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得到了建庶人朱文圭去世的消息。他兩歲入獄,被放出來的時候已經五十七歲了,連牛馬都不認識,大喜大悲,大病了一場,沒了。


    汪舜華很是唏噓,下令厚葬,同時再次收緊了發條:這就是政治,成王敗寇,容不得半點兒戲,所以,一定要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否則她和孩子們的下場連建庶人、吳庶人也不如。


    隨後得到了南寧伯毛勝的訃告,汪舜華有點慶幸當時沒把他派到廣西平叛,否則打了一半,將領沒了,實在是泄氣。


    當然,後事是要辦的,下令贈侯爵,諡莊毅,其子毛榮出孝後嗣爵。


    因為於謙、郭登等人都在,今年北方防線局麵大體穩定,瓦剌幾個部落前來劫掠,沒有得到便宜,回頭又混戰去了。


    九月裏,荊王祁鎬上書,懇求照著母妃珠冠,賜給其妻魏妃博鬢。


    汪舜華當了四年的王妃、八年的皇後,自然知道博鬢是隻有皇後以及太子妃才能用。她當年身為皇帝唯一的弟媳婦,都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


    果然,閣臣都反對,汪舜華加了一條:「命罰俸三年,以儆效尤。」


    其實很想徹底收拾荊王府,但是沒辦法,荊王府的名聲據說還不壞,而且為了這麽點小事發作人實在是難堪;更何況,剛剛才把遼王府辦了,現在辦另外一個藩王,難保宗室人心惶惶,甚至狗急跳牆。


    汪舜華當然沒有想到,這件事隻是開篇,荊王府將來更熱鬧。


    世宗的壽陵八月裏已經竣工,九月十二日,世宗發引。禮部呈上了梓宮出葬儀注。汪舜華批覆同意,心裏有點抖。


    百官按照儀注各自下去辦事了,汪舜華帶著孩子們來送他最後一程。


    一年多了,世宗終於可以入土為安,但是,從此以後,再要相見就很難了。往事歷歷,禁不住扶棺痛哭;永安公主和永寧公主也跟著哭。


    發引當天,皇帝衰服,率榮王、齊王詣世宗靈位,行啟奠禮,繼行祖奠禮。


    梓宮升龍輴,皇帝率榮王、齊王哭隨至午門,梓官升大輿。皇帝行遣奠禮畢,回宮。


    梓宮由午門中門出,榮王哭送;靈駕出端門外,行朝祖禮;梓宮由承天門出大明中門,親王以下衰服步送至德勝門外土城,文武官員大部分返回,沿途皇親及群臣命婦各祭如儀。


    榮王還好,已經九歲,懂事了;皇帝才五周歲,到底一年多沒見到父親,隱隱知道什麽,加上周圍的感染,也跟著使勁哭;齊王才三歲,什麽都不懂,由覃吉抱著,代為行禮。可能是被周圍的場景嚇倒了,也跟著使勁哭。


    群臣百姓看了一眼:到底是龍子鳳孫,有孝心啊!


    太皇太後年老,也不可能再送兒子;汪舜華身率文武官員,送了一程,周圍人等都哭的昏天黑地,她隻是默默飲泣。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唯一真摯的感情就這樣,徹底落下了帷幕。


    沒有以後了。


    以後她是母親,是太後,但不再是女人,雖然也沒人拿她當女人。


    直到帝國不再需要她。


    汪太後帶著榮王和兩位公主出京,護送先帝靈柩入葬,英國公張懋、黔國公世子沐琮、魏國公世子徐俌等帥兵跟隨太後,大家都知道,這是讓女婿最後送老丈人一程。


    京城戒嚴,於謙輔佐皇帝料理政務。其他胡濙等老人,隨同出京。


    當天晚上,梓宮停留清河;十三日,停留沙河;十四日停留涼水河。


    十五日,梓宮到達山陵獻殿,遣張懋等人告祖先陵寢和山神土地。


    歷史上,景帝是明朝遷都北京後,唯一沒有葬在十三陵的皇帝。然而眼前的德陵,規模宏大,雖然比不上太宗的長陵,但超過了仁宗的獻陵和宣宗的景陵;反倒是隱帝的懷陵,規格縮減很多。


    十三陵汪舜華上輩子來過,現在到這裏,自然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九月十六日,正式奉世宗梓宮葬德陵。


