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她拚盡全力才能留下來的保命所,是喻彥澤輕輕鬆鬆就能買到手的玩具。就像喻彥澤把她拖到咖啡館,跟她坐在同一邊軟皮沙發的外側堵住她去路。喻彥澤翻看菜單:“喝點好豆子吧?我爸養你那麽多年,總算你品味還不錯。”咖啡端上來,冒著香氣,喻彥澤坐在她身邊,悠悠閑閑喝一口,然後開始玩手機。他話都不跟喻宜之說,隻是藏在桌下的膝蓋,好像無意識似的,一下一下輕蹭著喻宜之的腿。喻宜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屏住呼吸。後來,喻彥澤的出現難以捉摸,有時候一天出現兩次,有時候一周都不出現。他不給喻宜之任何揣測他行動軌跡的機會,他像一個隨時會出現的白日噩夢。在這樣的模式下,喻宜之隨時緊繃著肩,即便喻彥澤不出現的時候,她也被那片揮不散的陰雲籠罩。喻彥澤比喻文泰,更過分也更可怕。在這樣緊張的狀態下她發燒了,燒了兩天後的一個傍晚,不得不提前請假回家,總監對她倒是很客氣:“沒事,去吧。”她不知這種客氣裏有沒有喻彥澤的影響在,也許根本沒有,但她仍覺得毛骨悚然。最令人發瘋的,就是這種陰雲無孔不入、卻又無法捉摸的狀態。她坐公交車神魂不定的回家,快走到舊筒子樓下的時候心往下一墜,那是一種久違的心安的感覺,像在海上漂流已久的人遇到一塊浮木。她的女孩站在樹下,一頭紅發像驅散陰霾的火光。不知漆月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她快步往那邊走,快走近了才看到漆月身邊還有一個人,是大頭。喻宜之潛意識覺得,兩人商量的事或許與漆月想盤下酒樓有關。她挑了條漆月不會看到她的路線悄悄靠近,藏身在巨大榕樹的另一麵。“你跟喻宜之還在談?”漆月叼著煙:“明知故問。”“盤下錢夫人那酒樓的事,怎麽樣了?”“我跟錢夫人說了,她說如果我一定想盤,交給我也行,鍛煉鍛煉我,以後還有更多產業可以交給我管。”喻宜之躲在樹後蜷了蜷手指。大頭歎道:“漆老板,以後要發達了啊。”漆月“哈”一聲,那一聲裏其實並沒太多喜悅,而是一種憋著勁想要證明自己的狠絕。“其實……”大頭終於忍不住說:“我有句不該說的話。”漆月吐出一縷煙:“不該說就別說。”“如果不是你,這話我絕不說。”大頭開口:“但是漆老板,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想往上爬,又想繼續跟喻宜之在一起,這對你們倆都是種麻煩?”“你怕有人纏上她?當老子死的嗎?”“我不是擔心她,我知道你就算拚命也會護著她,我擔心的是你。”大頭說:“說到底,你太在乎她了,而我們這樣的人,不該有軟肋,也最怕有軟肋。”長久的沉默。漆月的聲音裏藏著繚繞的煙霧和西沉的夕陽,很啞:“她想去邶城。”“怎麽突然……上次齊盛找她,她不是拒絕了麽?而且去邶城的話,她學業怎麽辦?”“不知道,要麽重考邶城的大學,要麽跟現在的大學談條件,你知道她那麽厲害,總歸有辦法。”漆月又悠悠吐出一口煙:“我還沒跟她細聊,她最近情緒不好。”“為什麽?”“不知道,可能工作上有什麽煩心事吧,她沒說,也許覺得說出來我也幫不上忙。”打火機的聲音,漆月又點了一支煙:“她在這公司不開心也正常,她本來就不該被困在這種地方。”“她去邶城你不去,那你們最後……會不會分手?”又是長久的沉默。漆月才說:“不知道,或許吧。”“你願意?”漆月笑了聲。大頭有些感慨:“或許這對你們才是最好的結局吧,你們從一開始,就是太不一樣的兩個人了。”