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我願不願孤不孤獨都別在乎!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


    再痛也不說苦愛不用抱歉來弭補


    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請記得你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對自己殘酷


    我默默的倒數最後再把你看清楚


    看你眼裏的我好模糊慢慢被放逐


    放心去追逐你的幸福


    別管我願不願!”


    老楊悄悄摸到沈怡身旁,隱蔽地戳她一下,耳語:“我看邱逸喝多了,他在這兒就你一個熟人,我又走不開,要不你先送他回去?”


    沈怡斜眼一睃,這哥們活像簽訂《馬關條約》的李鴻章,一副喪權辱國的衰相,看來已認定邱逸是隔壁老王。


    她今天晚睡早起,正想回家補眠,隻恨他吩咐得太遲,行動前思忖:直接叫邱逸跟她走,未必叫得動。於是撒了個小謊。


    “邱逸,閆嘉盛想約你擼串,讓我領你過去。你快跟我走吧。”


    第9章


    邱逸人品額度高,酒醉時也足夠透支,嫂子相請不能不從,乖乖隨沈怡告辭上車。


    他的胃已脹如洪澇期的水庫,在車廂裏搖晃片刻嗓眼便決了堤,怕弄髒別人的車,腦袋飛快探出車窗用力嘔吐。


    突現危險動作,沈怡急忙靠邊停車,扶他下車休息。


    邱逸在綠化帶裏來來回回吐了四五次,靠礦泉水稀釋體內酒精,頭腦慢慢撥雲散霧,回想方才在ktv裏的作為,不禁無地自容,抱膝坐在花台邊,學穿山甲縮成一團。


    沈怡隻當他仍浸在傷情一刻,坐到間隔半米的地方,恝然開導:“天涯何處無芳草,不是你的就別惦記,不然肝腸寸斷也換不來別人一絲心軟。”


    她從來自顧不暇,沒空替他人打掃院落,想通過邱逸籠絡華燦才甘花時間精力為其做心理輔導。


    邱逸被道破心思,愈感羞窘難言,真希望擁有穿山甲的鑽地絕技,立刻在她麵前消失。


    沈怡誤以為他在鑽牛角尖,免不了多費些口舌,問:“你和小韓談了多久?”


    邱逸身體略略一僵,恐造成誤會,猶猶豫豫抬起頭搖了搖。


    沈怡詫異:“是交往時間很短,還是壓根沒談過?”


    邱逸被咬得紅腫的雙唇反複微顫,含羞囁嚅:“我們還沒正式交往過。”


    沈怡失笑,明白為什麽他這樣的學霸會跟閆嘉盛要好了。


    “你都沒跟人家交往過,憑什麽在人家和老公麵前表現出失戀的德行?這也太搞笑了吧?”


    邱逸覺得自己活該挨涮,可滿心委屈釀成心絞痛,到底沒忍住辯解。


    “我們雖然沒正式交往,可我感覺她很喜歡我。”


    “她親口這麽說過?”


    “嗯。”


    “嗬,這小韓真夠可以啊,她具體怎麽說的?”


    “……她說我是她所有朋友裏,最可靠,最值得信任,最能讓她產生安全感和依賴感的。”


    沈怡打個激靈,嗤笑嘖嘴:“都老掉牙的台詞了,居然還有人上當。”


    世人都認為直男不會鑒婊,才讓綠茶八麵來風。沈怡持反對觀點,認定大部分男人在裝純。


    男人天生比女人機警圓滑,成年後混跡社會,廝殺角逐於名利場,哪個不是螺絲有肉在心頭?真實情況是,對綠茶那種輕攏慢撚抹複挑的撩撥,他們享受且樂在其中,打著缺心眼標簽,進可攻退可守,何樂不為?


    所以當邱逸說出這番話,她便懷疑是假白蓮,同情霎時蕩然無存。


    可是半途而廢賺不來這樁人情,她繼續勸導,促其道出更多傷心經曆。


    小韓是邱逸大學老師的侄女,四年前的暑假去日本自由行,邱逸受老師委托負責接待。小韓在酒店住了兩天就嫌環境不好借住到他的公寓,後來又弄丟錢包,不敢告訴家裏,一日三餐和出行都靠他接濟。


    邱逸擔心她語言不通,出門會迷路,幹脆辭掉家教的工作專心當向導,陪她從關東逛到關西,再從北海道玩到衝繩。


    單身男女朝夕共處一個月,就是根濕柴也冒煙了。況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鮮花迎風招搖,蜜蜂能不心動?


