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營房磨槍準備帥軍出關再來一波春夏攻勢的王越,得到汪舜華的緊急詔令:出關的事交給李定,你帶著一批青年將佐,從甘肅、陝西等地調兵,奔赴西北戰場。


    朝鮮和琉球的勝利極大地刺激了朝廷,將士們無不渴望殺敵立功,榮妻蔭子;而汪誌平案發後,朝臣眾口一詞的贊同皇帝大義滅親,市井坊間傳言紛紛,汪舜華很明白,這是在為逼迫自己還政造勢。


    要想轉移朝野的焦點,改封宗室是遠遠不夠的,須要有一場戰爭來提振精神。


    這場戰爭的戰果越大,自己就越有合法性。


    隻能贏,不能輸。


    王越與沐琮並稱當代名將,這樣的大戰,當仁不讓。


    臨行前太後麵授機宜:「要不惜一切代價,剷除那些反抗朝廷、不歸王化的叛亂分子,用以扶持正道、收拾人心!」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王越會聽不懂?上馬掄槍就直奔前線,管你信什麽的,看看刀槍長不長眼睛!


    ——既然太後定調是敵我矛盾,王越還真不含糊,拿出比打蒙古人還滿血的狀態,寧可錯殺不肯放過,一路打打殺殺,殺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甚至投降了照樣誅殺。


    速檀阿力是個狂熱分子,占領哈密之後,排斥異己,流放佛教僧侶,拆毀佛寺,焚燒佛經,用刑罰迫使人民遵守新的教規。


    百姓早就不滿,現在明朝軍隊來,自然是歡天喜地;針對明朝採取的措施,更是積極支持。很快,才建成不久的寺廟被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吐魯番方麵派出的神職人員也被憤怒的群眾一通打殺。


    ——直到一年前程敏政等人回京,明朝才真正弄清楚速檀阿力的來歷。


    簡單來說,就是當年鐵木真留下的察合台汗國後代。不過進了城,到底是像從前一樣在草原上放羊,還是呆在城裏過小日子,內部一直爭論不斷,於是在元朝中葉分裂為東察合台汗國與西察合台汗國。


    分裂隻是開始。元朝武德充沛,四海臣服,於是開始內鬥,西察合台汗國25年間,換了10個汗,全部是謀殺前任搶到的,比起血腥的盛唐,絲毫不讓。


    這樣嚴重的內訌自然嚴重損耗了國力,1369年西察合台汗國實際上亡於帖木兒帝國,至1402年統徹底終結。


    東察合台汗國同樣不能安寧。1432年歪思死了,幾個兒子互相不服,王國分裂。光是亦力把裏就一分為三。其中一支仍採用亦力把裏的名義,設都帳於伊寧,東起北塔山,西到塔什幹,北界額敏河至巴爾喀什湖一線,南包天山山脈,為明朝附屬國;天山以南、蔥嶺以東博斯騰湖以西的廣大地方,雖然名義上還是隸屬汗國,但實際上由杜格拉特部埃米爾控製,後來建立了葉爾羌汗國;另一支則以吐魯番為中心。


    而現在的吐魯番的頭目阿力,也叫羽奴思。是歪思汗的長子,弟弟也先不花二世。


    父親死後,兩兄弟爭位,打不過弟弟就跑了,後來在第三方的幫助下,從他弟弟手裏搶了一些土地,把東察合台汗國再一分為二;也就是那一年,他弟弟掛了,繼位的孫子年紀小,也被人殺了。


    阿力終於迎來了春天,統治整個東察合台汗國。與衛拉特人作戰,力排眾議定居在草原邊的城市;與此同時,以吐魯番為基地東進。


    也就是這個時候,程敏政感到不寒而慄:如果任由此人坐大,屢犯邊廷,那麽西北地區以後還會得到安寧嗎?就算閉了眼睛當不知道,他們會就此停止擴張的步伐嗎?當年鐵木真可是讓全部漢人俯首稱臣!


    ——要命的是,鐵木真也好,忽必烈也好,就是馬背上的莽夫,無非是搶劫金銀財物、子女玉帛而已;而現在的察合台汗國因為信仰問題先是分裂,然後大開殺戒,以後如果侵占了中土,那麽還容得下孔聖人的子弟嗎?


    聽著他的擔憂,下麵的重臣都皺緊了眉頭。


    當然,還是有人認為這不過杞人憂天,但是汪舜華支持——廢話,當初派程敏政去,就是因為他是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而且翰林官,承擔了寫史書的重任,肯定會格外珍惜這次機會,努力觀察。


    臨行之時,汪舜華很是語重心長:「你是狀元出身,是記錄歷史的人,也可以是書寫歷史、創造歷史的人。朝廷對你希望很高,要珍惜這個機會。」


    他的回覆也證實了她的擔憂。


    但是顯然,朝廷的反對聲是相當大的:「那裏千裏曠地,地廣人稀,距離中原地區太遠,土地貧瘠,勞師動眾,得不償失。當年太祖就沒有納入版圖,與其如此,不如放棄這片不毛之地。」


    汪舜華想到歷史上幾百年後,似乎也有這樣的一種爭論。


    果然,科技改變生活,改變世界。如果這些人知道新疆地大物博,物產豐饒,堪稱聚寶盆,還敢這麽說嗎?


