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十禮”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凶手是賭一把,把最後一樁任務完美完成,還是帶著有瑕疵的成果去複命,就在一念之間。沈惟慕當然要助力推他們一把,給凶手們增加點自信,讓他們以為他們今天有機會得手。“公子,咱們什麽都不吃,就這麽餓著肚子去大理寺辦公,真不是個事兒啊!接下來肯定忙,沒時間吃飯。”康安雲騎著馬,一邊揉著空空的肚子一邊跟著自家公子拐進長樂巷中。長樂巷位處街北,常年不見光,陰森又偏僻,卻是從楊記羊肉湯鋪前往大理寺的必經之路。大清早,整條巷子十分安靜,除了沈惟慕和康安雲不見任何其他過路人,隻能聽到馬蹄聲。沈惟慕從懷裏掏出一袋魚幹丟給康安雲,讓康安雲吃魚幹墊肚。康安雲歡喜地道謝,立即掏一個魚幹丟進嘴裏。魚幹酥酥脆脆,香得掉渣,難不得大早上他家公子就啃魚幹,真好吃,連骨頭都酥了,但妙的是魚肉還有嚼勁。“這手藝絕了,不曉得柳小娘子怎麽做的”嗖!嗖!嗖……康安雲嚼得正香,話還不及說完的工夫,四支箭矢猛地從側邊射過來。一組兩根箭矢,分別擊向康安雲和沈惟慕的要害部位。很明顯,這是凶徒故意趁著康安雲不備的時候出手,以求一擊斃命。即便他武功高強,能及時反應躲過自己身上的箭,沈惟慕那邊也會因他保護不及時,中箭而亡。箭尖都淬了毒,見血封喉。在箭矢射出去後,唐瑤瑤和唐迢迢倆人便竊竊地笑起來,這次他們必然得手,誰死了都一樣,完美交差。但如果死的人是沈玉章最疼愛的小兒子,賞金必定會翻倍。情況確實如二人預料的那樣,康安雲本能反應就率先躲開射向自己的箭,隨即他才發現也有箭射向沈惟慕。“公子”康安雲伸手要去保護沈惟慕,卻已然晚了一步。沈惟慕側身回頭看向康安雲,恰好躲過了射向他頭顱的兩支箭,其中一支箭堪堪從沈惟慕鼻尖前擦過,隻差芝麻大點的距離就能碰到。康安雲還不及鬆口氣,慶幸公子幸運躲過襲擊,胸口就被什麽東西擊打了一下。康安雲愣住,下意識伸手接住掉落下來的東西,低頭一看,竟又是一袋魚幹。“怕你一袋吃不飽。”沈惟慕笑道。康安雲激動不已,抽刀就去對付那兩個伏在牆頭暗算他們的畜生。唐瑤瑤和唐迢迢前一刻還高興完成任務了,笑容未及在臉上消失,眉心就被什麽擊打了一下,頭痛失衡,雙雙栽倒在牆後。倆人急忙爬起來就跑,康安雲緊隨而至,也翻牆過去。隨後趕來的衙役,立即將牆後的慈幼院包圍,並封鎖了整個長樂巷,不準而任何人出入。沈惟慕從正門入了慈幼院,康安雲跑來複命:“公子,我跟進來的時候,正值慈幼院放早飯,人多,被他們給跑了,但人肯定就在慈幼院裏,我帶人立即去搜。”從慈幼院裏搜兩名成年女子並不難,肯定能抓到她們。康安雲親自帶人搜查,在一間屋外找到了兩把被丟的弩,以及幾根弩箭。可以確定武林雙姝確實逃到了這裏,藏匿在某處。然而隨後搜查過所有屋舍後,卻沒發現有人藏匿,康安雲便折返回前院。正納悶怎麽沒搜到人之際,康安雲看到前院集合的人中,除了慈幼院的孩子和負責修建的工人外,還有三十幾名在慈幼院幫工的女子。康安雲詢問負責的管事,這些女子可都登記在冊,一直在此務工,是否有今日才來的雇工。“都有登記,這四位娘子是昨日雇來的,今早剛來上工。今天慈幼院的改建開始動工,那要吃飯的工人就多了,便多雇了這四位廚娘幫忙做飯。”