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後神色輕鬆的和宗室們閑話家常。此前處理了一大批宗室。有罪發高牆的不說,那些發配海南台灣的,他們的情況也要通報:「去海南的,大多安置在儋州、文昌、臨高、澄邁等縣,當年蘇東坡住過,有文氣。去台灣的,安置在台北和台西縣,這裏離大陸近,都是平原,土壤肥沃、雨熱豐沛,適應耕作。我跟他們說,去海南開墾一百頃土地,去台灣五十頃,隻要夠了,就可以回來。」


    「目前得到消息,他們已經逐漸適應了那裏的生活。靖江王係的相紹、相純表現很不壞,去年各自帶著家人種植了五十畝甘蔗;今年又加了一倍。我說這很好,他們得了錢,還可以僱傭附近的土民一起耕種,隻要納了田賦,就算是他們的。這樣一來,速度就可以大大加快了。上個月,我已經準了海南省搞個蔗糖廠,解決了產品的出路,大家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跟著學、跟著做,把日子過起來。」


    「台灣那邊氣候炎熱,還有人不習慣,這也不要緊,慢慢適應。那邊種植稻米的多一些,這更好,朝廷也可以少運輸糧食過去。」


    「並不是我想為難他們,而是他們怠慢祖宗製度,忽慢國家法度。如今讓他們去開發邊疆,就是讓他們體會百姓之艱難,創業之不易;更加修身養德、立身持己。」


    「此外,如果能讀書識字的,不管你是讀書應舉,還是寫了詩文、刊刻了戲曲小說,隻要朝廷認定寫的不錯,反映了民生疾苦、有利於世道人心,或者就是宣揚了當地的風土人情,就可以得到赦免。」


    「此外,如果有了重要的發現發明,提高了生產效率;或者提出了好的建議意見,指導官府百姓興修了水利,這些都是有利於國計民生的,都可以免罪。」


    「自古華山一條路,這條路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開拓之路,但絕不是死路;隻要管住自己,朝廷絕不會把皇帝的族人往絕路上逼;反而想要依靠你們來屏保王室。」


    這話說得懇切,宗室們雖然心裏還是覺得有點為難人,但也算放下了一塊石頭。


    接著就說下一步的安排:「先去天壽山祭奠祖宗,然後前往太廟,隨後前往旌忠祠;等參加考試的人員定下來,利用兩個月的時間進行集中學習培訓,由集賢院學士和中央軍校的老師們親自授課,另外閣臣和六部尚書分別前往進行針對性的輔導,爭取讓大家一次通過,早點拿到應該得的待遇。」


    這樣的安排,實在是大出意外,大家都很高興:太後想得周到啊!並不是真的想為難大家。


    汪舜華抿了抿嘴,此前群臣激烈反對這種考前輔導,因為這樣會極大影響考試的成效,不過汪舜華說服了大家——第一次,姿態最重要,別讓人家說朝廷存心為難人;更何況,考封的範圍很廣,就算輔導老師盡心盡力,兩個月內真的就能達到完美的效果嗎?不可能,現在考題還沒出,又不是提前漏題!


    她心裏琢磨著,以前上大學時,老師還提前劃重點呢,怎麽著,該掛的還得掛!


    汪太後這樣費心,大家自然把不滿去掉了大半。


    那麽當天晚上,奉天殿的大宴就是滿座風聲,一團和氣。尤其剛拿到世襲資格的四位親王,更是喜形於色。


    雖然都是同宗,但這些年天南地北的都沒見過,哪怕進了北京,哪怕都住在十王府,也擔心被言官抓小辮子不敢亂動,現在太後說了,都是親戚,要相互多走動、促進感情,隻要不逾越了規矩就行。


    雖然是大宴,但是沒有嚴格按照程式。酒過三巡,就讓大家不要拘禮了,放鬆些,順便讓歌舞退下,自家人說說話。


    於是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喝酒,互相介紹寒暄,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話題:文學、藝術、子女等等,隻要不是太混,認真接受過完整係統宗室教育的,學問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尤其支脈靠近或者封地靠在一起的,馬上聯絡感情。


