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策劃此案的幕後之人到底是何方人士,竟在皇城腳下,將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宋少卿請放心,屬下會嚴加戒備,謹防賊人聲東擊西,定將將這二十萬兩銀子安全運回京城。”胥長餘歲向宋祁韞以命作保,一定會將押送銀兩的事宜辦妥當。“嗯,天快黑了,易生變,人越多越好,你把這些腳夫都帶上,多些人出力行動快。”餘歲拱手領命。宋祁韞拍了拍餘歲肩膀,在他耳邊囑咐:“記住,人錢歸庫,一個都不能少。”餘歲點頭。胥佐劉鳴見宋祁韞再三囑咐餘歲銀兩護送事宜,猜測這些銀子很可能會在運送途中出事,馬上交代屬下一定要提高警戒,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們走吧,咳咳……”沈惟慕剛催促一聲宋祁韞,突然就開始劇烈咳嗽,吐了兩口血。“你沒事吧?”宋祁韞緊張查看沈惟慕的情況,勸他不必跟著他們勞累,先行回府養病為緊要。沈惟慕一邊用帕子擦嘴,一邊搖了搖頭,示意宋祁韞不必擔心他。相反,這兩口血吐完之後,他感覺一身輕鬆,徹底清掃幹淨了這具□□凡身上的沉屙淤濁,有種將要突破桎梏的快感。“你先行,我隨後就到。”沈惟慕放下染血的帕子,垂著眼眸,這副模樣在別人看來就是精神不濟,在強撐著身體。宋祁韞和康安雲見他這樣,都忍不住心疼,明明身體已經孱弱至此等地步,卻無一絲一毫抱怨疼,還一心顧著破案的事。宋祁韞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言,對康安雲對點了下頭,請他照顧好沈惟慕後,才策馬走了。康安雲扶著沈惟慕上馬車安坐好,便掏出補氣止咳丸要給沈惟慕服下,沈惟慕突然又咳嗽起來了,吐了一大口血。“公子!”康安雲驚呼,心疼不已地給沈惟慕擦拭嘴角的血。“沒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休息會兒。”身體裏有大量的靈氣在聚集,因為近兩天案子發生得密集,他通過係統獲得的靈氣便越來越多。沈惟慕沒有立即吸收這些靈氣,而是將它越來越多地聚集在丹海,達到臨界值時,憑著九轉真元氣決將靈氣化為真元遊走七經八脈,錘煉他的四肢百骸,滌蕩肉身並塑新。若鳳凰涅一般,肉身終於改變了,可以與他的神魂完美融合,迎來新生。現在這具身體不僅非常健康,還百毒不侵,經久不滅。但塑新後的神魂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急需大量靈氣來喂養才會茁壯成長,解開噬魂咒的束縛,恢複成以前的狀態。馬車搖搖晃晃抵達逍遙王府的時候,端坐在車內的沈惟慕左手正托著一個光球。現在的他雖然隻有以往的一成功力,但足以找到八卦線索係統,並將它抓到手裏。但係統裏所蘊含的靈氣他卻吸收不了,類似護山法陣一樣,係統有它自己的內部保護機製,從外麵強攻不開,隻能等係統下次發放獎勵的時候趁機破開它。沈惟慕下車的時候,逍遙王府門口已經鬧哄哄地圍了許多人。縱然有官兵武力鎮守,極力驅趕圍觀百姓,百姓們還是沒有完全散開。在京聲名赫赫的逍遙王府,發生這樣的大案,對所有人來說都很震撼,尤其是凶徒竟然囂張到將蘇世子的屍首丟棄到逍遙王府門口。這不僅是對逍遙王府的挑釁,也是對皇權甚至整個朝廷的挑釁和蔑視。“這回棘手了。”看著石獅子旁的那灘血跡,白開霽冷吸一口氣,有種大禍臨頭的宿命感。抬頭見沈惟慕來了,他趕緊湊到沈惟慕跟前,催他快回家養病去。