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對她毫不設防,銀行卡的位置和密碼她都清楚。她把銀行卡攥進手裏,並不鋒利的邊緣卻也深深鉗進她掌心,月光如鋒利的刀,切割著她和她的影子。喻宜之麵無表情。在算計著什麽事的時候,她往往都麵無表情。******漆月拖到很晚才回家,家裏格外安靜。這安靜並未引起她的警覺,她以為喻宜之像每天一樣已經睡了。直到看到空蕩蕩的床,她皺眉:喻宜之還沒回來?她給喻宜之發微信:【還在加班?要我來接你嗎?】喻宜之大概在忙,沒回。漆月洗完澡,揉著濕漉漉亂糟糟的紅發看一眼手機。喻宜之還沒回她微信。她打了兩個電話,喻宜之也沒接。她想了下,還是匆匆換掉睡衣,騎摩托車遠遠停到喻宜之公司樓下。沒想到一片漆黑,看來加班的人早已走了。她又給喻宜之打了兩個電話,還是沒人接。喻宜之去哪了?那一夜她睡的並不安穩,每半個小時就摸著身邊空蕩蕩的床醒來,不停給喻宜之打電話,始終沒人接。報警?她仰麵望著蚊帳。一個成年人隻是一晚未歸,警察不會受理吧?直到第一天早上,喻宜之還沒回來。漆月洗臉刷牙換衣服,拉開衣櫃的時候看到喻宜之那一排排職業裝。喻宜之到底有什麽事一晚沒回家睡?而且,她不回家換衣服上班麽?漆月繼續打電話,還是沒人接,她去醫院看大頭的時候問:“喻宜之有沒有聯係過你?”“她怎麽會聯係我……”大頭一愣:“她真走了?”漆月搖搖頭:“隻是不知道去哪了。”喻宜之的職業裝、護膚品、甚至地產公司的筆記本,什麽都還在,手機也還能打通。就像她隻是被什麽事絆住了,隨時會回來一樣。雖然心裏的理智判斷是這樣,到了下午的時候,漆月還是忍不住去報了警。警察倒沒說“失聯一十四小時才能報警”之類,漆月問:“什麽時候會有消息?”“這不好說,等著吧。”喻宜之失聯天了,手機還能打通,始終無人應答。這天漆月要辦一件大事要跟錢夫人簽盤下小酒樓的合同。雖然心神不寧,她還是回家去取銀行卡,心想一定要給喻宜之一個未來。可銀行卡怎麽沒了?她懷疑自己記錯了位置,把家裏翻箱倒櫃都找了遍。真沒了。那時她還沒把“銀行卡不見”和“喻宜之失聯”這兩件事聯係起來,隻是匆匆騎摩托車去錢夫人那邊,把這事說了。“遭賊了?”錢夫人叫她:“去銀行查下錢還在不在。”漆月帶著身份證趕去銀行。沒了。十萬一分都沒了。漆月走出銀行,站在日光下冷汗涔涔。她去求錢夫人:“借我十萬,讓我盤下這小酒樓。”錢夫人:“阿月,其實之前我也勸過你說那酒樓不好做,是你自己執意要盤。現在錢沒了,你就當是天意吧。”“幹媽,你是不是怕我還不上?”錢夫人歎了口氣:“你還年輕,有些事別太執拗。”下午漆月去醫院看大頭,大頭分析:“會不會是喻宜之拿了那十萬?”漆月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可五天了,喻宜之還沒消息,警察那邊沒什麽線索,漆月發動敏哥亮哥幫她街頭巷尾的去找人,卻一無所獲。喻宜之好像在k市憑空消失了一樣。終於,漆月找到了喻宜之的公司,前台看她一頭張揚的發色,眼神變得詭異。漆月指節敲敲桌子:“喻宜之這幾天是請假了麽?”“你是她什麽人?我們不能隨便透露員工隱私。”漆月冷笑一聲,摸出打火機點燃。狠戾的眼神,像隨時要把滿桌的文件燒了。前台女孩麵露懼色:“她辭職了。”“什麽時候?”“五天前。”漆月的最後一步,是去找了喻彥澤:“喻宜之聯係過你麽?”因為舊筒子樓那邊並非這種闊少願意踏足的領地,他並不知道喻宜之和漆月住在一起。他隻是從喻宜之的高中時期判斷,這兩人好像有點特別。