    假期尚未結束,他滯後了二十四年的愛情就被小韓迷人的魅力激活了,考慮許久才行動,然而誠懇告白隻落得無功而返。


    “她說她剛上大學,家裏人要求她專心學業,二十歲以前都不打算談戀愛。”


    沈怡左手托著下巴,右手已無聊地悄悄在裙邊畫圈,問:“那後來呢?她滿二十以後是不是又說自己前途未卜,想找到工作再考慮感情問題?”


    “你怎麽知道?”


    “這不是標準答案嗎?不知道才奇怪吧。”


    邱逸鬱悶垂頭,說明他已有備胎的自知之明。沈怡早過了裝傻白甜的年紀,奉上禦姐的辛辣。


    “她拿你當過提款機嗎?花了你多少錢,有數嗎?”


    “……也沒多少,就兩個愛馬仕箱包,她找我幫忙代購,後來忘了給錢。”


    “乖乖,邱逸,敢情你也是富二代啊?我上班這麽多年都舍不得給自己買一個愛馬仕的包,你隨隨便便就送出去倆,照道理不該輸給老楊啊。”


    “不。我生在普通家庭,父母供我留學也不輕鬆。買包的錢是我打工存的積蓄。日本工資比國內高,普通人打幾年零工就能存個幾十萬。”


    邱逸知道解釋會凸顯愚蠢,話音墜崖似的一跌到底,奈何沈怡不停嘴地追問,又刨出數件屈辱史。


    當跑腿誌願者,在對方無聊時隨叫隨到、通夜陪聊,甚至遠赴美國做保鏢翻譯員,這些傻事倒還罷了。最令沈怡無語的是,去年小韓寫不出畢業論文,直接找他做槍手。


    邱逸是預備建築師,具備一定美術方麵的知識功底,但隔行如隔山,對她就讀的壁畫專業一竅不通。


    當時他也正值博士畢業前夕,每天還得從堆積如山的學術任務裏擠時間閱讀大量壁畫學的教材書籍,搜集資料,上網查重,生生摳掉一層頭皮,熬掉十斤體重才替小韓寫出能夠通關的論文。


    沈怡大四那年特缺錢,曾替一個物理係學生當過論文槍手。要說土木工程和物理學還算近親,有力學這個紐帶。可當時的她仍被那篇跨專業的論文逼死了十萬個腦細胞,坐地起價索取雙倍酬勞才肯交貨。故而很能體會邱逸代筆時的痛苦,連帶對他的鄙視水漲船高。


    付出了這麽多沉沒成本,當然舍不得撒手啦。男人就是這樣,投入得越多越會珍惜。可憐多少女人致死不明白這個道理,小韓年紀輕輕卻已駕輕就熟。最難得的是能舍棄勞什子的審美,淘汰帥哥,選擇家裏有礦的醜男。這樣擁有真知灼見,又保持踏實、穩健、務實作風的人活該過得舒坦。


    邱逸對自身失敗有著清醒認識,喃喃道:“她想在北京定居,需要自己的房子。我以為達到這個要求就能得到她的認可,不明白她為什麽不選我。今天到了她家才知道是我錯了。就算我再奮鬥十年也買不起那麽豪華的房子,而她正是最好的年華,住在豪宅裏才不會受委屈。她先生看起來也很不錯,任何方麵都比我優秀得多。看她找到更值得依賴的人,我想我應該祝福她,為她高興才對。”


    聽來還有那麽點忍痛割愛,雖敗猶榮的意思。


    沈怡腹誹:“男人就愛自我感動。”,想起閆嘉盛的日常用語:“我長得帥拿鐵飯碗,家裏還有錢,扔份征婚啟示出去,應征者能從德勝門排到永定門。不看在孩子份上,會隨隨便便被你呼來喚去?”、“你憑什麽說我自私?我自私能為了女兒為了我媽一直忍忍忍?去看看你那些熟人,有幾個的老公比得上我?做人不知足,往後有你哭的時候!”


    …………………………


    不能想,一想就上火。


    她微小地啐了一口,拉著邱逸奔向健康話題。


    “你找工作的事怎麽樣了?民興那邊回信了嗎?”


    問者無意,聽者有心。邱逸重現慌張,含著愧色向她道歉。


    各中緣故又一次煽旺她的肝火。


    “我不知道你和那麵試的何工有過結,那天跟嘉盛隨便聊了聊,沒想到害你們吵架了。”


    “閆嘉盛把我們吵架的事也告訴你了?”