蘇世子死了,這案子現如今就算立即告破,大家也免不了受罰,更不要說當下大家對抓凶手一點頭緒都沒有。“你本來身子骨就弱,若因為這案子受牽連,必遭不住。聽兄一句勸,快回去。”“確定不需要我幫忙?”白開霽愣了下,激動問:“八卦樓那邊有線索?”沈惟慕不置可否,走進了逍遙王府。白開霽隨即跟上,跟沈惟慕簡單介紹了下案件情況。一個時辰前,有人騎著馬往逍遙王府門口丟了一袋東西,袋子剛好被丟在石獅子旁,沒一會兒,就有血跡從袋子裏滲出。守門侍衛見有人冒犯逍遙王府,立即就去追騎馬者,追了兩條街後,才終於將騎馬者擒拿,騎馬者卻在被押送歸來的途中毒發身亡。“袋子裏裝的是碎屍塊,血淋淋的,慘不忍睹。現在尉遲主簿還在院中拚接,不過臉早就拚接完成了,經過辨認正是蘇世子。”說到這裏,白開霽又難受地歎口氣,感覺有一座山壓在胸口。不隻是他,所負責勘查現場的大理寺人都神色凝重,氣氛異常壓抑。但該做的事大家都一如既往地在做,隻不過個個都帶著將要赴死的表情。院內,幾張桌子拚接成一張陳屍台,另備有許多水桶用於清洗屍體上的血跡。所有屍塊都被陳列在竹席之上,經過尉遲楓和仵作的辨認之後,一塊塊地往半成型的屍體上拚接。沈惟慕端看兩眼屍體的頭顱,被一劈兩半,劈痕自額頭正中、眉心、鼻梁而下,將嘴巴一分為二。不管多快的刀,在劈砍過程中總會削掉一些骨肉,更不要說用來劈砍死者的工具似乎有些鈍,死者的鼻子幾乎被劈爛掉了,不見大部分的軟骨和皮肉,隻餘少量的鼻骨。“宋少卿呢?”沈惟慕從進府後就沒見到宋祁韞的身影。尉遲楓百忙之中抬頭,看一眼神沈惟慕,示意性讓他往東邊看。那邊是逍遙王府的正堂,此刻門口正有兩排守衛嚴陣以待,有憤怒的叱責聲和哭聲依稀從裏麵傳出。“受刑的罪犯尚能死留全屍,哪怕是處以極刑砍頭的罪犯,至少還保留了一個完整的腦袋。蘇世子的屍身如此慘狀,頭顱血肉糜爛,叫逍遙王夫婦見了如何不發瘋?”尉遲楓歎了口氣,感慨他們處事向來從容不迫、遊刃有餘的宋少卿,這次怕是要受雷霆之怒,難全身而退了。沈惟慕要過去,被尉遲楓伸手攔住。“你做什麽去?”尉遲楓勸沈惟慕別衝動,“這可不是小事,他不會賣你爹麵子。”沈惟慕拍拍尉遲楓肩膀,“屍體才是大事,一定要把屍體拚好了,一塊肉都別落下。”尉遲楓愣了下,與白開霽確認過眼神兒後,曉得這事兒或許還有轉機,趕緊帶著三名仵作加快拚屍塊。“息怒?宋祁韞,你哪兒來的臉敢叫本王息怒!”“屍身尚未勘驗完全”“害我兒死狀如此淒慘,你竟還有臉在這跟本王拖延時間?本王信任你,才將此案交予你大理寺負責。三天了,你辦的什麽案子?不見你們有半點作為,倒是受害者卻是越來越多。你大理寺有何用!你有何用!”“若非信任你,全權交予你,耽擱了我們逍遙王府尋找世子的時機,錦多那孩子說不定現在已經被我們找回來了。宋少卿,你真該死啊!摘了你頭上的烏紗,痛快謝罪,我逍遙王府尚可饒你宋家!”這是怨宋祁韞一人還不夠,連宋家都牽扯上了。沈惟慕從塑新肉身後,五感增強,能清楚地聽到屋內的對話。這最後一道女聲聽起來有三十左右的年紀,應該是逍遙王妃鄭氏。她是逍遙王的繼室,十分盡心地將繼子蘇錦多撫養長大。所以,隨著蘇世子風姿秀逸、才高八鬥的讚譽盛傳,鄭氏慈母的賢名也遠播京城。沈惟慕還沒走進正堂,就被侍衛們攔住了。“屍身未驗完,王爺王妃就這麽盼著蘇世子死麽?”沈惟慕質問聲一起,令堂內的叱罵聲驟然安靜下來,隨即堂內就傳來一聲暴喝。“誰在外大言不慚?”沈惟慕如願走進了正堂,步伐款款,頗有幾分閑庭信步的意味,看得逍遙王十分火大。就是大理寺這些人不緊不慢辦案的勁兒,才耽擱了救他兒子的最佳時機,這些人確實都該死啊!“別以為你是沈玉章的兒子,本王就不敢動你!”逍遙王拍案而起,這一聲怒喊如猛虎咆哮,仿佛帶起一陣風,連坐在他身邊的鄭氏都被嚇得一哆嗦。