此時一雙風流眼眯起:“你找她?你們很熟?”漆月不得已說:“她欠我錢,我當然要找她,不過五天了都沒聯係上她。”喻彥澤一愣。這幾天他有個狐朋狗友從國外回來,他剛好沒聯係喻宜之。他給喻宜之打電話,打通,但沒人接:“媽的!那小賤人不會是跑了吧?”“你叫她什麽?”漆月緩緩逼近:“你這次回來,到底找她幹什麽?”喻彥澤剛要罵人,漆月揪住他衣領。麵前的女人美麗又狠戾,像神話裏的美杜莎:“要是你敢逼她做不願意的事,你知道後果是什麽。”喻彥澤冷笑:“你敢怎麽樣?”漆月湊近他耳邊,皺眉,忍住那刺鼻香水味:“你知不知道你爸怎麽死的?”喻彥澤臉色一變:“他是血管瘤破裂,跟你有什麽關係?屍檢都做了,你別想拿這個嚇唬我。”漆月:“我沒說他不是,但你知不知道在他血管瘤破裂以前,發生了什麽?”她進一步湊近:“像我這樣的瘋子,對他敢做的事,到現在,對你我也一樣敢。”“如果被我知道你真的在逼喻宜之,你等著。”大頭出院那天,距離喻宜之失蹤已經過了兩周,要不是她手機一直能打通,漆月一定會以為她出了危險。漆月來接大頭出院時,大頭表情很嚴肅:“漆老板,跟你說個事。”漆月這段時間對什麽都心不在焉:“嗯你說。”大頭把一張印滿英文的紙放到她麵前。“什麽鳥語?看都看不懂。”大頭:“這是卡迪夫大學建築學院下學年的入學名單。”他輕點其中的一個:“silviyayu,就是喻宜之,我讓祝哥妹妹幫我查的。”漆月表情懵懵的,顯示她大腦正在當機狀態。大頭低吼:“你還不明白麽?那女人拿了你的十萬跑了!去國外讀書了!去奔她的大好前程了!”“不可能。”漆月下意識否認:“她自己親口說不去的。”大頭冷笑:“她從高中就開始騙你,為什麽現在不能再騙你一次?”“可……”漆月大腦費力的運轉:“我之前也說過讓她出國讀書,第一年學費我找錢夫人幫她借,我盤下小酒樓幫她賺錢,以後她的學費生活費我都給她,她為什麽拒絕?”大頭快被她氣死了:“因為她比你成熟得多!錢夫人借不借你錢,你未來賺不賺錢,這都不好說,她不會把自己的前程賭在這些不確定的事上!直接拿走十萬,對她來說是最保險的!”“可她之前還說,要和我一起拿錢帶奶奶去邶城的。”“她還不了解你?你不可能跟她去的!她那樣的人,冷情冷性,跟她自己的前途比起來,感情又算什麽?你跟她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她隨時都可以舍棄!”“你為她可以不要命,可她呢?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漆月隻是喃喃:“這不可能。”她們的戀愛一周年紀念日,喻宜之不在。很快,盛夏將盡,陰氣始下而萬物收。漆紅玉收起了她的蒲扇,但坐在窗前等待的姿勢始終沒變:“小喻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漆月強笑:“奶奶,不是告訴您她去出差了麽?”快到九月,漆月記得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午後,她也記得她那段時間因為沒盤下小酒樓而心灰意冷、錢夫人那邊去得不勤,窩在家裏,給漆紅玉煮了一碗蔥油麵。蔥被她煎過,脆生生的碧綠變為焦黃,蔫頭搭腦蓋在雪白的素麵上,味道倒是很香。窗外還有小蟲飛舞,那實在是一個很平常的近秋午後。她問漆紅玉:“今天有點熱,要不再開會兒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