康安雲先掃了一眼工人們,如今天氣越來越熱了,工人們都趕早來幹活,幹活的時候仍會出不少汗,多數都脫衣赤著上身,偶有幾個穿衣服的,也是胸口敞開。工人中絕無有女扮男裝的可能。康安雲再去打量四位廚娘的身形,發現其中一位與他昨日見到的身形有幾分相似,但好像又不完全一樣。四位廚娘被康安雲目光打量的瑟瑟發抖,低頭縮脖子湊在一起站著,很是戰戰兢兢。身形相似的該有兩名女子才對,為何他隻看到一個?康安雲雖有些納悶,卻還是打算擒住那女子先審問一番。“誰說‘武林雙姝’一定是女子?”沈惟慕讓康安雲不妨從那些灰頭土臉的工人中找找看,是否有他覺得眼熟且身形相似的人存在。康安雲愣了下,本想下意識反駁:武林雙姝怎麽可能不是女子?隨即他才意識到自己確實陷入誤區了。從始至終,沒有人說過親眼見過武林雙姝,說他們是男子還是女子。但自己在提到“雙姝”這個稱號的時候,卻下意識的就將“唐瑤瑤”和“唐迢迢”倆人認定為姐妹,他被“雙姝”這個稱呼誤導了。而“武林雙姝”這個稱號,正是他們自己通過在案發現場留印章的方式傳出去的,很可能其目的就是為了誤導大家。怪不得公子之前說有關“武林雙姝”的傳言前後矛盾。有意造謠傳出去的話,自然是不可能像事實那樣因果清楚。康安雲立即命這些工人轉過身去,他要查看他們的背影。其實在沈惟慕說武林雙姝不一定是女子的時候,工人中就有人神色異動。康安雲便大概鎖定了範圍,在他們轉身後,康安雲立即就確定身形,去擒拿站在隊伍末尾的倆人。唐瑤瑤和唐迢迢沒想到真能被康安雲認出背影,感覺到危險後,倆人倆人立馬就要跑。但擅使毒的二人隻有輕功好,跟人對打的功夫很一般,三兩下就被武功高強的康安雲製服,雙雙匍匐在地,被衙役們擒拿,送到大理寺。衙役們在二人的鞋底和褲子裏搜到了數包毒藥,都呈送到了尉遲楓跟前。尉遲楓通過試毒判定出其中一種叫含笑九泉的毒,正是昨日五起凶案所用之毒。審問唐瑤瑤和唐迢迢的任務就交給了白開霽。交付贖金的時辰已經快到了,宋祁韞領頭帶隊,負責將二十萬兩白銀運往碼頭。二十萬兩白銀足有兩萬斤,普通一輛車的承載貨物的重量在二百斤左右,兩萬斤便需要一百輛馬車,駛出城去,便是浩浩蕩蕩,十分矚目。護送銀子的兵馬不少,但也不算太多,因為宋祁韞並不擔心這些銀子會在路上被劫持。二十萬兩銀子實在太過沉重,就算賊匪膽大包天劫持成功,想在重兵把守皇城腳下把這些錢財順利走,幾乎不可能。他們若真有膽識劫走銀子,宋祁韞還要謝天謝地了,給他一個這麽好的機會捉人。此行,宋祁韞身邊隻跟著沈惟慕,大理寺其他要職人員都不在同行之列。逍遙王派了親信張莽陪同宋祁韞一起護送銀子,張莽帶了四百名逍遙王府的護衛前來。張莽見宋祁韞帶的人手還沒有他的多,十分不滿。他家王爺深受皇帝寵信,可謂是一人之下,大理寺未免也太輕看他們逍遙王府了。“宋少卿,就算你們大理寺人手不夠用,好歹提前吱一聲。我們王爺不管是求陛下又或是同僚好友,怎麽也能調出千八百人來支援。你瞧瞧你如今帶的這點人,到底是救人還是鬧笑話玩呢?”宋祁韞沒惱,隻問張莽一句:“陛下命張總領負責此事了?”張莽皺眉,語氣裏還未消的怒氣:“什麽時候要我負責了?我怎麽沒聽說。”“哦,那你在指手畫腳什麽呢。”“你”張莽憋紅了臉,警告宋祁韞,“你最好能讓蘇世子安全回來,不然就憑你如此輕慢的態度,我一定不會讓你好受。”宋祁韞輕輕笑了一聲,“事情恐怕都不能如你所願了。”什麽叫都不能?“你什麽意思?”張莽再沒得到宋祁韞的回答。