    汪舜華舉杯,靜靜地看著下麵熱熱鬧鬧的場景,希望自己的決策沒有錯。


    十一月二十五日,由駙馬石璟帶隊,所有進京宗室、儀賓前往天壽山拜祭祖宗;大隊人馬自然走不快,第二天才到。


    親王中,不算榮王和隱帝的四個兒子,獨有襄王是頭代親王,故地重遊,自然感慨萬分;其他宗室也是唏噓感嘆——這種地方,都是來一次少一次,可能終其一生,就隻有這一次,自然格外貪戀此刻的時光;隻是看到外頭的城牆,聽守陵官說在土木之變後,瓦剌的兵馬曾經侵擾這裏,損壞了不少用器甚至殿宇,大家都很不是滋味,甚至有的流下淚來:子孫不孝,累及祖宗啊!


    襄王看了一眼沂王等人,深深嘆氣。


    回到北京已經二十八日,次日又到太廟告祭,出來就去旌忠祠,盡管都是爛熟於胸的往事,但真正看到栩栩如生的雕刻,看到陳放這的忠烈排位,聽著守廟人細緻的講解,眾人還是禁不住唏噓感嘆,出來都忍不住唾了王振等人一大口唾沫。


    臘月初一的大朝會,是真正的大朝會。已經有爵位的宗室和勛貴、文武大臣一起入宮朝賀,雖然說不上萬國衣冠拜冕旒,但也實在很有臨馭萬邦的感受。


    汪舜華和太皇太後一起參加了今天的大朝會。


    參加完大朝會,太皇太後回宮,大家也各自去忙,隻是襄王上書,懇求恢復宣宗廢後胡氏皇後身份。


    汪舜華呆了一下,她沒想到襄王會用這種方式提出來。


    事實上,早在襄王進京謁見的時候,太皇太後曾經問過他:「是否知道隱帝的出處,他真的是孫貴妃抱養的嗎?」


    襄王愣了一下,事實上,這幾年來,有關隱帝的身世,在民間甚囂塵上。


    早在景泰八年夏,景帝還在,就有自稱被釋放出宮的老宮女出來說:「宮中故老相傳,隱帝並不是孫貴妃親生,是她從宮女手裏抱來的,而且心狠手辣的殺死了皇子的生母,而後威逼胡皇後遜位,自己登上了皇後的寶座。」


    景帝覺得荒謬,沒當回事,扔到了一邊。


    景帝賓天後,有關隱帝身世的說法也就越說越離奇,還有自稱出宮的老宮人站出來說:「自己也聽人說過,那宮女生了皇子,被孫貴妃強搶了去,自己被殺了,知情的很多人也被處理;此外,孫貴妃還殺害了不少已經懷孕的宮嬪,以至於後宮多年無出。」


    汪舜華沒有理會,太皇太後卻質問她為什麽不處理;汪舜華隻好告訴她:「孫太後已經死了,沒能在她生前揭發這件事,現在又是這麽個局麵,如果急匆匆處理,那麽民間肯定會認為是我們想壓製孫太後的身份,故意買通了人這樣做;自來這種宮闈陰私是最說不清楚的。如果暫不處理,百姓自己就會生出無數的謠言。」


    太皇太後沒有說話,顯然是不願意善罷甘休的。


    當時太皇太後問襄王:「你是宣宗皇帝同母弟弟,當時還未就藩,這件事你請不清楚?」


    襄王沉默了很久,隻好說:「傳聞我也聽說過,不過臣和宣宗,雖然是兄弟,首先是君臣。作為外臣,內宮的事情,實在不清楚。」


    太皇太後很是憤恨不平:「襄王也向著那個賤人!」


    汪舜華心說襄王跟孫太後能有什麽交情?隻是不想趟這趟渾水罷了;何況這次削藩,他也要受到波及,怎麽可能幫你?