既是將沈玉章連名帶姓地點出來,就表明了他不將沈玉章看在眼裏的態度。逍遙王今日就一個態度,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誰不知好歹闖到他跟前來,誰就要付出代價。“王爺息怒。”“真不愧是一處辦案的兄弟,說話都一樣。”逍遙王嗤笑,他徹底被惹怒了,懶得再理二人,”張莽,速將此二人”張莽立即聞聲上前,不等逍遙王說完就準備動手了。宋祁韞曉得逍遙王在盛怒之下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忙擋在沈惟慕身前護著他。不久前他剛吐了很多血,這要是被張莽緝拿,折騰一遭,恐有性命之憂。“外頭的那名死者不是蘇世子。”張莽的手已經鉗製住了宋祁韞的胳膊,逍遙王嘴巴張大,正要發下一個字的音,突然噎了回去。逍遙王怔了下,隨即更加暴怒地瞪向沈惟慕,一雙眼恨不得將沈惟慕千刀萬剮。“黃毛小兒,好大的膽子,竟敢跟本王開這種玩笑!本王的眼睛是瞎了嗎,王府其他人的眼也瞎了嗎?豈會不認識世子的模樣!”逍遙王也不想相信兒子死了,但他和府中眾人都親眼確認過了,死的人就是蘇錦多,尉遲楓和數名仵作都已經查驗過,其容貌絕無易容的可能。“他不是。”沈惟慕語氣篤定。第76章 逍遙王被沈惟慕從容篤定的態度鎮住了,他稍斂怒氣,指著沈惟慕,讓他解釋。宋祁韞也認真地看向沈惟慕,期待他口中說出的重要線索。沈惟慕眨了下眼睛,“不是就不是,要怎麽解釋?”逍遙王:“你”這小子果然在耍自己!宋祁韞連忙插話:“待碎屍拚合完整,自能查出破綻。”他人依舊擋在沈惟慕的身前,以免沈惟慕遭受怒火。逍遙王深吸口氣,耐著性子道:“好,本王等著。”多餘的話逍遙王沒說,但看他怒殺剜人般的眼神兒就知道,結果若不如意,所有人都必須承受他加倍的雷霆怒火。宋祁韞拉著沈惟慕從堂內出來的時候,略鬆了口氣,“怎麽如此魯莽?”“你也懷疑那屍身不是蘇世子,不是嗎?”宋祁韞沒有否認,提醒沈惟慕:“但若無實證,這種保證以後不要隨便承諾,一旦事情發展非你所料,會惹來很多麻煩。”沈惟慕笑了,“那就讓麻煩來找我。”宋祁韞蹙眉,打量一遭沈惟慕。奇了怪了,模樣沒變,衣著未改,怎麽突然覺得他氣勢迫人了許多,給人以一種睥睨世間萬物的桀驁神君之感,吐血還能把人吐出這種氣質來?“你身體”宋祁韞又打量一番沈惟慕,“好多了?”“嗯。”沈惟慕將宋祁韞再三保護他的行為看在眼裏,說不出感謝的話,但語氣很柔和。尉遲楓已經將碎屍拚接到大腿的位置了。宋祁韞端詳屍身情況,尤其是頭顱。張莽跟著湊了過來,方才正堂內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也有了幾分懷疑。他再度認真端詳屍身的容貌和身形後,確定與蘇世子的模樣別無二致,冷哼一聲。“你們如此拖延時間,欺騙王爺,當真是都不想活了。”張莽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刀,用袖子擦了擦刀刃,“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親自送你們上路。”“張總領何不去讀一讀律法?”白開霽抱著刀,目光不善地盯著他。“你什麽意思?”張莽握緊刀,做好了與白開霽打一場的準備。張莽的屬下小聲跟他解釋:“總領,我覺得他的意思是說您不懂法,就算按規矩處置,他們也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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