他不解宋祁韞那句故弄玄虛的話是什麽意思,總之這個姓宋的若敢讓他家世子受傷,他一定不會放過他,扒掉他一層皮都是輕的。“噯,你知道他剛才那話什麽意思嗎?”張莽越想越憋得慌,轉而去問沈惟慕。瞧他白淨淨,文縐縐,看起來倒是淡定,或許知道些什麽。沈惟慕倒不像宋祁韞那樣敷衍,對張莽慷慨回話:“星星不閃耀。”張莽很懵,“什麽玩意兒?你們一個個的都會不會說人話?”沈惟慕也不惱,趁機繼續陳述他的八卦線索:“聽不懂的話,我就耐心一點,舉個例子來說,就如鄭府昨日案子,對外結仇的不是死者,是鄭府的主人們,但仆、代主受過,被毒害死了。”宋祁韞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張莽更懵了,真是他腦子笨沒聽懂嗎?第74章 張莽本還想表達他沒聽懂,但見宋祁韞連連點頭表示讚同,其他人仿佛也都聽懂了沒表示出異議,他便不好意思再說他沒懂了,生怕被大家發現他腦子笨的事實,給逍遙王府丟人。張莽冷哼一聲,臉上表現出自己很懂卻很不屑的樣子,繼續騎馬前行。總歸今日的事兒不是他負責,等回頭真出了什麽問題,姓宋的和姓沈的自會受罰。載貨兩萬斤的車隊前行速度十分緩慢,等車隊快要行到城外渡口的時候,已經耗費了近兩個時辰。“駕!”一名騎快馬的衙役路後方趕到宋祁韞跟前,向宋祁韞回稟了白開霽初審唐瑤瑤和唐迢迢的結果。“二人承認他們出身唐門,此番與蘑菇教合作,就是為了在京城攪弄風雲,幹一票大生意。”宋祁韞:“大生意?指這二十萬兩?”衙役點頭,“正是。”宋祁韞語調沒有一絲波瀾,“皆為假話,再審。”衙役驚訝不已,“竟都是謊話!”張莽側耳聽完對話後,躁動地撓撓頭。他不理解宋祁韞不在審問現場,怎就知二人的招供都是假話?回話的衙役其實也不懂,但他知道宋少卿在查案斷案方麵鮮少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宋少卿說那二人撒謊了,那就一定是撒謊了。衙役也不額外費力去硬理解,隻管按照宋祁韞的吩咐去辦。“唐瑤瑤和唐迢迢如此撒謊,莫非在故意引導,想借朝廷之手對付唐門?這兩個賤骨頭是老江湖了,不會輕易招供,除非能找到此二人的軟肋,一擊潰敗。”胥長餘歲罵蘑菇教邪門,竟能找到這麽多歪門邪道上的硬皮子給他們賣命。“餘胥長所言在理。”沈惟慕一記朗聲附和,立即引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人都有弱點,這些江湖亡命徒也不例外。說不定拿捏住他們的弱點,不僅能讓他們如實招供,還能為我們賣命呢。”宋祁韞聽沈惟慕話語突然高亢,曉得他接下來肯定又有八卦要說,雙眸注視向沈惟慕,神色十分認真。八卦樓所提供的消息向來十分有用,他很期待接下來沈惟慕所提供的消息。“那他們的軟肋是?”沈惟慕聲調又拔高了一分,以求更多人能聽到他的話:“瑤瑤江湖險,迢迢情路艱。”宋祁韞:“……”眾人:“……”又是如此賣關子的話!張莽眉頭打結,又滿腦子疑問了。這是什麽話?怎麽聽著有點像上元節燈會上的那種燈謎?大理寺的人,竟都聰慧至如此地步?用這種方式溝通?但看眾人沉默,且又無人表示沒聽懂,張莽又不得不質再度疑自己的腦袋瓜子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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