    程敏政馬上說起了東漢「十三將士歸玉門」的典故,同時回顧了唐朝安史之亂後,安西都護府的數千將士在與朝廷失去聯繫後,仍然苦苦堅持四十多年的往事。


    汪舜華曾經在網上看到過相關的介紹,尤其那個著名的轉帳gg,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還是忍不住熱血澎湃。


    她看著地圖,問:「當年張騫出使西域,是在哪裏?」


    程敏政指給她。


    汪舜華問:「陸遊日思夜想,希望戍守的輪台在哪裏?」


    指出來。


    汪舜華問:「漢武帝設立的西域都護府是哪一片地方?」


    指出來。


    「唐太宗設立的安西都護府在哪裏?」


    指出來。


    「似乎後來還有北庭都護府?」


    武則天設立的,指出來。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樓蘭在哪裏?」


    指出來。


    「李白生於碎葉,在哪裏?」???!!!


    好吧,先指出來。


    ——有點不確定,姑且算吧。


    「原來是漢唐故地。」


    汪舜華頓了一頓,笑道:「就算是為了李白,這個地方也應該屬於天朝。」


    她又問:「當年周穆王西巡會王母的天池在哪裏?」???


    這好像是傳說吧?


    不知道也不要緊:「薛仁貴三箭定天山,在哪裏?」


    好說。


    「萬山之祖的崑崙山在哪裏?」


    更好說。


    汪舜華看著地圖不說話,下麵卻知道該怎麽說。


    程敏政繪聲繪色說起吐魯番等地的情形:「一是物產豐饒,和田玉就出自那裏;而且盛產瓜果,葡萄什麽的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西瓜、甜瓜什麽的甜的爽口;以後若收歸天朝,估計種植稻桑什麽的都使的;二是形勢嚴峻。西域諸國都是前元餘孽,和瓦剌韃靼互相勾結,威脅邊庭;尤其現在不服王化,反而想以夷變夏!倘若太後坐視不理,臣恐五十年後,不獨西域,甚至西北甘肅寧夏等省,亦將受其波及。」


    很好,老娘要的就是這句話。


    當然,下麵還是有不服氣的:「西域那地,千裏曠野,春風不度,雨露不沾,怎麽可能種植稻桑?你別想騙太後!」


    程敏政反駁:「你有沒去過,憑什麽說我騙人?西域雖然沒有降雨,但是那裏有積雪融化的河流,否則怎麽可能有那麽多王國存在?」


    他還說起西域尤其吐魯番存在的一種坎兒井:「在《史記》和《漢書》都有存在,大體上是由豎井、地下渠道、地麵渠道和澇壩四部分組成。那裏的地形很特別,四麵環山,中間最低,宛如盆底。其中北部和西部高山,春夏時節有大量積雪和雨水流下山穀,潛入地下。當地人利用山的坡度,創造了坎兒井,引地下潛流灌溉,所以才能養活這麽些人。」


    好了,知道你沒說謊。


    丘浚支持了收復西域的提議,能不能種地先不說,關鍵這裏是通往西方的要道——都知道歷史上的絲綢之路有兩條:一是陸上,一是海上——當然現在沒有這個說法,但是歷史書在那裏擺著,對外貿易的路徑大家還是知道的。以前閉關鎖國,直到十四年前汪太後公然違背祖製開放海禁,終於打開了海上通道,帶來了滾滾財源。如今每年光是關稅就四五百萬兩,此外還有數量相當的國企紅利,成為國家財政的重要來源;更別說多少中央和地方的工廠、以及私人作坊,都是靠著外貿過日子——明朝出口的絲綢、茶葉、瓷器、漆器等商品不僅風靡日本、琉球等國,在南方各國乃至更遙遠的地方同樣深受歡迎;此外,進口的大量糧食——甭管是不是南洋生產的,總歸運到北京了,也緩解了北方缺糧的問題。現在要說禁海,民間怎麽樣不好說,朝廷官員是絕對不肯的,尤其東南沿海各地——體製內的工資和福利還指望這一塊呢!


    海上絲路算是通了,但是路上絲路並沒有打開,就是因為盤踞在這裏的勢力。他們攔截過往商人,甚至搶劫行商;此外,明朝因為他們和北方的關係,也不願意和西北做生意——怕他們當倒爺,拿明朝的鐵器或者食鹽去北方換馬。


    汪舜華幾次三番下旨,嚴禁地方和民間私下交易。


    現在丘浚就希望掃清這些障礙,暢通陸上絲綢之路,維護商貿的繁盛,這樣才好收繳更多的關稅和商稅。


    他還指出:「路上絲路的重要性並不亞於海上絲路。海船一離了港,就在海上漂泊,直到下一個港口,所以養活的就是幾個港口;而路上絲路則不同,商隊得由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所以可以帶動沿線地區的繁榮發展。」


    還有個因素也要考慮:北方還沒有平定!韃靼、瓦剌都是蒙古餘部,和同為蒙古餘部的西域各國同源,往來密切。隻有占領了西域,切斷他們的聯繫,朝廷才能全力北伐。


    汪舜華點頭,果然,能青史留名的就是不一樣!


    還有個不能說的理由: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應該占據君士坦丁堡了,歐洲正在忙著開闢新航路;明朝通過海路不能到達歐洲,走路上倒可能實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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