    邱逸小心點頭,有如正在狼窩邊移動的兔子,看到沈怡閃爍火光的瞳仁,真擔心她暴露閆嘉盛描述的潑婦相。


    沈怡惱的是丈夫親疏不分,邱逸本來不知情,麵試被刷也怨不到她頭上,現在倒好,閆嘉盛主動送人頭,可不成了自己虧欠他?


    她強忍怒意,皮笑肉不笑地揶揄:“你倆可真好,什麽梯己話都能說。”


    邱逸發覺自己又犯了錯,或將好友推入水深火熱,忙補救:“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去民興上班,聽說國營設計院收入不如私企高,競爭還特別激烈,沒點背景新人很難出頭。”


    沈怡瞧他還算明事理,淡定地順竿上:“這話真實在,別的院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但民興論資排輩真的很嚴重。新人進去隻能做畫圖狗,練幾年過渡到熟手畫圖狗,再耐幾年混到主任畫圖狗。如果能考到一注證,就有機會升到專業負責人,幹點校對審查的活兒。等年紀再大點兒,人脈全了底子深了,拚個副總工程師回來才能徹底告別畫圖狗行列。如果運氣不好,又沒考到證書,多半就隻能從熟手畫圖狗做到資深畫圖狗,再到大齡畫圖狗、退休畫圖狗。這是絕大多數員工的人生軌跡,據我所知90%都會一條狗做到老,所以我才會逃離那裏。”


    邱逸露出當天第一個微笑,頰邊瑩瑩的光澤仿佛融化的糖霜。


    “堂堂設計院變狗舍,聽起來真心酸,據說還有機會吃上公家飯。”


    沈怡疑惑,須臾領會“吃公家飯”就是坐牢的意思,大笑:“沒錯,如果立場不堅定被甲方或者領導帶進溝裏,沒準還會吃槍子呢。這點你們建築師比我們結構師強,好歹背鍋的幾率小點。”


    邱逸認真指正:“那可不一定,住建部出台了最新規定,以後建築工程質量出問題,工程五方的項目負責人都將被追究責任。這五方的設計負責人通常都由注冊建築師擔任。”


    沈怡挑刺:“那是項目總負責人,普通建築師不照樣沒事,哪像我們做結構的,一根梁沒算對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她抬杠的模樣再次逗笑邱逸,溫厚地迎合她:“有人說建築師常做白日夢,把造夢的任務交給結構和施工。這麽一想後者是挺慘的。”


    “豈止慘,是慘不堪言。就拿設計迪拜帆船酒店那個馬丁約克曼來說吧,他為世茂集團設計了上海深坑酒店,那效果圖一出來,我們看了都罵他神經病。在地質條件那樣惡劣的負海拔地區造高樓,腦袋上的坑也夠深的了。為了給這個瘋子圓夢,也差點逼瘋一堆做結構和施工的工程師,在坑裏死去活來3年,好歹把那壁掛式酒店蓋好了。試想如果工程不能如期完工,人們絕不會怪馬丁約克曼的方案難搞,隻會把工程師們當笑話,這不是歧視是什麽?”


    沈怡發現自己話匣子打太開,放跑了在押的怨懟,趕忙收住,清一清喉嚨轉話:“除了民興,你還有別的選項嗎?北京建築設計這塊缺口還是很大的,以你的條件應該不難找工作。”


    邱逸點頭:“華燦前天說,想讓我去他爸爸的公司上班。就是築美。”


    他補充的四個字如同四道滾雷擦過沈怡的耳廓。


    “築美是他爸爸開的?”


    她琢磨築美是不是還有魏鼎銘之外的幕後boss,沒想到真相是一記霹靂,端端擊中她的頭頂。


    “他爸爸就是築美的董事長魏鼎銘。”


    第10章


    沈怡愣了半晌,腦子像暴雨中的池塘落滿密實的雨腳。


    “華燦是魏董的兒子,那他怎麽不姓魏?”


    沈怡沒見華燦與魏鼎銘同過框,築美的員工好像都沒拿他當少爺對待,更沒人如此介紹過他。


    邱逸也愣了愣,回答裹滿猶豫:“他好像跟他媽媽姓。”


    “那麽築美的總經理魏景浩是他哥哥了?”


    “嗯,我也不太清楚他家裏的事。那個,沈姐,我們是不是該走了,嘉盛那邊該等急了。”


    他借口岔話,沈怡不便追問,她的手機放在車裏,正好能背著他給丈夫打電話,通話時順便做一個小測試。


    “我遇到點小麻煩,你現在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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