    而今襄王提出了這件事,自然有眼色的都會上。欽天監監正湯序就站出來說:「民間言之鑿鑿,孫太後竊宮人之子為己子,逼淩皇後,竊取後位;而殺害宮嬪,殘害皇嗣;後又參與謀反,罪在不赦。宜追奪封典,廢為庶人,將其靈柩遷出景陵。」


    他開了頭炮,下麵接著一撥人都站出來聲討孫太後,尤其她的幾個兄弟,雖然都已經死了,但當年拉的仇恨不少;包括尚書蕭維禎等重臣也站了出來,大家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本著事無巨細,無一遺漏;甚至不惜無中生有、誇大其詞的精神,把孫氏滿門狠狠地批判了一番。


    汪舜華抿了抿嘴,看來孫家真的死不足惜啊。


    不過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現在說這些都是馬後炮,關鍵是怎麽處理。隱帝的身世已經鬧騰了五年,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如今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她轉頭吩咐於謙:「就照襄王奏請,上胡氏皇後尊諡,你們討論一下,擬好了呈上來;陵寢按製度修葺。別的就不提了。」


    湯序等人顯然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紛紛進言:「孫氏巧言令色,欺瞞聖主,其罪當誅啊!」


    汪舜華笑道:「你們真的以為,僅憑孫太後一人,就能夠瞞天過海、冒充聖母?」


    眾人都愣了一下。


    汪舜華開口:「那兩個宮女我派人調查過,確實是宮裏出去的;不過她們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卻不是一時能夠查清楚的。事情都過去快四十年了,當初服侍孫太後的宮女大多已經不在人世;而她們指認的那個宮女,卻沒有多少線索。就常理而論,孫太後搶奪宮人之子的可能性不是沒有,當年劉娥就這樣做過;不過畢竟證據不足。更何況,以孫太後當時的處境,要想奪人之子,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力道。要避免被張太後和胡皇後發現,要買通宮女、內宦、產婆和太醫院,她做得到嗎?這些人會甘心為她驅使?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殺頭的。」


    於謙閉上了眼睛。


    蕭維禎道:「太後的意思是,宣宗皇帝也知情?」


    汪舜華笑道:「宣宗皇帝當時年近三十而無子,孫貴妃是他心尖上的人,她有沒有懷孕,瞞得過別人,瞞得過宣宗皇帝嗎?」


    眾人都沉默了。皇宮大院不是鄉野山村,何況當時胡皇後和孫貴妃鬥得昏天黑地,孫貴妃要想偷偷瞞過這麽些人,怎麽可能?劉娥那個是當時真宗兩任皇後相繼去世,後宮無主,加上真宗有意立她為皇後,這才從李宸妃手裏搶了後來的仁宗皇帝;孫貴妃想要瞞天過海,沒有宣宗皇帝的首肯,可能嗎?


    胡皇後無過被廢,本來就是宣宗平生的汙點,他自己也知道不光彩,所以親自找到胡皇後,讓她自己寫辭職報告,這樣大家麵子上都要好看一點;現在說宣宗寵愛孫貴妃,和她合夥搶了宮女的兒子,還殺人滅口,然後逼胡皇後遜位,那宣宗成了什麽人?


    ——更何況,劉娥搶的是宋仁宗,那是古往今來儒家評價最高的皇帝之一,所以即便手段不堪,大家也沒有過多為難;而孫貴妃搶的可是隱帝那個喪師辱國的帶路黨!


    到那時候,宣宗皇帝可就成了因情誤國的歷史罪人!要知道當時胡皇後年輕,還能生,人家現在還有個女婿杵在下麵呢!


    就算為了宣宗皇帝的名聲,這筆帳,皇家不能認。


    下麵都聽懂了太後的意思,嘆了一口氣,算是認了,尤其是於謙,長長地舒了口氣。他們是真心不希望因為隱帝母子,損害了宣宗皇帝的形象。雖然大家對宣宗寵妾滅妻多少都有點反感,尤其隱帝死後,嘴上不說,心裏是有埋怨的。


    ——要是胡皇後當年生了個兒子,孫貴妃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隻能老實呆著!


    ——說不定宣宗皇帝就是因為胡皇後能生,所以冷落了她,不給她任何機會,就是要扶孫貴妃上位。要知道,孫貴妃之前,貴妃是有冊無寶的!


    ——紅顏禍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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