    德陵是仿照長陵興建的,呈前方後圓形,含有天圓地方的象徵意義。外圍有一道將寶城、寶城前方院一包在內的外羅城,這是仿的永陵,以前沒有的。城內麵積約180畝。


    外羅城內設有三進方形的院落。


    明朝的帝王陵比起前代,其實要節儉很多。當然作為大一統王朝,帝王陵再節儉,也不是凡人能夠仰望的。在位最短的光宗,陵寢很省事,歷時四個月,耗帑銀180萬兩。


    汪舜華跟著進了地宮,這是世宗的長眠之地,也會是她將來的歸處。陪葬物很是豐厚,不僅有世宗身前使用的金銀玉器,衣服寶冠及文房四寶等日用品、工藝品,還有大量宣德爐、景泰藍等帶有時代特點的東西;此外,還有剛剛刊刻成書的《寰宇通誌》和《續資治通鑑綱目》,以及不少內庫藏書。


    走出地宮的某一瞬間,汪舜華想到了《永樂大典》。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部偉大的作品,也是五百年來國家命運跌宕起伏的縮影。


    她應該感到慶幸,遇到了最合適的人,如果換做別的皇帝,別說太祖太宗這種暴脾氣的,就算憲宗孝宗這種脾氣還不錯的,即便是他們的真愛,她都不敢對朝政指手畫腳,一個後宮不得幹政就足夠把她打入萬劫不復之地;唯有景帝,因為要和哥哥競爭,所以信任和依仗她。如今,又徹底把舞台給了她。讓她不用像其他的後妃一樣,患得患失,整天為著寵愛、子嗣等問題發愁;更不用像宮鬥戲裏的嬪妃一樣,變成毫無底線、草菅人命的怪物。


    她應該感到慶幸,趕上了最合適的時代。經過土木之變,國家內憂外患,朝野上下都有通過變革實現富國強兵的願望;經過建文太宗的大力削藩,如今的藩王不僅不能幹預國政,甚至連行動都被約束起來,手下的兵馬更十分有限,所以隻要處理得當,應該不會出現大規模的武裝暴動;江南的資本主義萌芽還沒有產生,專門為資本代言的東林黨還沒出現,朝堂之上,大多數人還是把希望寄託給皇帝。


    這番際遇,不容辜負。


    這一天,商輅題主畢,奉神主,詣獻殿,行安神禮,而後榮王行初虞禮。


    九月十七日,大隊人馬起行,汪舜華奉神主行,沿途所至,行舟虞、三虞、四虞禮。都是接引先帝精魂回去。


    下山的時候,汪舜華回望山陵,今日一別,不知道再見何期。


    隨著張懋揚鞭,車輪滾滾向前,一時間塵土飛揚。


    這是她這麽些年來第一次出京,以後機會恐怕也不多,因此還是很注意看周圍的環境。沒有經過工業文明汙染的天空真是湛藍如洗;然而即便是北京周邊,可稀疏的村落、低矮的土屋、飛揚的塵土、補丁的衣服還是昭示著前工業時代的貧窮和孱弱。


    汪舜華想到網上無數人眷念田園牧歌,咒罵環境汙染,心說你開車跑風景區呆兩三天算什麽本事,有本事到山裏呆三年五載——等你到一個沒有水電氣,沒有網絡電視電話,沒有汽車列車飛機,三從四德、三綱五常,好年景隻能勉強吃飽飯、荒年就得賣兒鬻女的時代,再來跟我扯什麽青山綠水、優雅古典。


    回來的速度快了很多,天壽山離北京畢竟隻有100裏,第二天下午就入城。


    當然路上還得行五虞禮,入城前行六虞禮。


    她到的時候,文武百官具衰服出城奉迎,行五拜三叩頭禮。


    皇帝則衰服,帶著齊王,奉迎於午門。進了宮,太皇太後並嬪妃宮眷已經等候了。


    行安神禮畢,汪舜華看著皇帝行七虞禮。


    九月十九日,皇帝服素翼善冠,素服,禦西角門;百官黑冠帶,淺淡服色,行奉慰禮。


    此後,行八虞禮、九虞禮,直到二十二日,行卒哭禮。


    這也意味著葬事結束,再遣英國公張懋告長陵、西寧侯沐琮告獻陵、魏國公世子徐俌告景陵、靖遠侯王驥告懷陵,文淵閣大學士商輅告後土之神、弘義閣大學士李賢告天壽山之神。


    朝鮮國王李瑈以先帝升遐,遣陪臣崔漢卿等齎祭文、香幣致祭,隨同到天壽山行禮。


    二十三日,以世宗將祔廟,祭告靈座;同時,命於謙告太廟。


    二十四日,世宗皇帝祔太廟,汪太後帶著皇帝諸王,遍詣列祖列宗,百官陪祀。


    二十五日,皇帝具常服禦奉天門,宣告世宗皇帝的後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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