飛揚,王越命令範址率領三千精壯騎兵,翻越山嶺,飛馳直搗敵人軍營。亦力把裏大敗,葉爾羌士氣淪喪,也潰不成軍,官兵追擊潰軍四十裏,斬殺五千多人。敗軍丟棄的鎧甲兵器、牛馬,縱橫交錯地散布在山坡原野上,不計其數。


    明朝官軍氣勢如虹,追殺殘餘敗兵;王越帥兵晝夜兼程,直搗亦力把裏王城;範址則率部南下,攻打葉爾羌。


    真理在大炮的射程半徑之內。


    麵對明朝的火炮,即便是信仰堅定,也難免懷疑人生;很快,在城牆被大炮轟開之後,城中老弱隻能投降。


    王越沒有停留,率領大軍一路向西;遠近部落紛紛投降;出了阿拉山口,又走了不下五百裏,前麵一個大湖擋住了去路。


    隻是岸邊還殘留著船筏和遺骨,想來速檀阿力等人經過此處,殺了一場,然後渡河,又將不用的船筏盡情燒了。


    士兵嚐了一口,叫到:「這水是鹹的。」


    眾將來了興趣:居然是鹹水?難不成到了海邊了?


    王越望著前方雪山皚皚,揚起馬鞭問身邊眾將:「這莫不是到了天邊了吧?」


    遊擊將軍章濤道:「速檀阿力等人向西逃竄,不見蹤影,定是已經渡海。我可派人伐樹作船,出其不意,必然取勝。」


    王越搖頭:「不必了。」


    他看著眾將:「我們已經快馬跑了三個月,估計此地距離嘉峪關已經不下五千裏。長途跋涉,孤軍深入,並非取勝之道;何況這裏風俗人情與中原已經大不相同,即便是占領了,恐怕也要百餘年才能將夷變夏;再要突進,即便能拿下來,也未必能守得住,不過是枉送將士的性命而已。」


    他派人四下尋找土人,終於有漢人模樣的通過翻譯告訴他們:「我們祖上是唐太宗貞觀年間到這裏經商的,後來趕上大亂,不能回內地,就在這裏定居下來。這裏叫夷播海,當年漢武皇帝的使者曾經到過這裏,後來唐太宗也曾在這裏設官,之後鐵騎紛紛,燒殺虜掠,所以避入深山;今天看你們穿戴,仿佛古書上畫的,又不全然相同。不知道中原如今是哪朝那代哪位聖君?」


    王越鼻子一酸,莫名的想到《桃花源記》中的名句:「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好在,這裏的人,知道有漢,知道有唐。


    漢唐故地,豈能輕易割棄?


    王越重賞老者,又在湖邊刻石立碑,這才帥兵東歸。


    看著一帶風景如畫,免不得縱馬奔馳,突然想起一件事:「這裏莫不是傳說中的李白故鄉?」


    汪太後覬覦西邊的土地,故意說那裏是李白的出生地,當然有很多不滿意的,也有很多要找支撐材料的,那就翻書,沒想到還真的翻到了有關的:李白的族叔,也是當時著名的文學家李陽冰為他的詩集《草堂集》作序:李白…中葉非罪,謫居條支,易姓與名。《碑序》雲:公名白…隋末多難,一房被竄於碎葉,流離散落,隱易姓名。


    先甭管對不對,好歹有書為證,而且是距離李白很近的人,所以說這裏是漢唐故地、太白出生地不可以放棄,還是有說頭的;雖然明朝人對李白有褒有貶,但才華絕對是公認的。


    當年李白說「胡無人,漢道昌」,如今他的出生地淪落至此,大家心裏還真不是滋味。


    而就在王越大舉西進的同時,範址身率三萬大軍,繞過了天山,一路向南,在葉爾羌擊潰了阿巴拜克率領的八萬主力。阿巴拜剋死於明朝大軍的炮火,明朝同樣損失數千人馬,但仍然追亡逐北,三個月內,相繼拿下喀什噶爾、葉爾羌、於闐、阿克蘇、英吉莎、烏什六城,至此,天山南北,全在明朝掌控之中。


    當然,這一仗並不好打。


    中原王朝退出西域已經太久,對這裏的氣候並不十分了解,好在韓王係此前就國的甘肅平涼,也不算太遠。


    這是關乎宗室命運的一戰。贏了,宗室以後可以統兵,輸了,就老實呆在家。


    範址很明白這一點。


    戰鬥伊始,阿巴拜克輕視範址兵少,命左右兩翼包圍。範址命令炮兵帶著步兵占據製高點,鋪天蓋地的炮火之後,親率強勁騎兵在北邊的平地上擺好陣勢。葉爾羌向炮兵陣地發起了三次衝鋒,均不能攻入;步兵和範址同時衝殺而出,在近三十裏的戰線上展開激戰,斬殺葉爾羌人馬近萬,殺其首領都搭達幹等二百人,葉爾羌奔潰。


    次日,範址整軍進兵。阿巴拜克的下屬海達爾等舉眾來降,阿巴拜克率數千騎向西逃走。範址命令副將李成業、王道成率部追擊敗兵,自己則率領新近投降的部眾攔截後路。


    適逢天降大雪,積雪平地二尺,部將請求稍事休息,範址說:「敵人依恃大雪,以為我軍不能前進,必休整兵馬,現進軍乘其不備則可以追趕上,如果遲緩放縱讓他們遠逃而去,那就不能擒獲了!」


    於是親自領兵踏雪進發,晝夜兼程,沿途所過地區收取其逃散的人口牲畜,至雙河長驅直入。


    在距離阿巴拜克駐地一百裏時,範址下令擺好陣勢前進,逼近金牙山,趁其狩獵時無備,縱兵進擊,擊敗阿巴拜克的部屬。


    阿巴拜克率殘部繼續逃亡,範址窮追至碎葉水,盡奪其眾。阿巴拜克僅率其子婿閻啜等十餘騎連夜逃往喀喇崑崙山,被當地土著誘捕,交給範址。


    範址當然知道,眼前這個不服輸的漢子並不得人心。他自恃兵強,多次征戰,占領費爾幹納、博羅爾等地;對內則橫徵暴斂。以信仰虔誠為名,殘酷鎮壓不滿的臣民,嚴禁人民遷徙。


    也正因為如此,下麵怨氣很大,否則範址進兵,不可能這麽順利,畢竟大家三觀不合,語言不通。


    是軍事,更是政治。


    不管怎麽說,明朝此次進軍相當順利。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八萬官軍在西域廣袤的土地上縱橫馳騁,殺敵三萬四千餘,收其人畜前後四餘萬。


    從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設立西域都護府,到唐太宗派李靖滅高昌,設安西都護府,千古帝王的深邃的目光投向這片廣袤的土地。安史之亂後,唐德宗年間,將士們四十多年反覆的抗爭,最終因國力不濟被歷史的風沙掩埋。此後,成吉思汗的鐵蹄曾經經過這裏,明朝也曾設置俄力思軍民元帥府管轄這裏,但都不可同日而語。


    而今,800年後,我們終於又回到了這裏。


    接下來,是撤兵還是駐守,將士們都在等候朝廷的旨意。


    作者的話:感謝@彩雲逐月(書友)的9枚刀片,今天三更,請各位親繼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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