兩人聊完以後,大頭問漆月:“今晚聚餐你真不去?”“不去,難得不值班,早點回家陪陪她。”漆月補一句:“如果她不加班的話。”大頭苦笑:“其實我不信你願意放她去邶城。”“為什麽不信?”漆月的聲音寥落又堅定:“老子早就說過,為了她,我心甘情願。”大頭走以後漆月回家,喻宜之這才從樹後出來,搖搖晃晃走回家。漆月一看她嚇一跳,立刻走過來摸她額頭:“你怎麽燒得跟隻蝦一樣?”她讓喻宜之躺在床上,自己開始忙前忙後。煮了軟軟的麵條給喻宜之當晚飯,又給她吃藥,又煮了熱熱的紅棗薑茶。一碗下肚,驅散身體裏的寒氣,漆月扶她躺下後要去洗碗,她從毯子裏伸手出來拉住漆月。漆月笑,坐到床邊,把她的手放回毯子裏:“好,我不走。”平時嫵媚狠戾的神色,這時卻被夜色暈染成淡淡的溫柔。“我是你的累贅嗎?”漆月完全沒想到喻宜之會這麽問,她看了喻宜之一會兒,發現喻宜之最近瘦了,臉頰不如先前飽滿,加上生病,流露出一股罕見的脆弱。她摸摸喻宜之的鬢發:“你是我的月亮,是我的光。”“你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嗎?”漆月遲疑一下:“我不知道能不能。”“沒問你能不能,問你想不想。”“如果真能跟你永遠在一起。”漆月想了想:“下輩子我甘願當隻蝸牛。”“為什麽是蝸牛?”被人踩碎了殼曝曬在路邊,失去生命也心甘心情,說來奇怪,那是漆月當時腦子裏冒出最慘烈的犧牲方法。喻宜之又把手從毯子裏伸出來,攥住她手:“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下輩子,一起當兩隻蝸牛吧。”!第68章 喻宜之上班時通常不看手機。不然,她應該會更快看到那條快速傳播的視頻。她對著電腦做方案,直到手機“叮”一聲響起。她一邊盯著屏幕一邊把手機摸過來,因為覺得是漆月。卻是喻彥澤:【下樓,上次那家咖啡館。】喻宜澤抿唇。喻彥澤這次已經一周多沒出現過了,正當喻宜之像一個溺水已久的人、以為自己可以浮出水麵透一口氣的時候,喻彥澤的突然出現,像突然狠狠一把將她又按進水裏。她快瘋了。在折磨人心這一點上,喻彥澤比起喻文泰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來的話,我就上來繼續談公司收購的事了。】喻宜之下樓。那時天已經越來越熱了,喻彥澤穿一條大牌沙灘褲,他的膝蓋隔著喻宜之薄薄的西褲,在她腿上不停摩挲。喻宜之盯著咖啡杯裏浮出的一個氣泡,忍耐。她驚恐的發現喻彥澤開始和喻文泰用同款香水,甚至親父子之間的體味也很像。喻彥澤還是在玩手機,突然說:“誒,這不是k市的小酒樓麽?這麽刺激。”他報了個地址。喻宜之心裏猛然一顫。喻彥澤慢悠悠的說:“這血濺當場的,嘖嘖。”喻宜之的視線瞬間凝滯,咖啡表麵的小氣泡在她眼前逐漸虛化,她和世界隔了層玻璃罩子,耳朵裏不停嗡嗡響。喻彥澤把手機遞到她麵前:“你想看看麽?”喻宜之深吸一口氣:“不想。”喻彥澤笑了聲:“真不想?”他又開始刷視頻,罐頭笑聲和過分歡快的背景音樂,喻宜之現在聽來猶為刺耳。她腳趾在高跟鞋裏一顆顆蜷緊,連帶著高跟鞋在地麵輕輕摩擦,膝蓋向窗邊移,喻彥澤的腿卻又不露痕跡貼過來。耳畔是喻彥澤的呼吸,很重。喻宜之全身像有螞蟻在爬,整個人在崩潰邊緣,但她必須做出鎮定的樣子,甚至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她知道喻彥澤表麵在玩手機,其實眼尾一直暗瞟她。喻彥澤跟喻文泰不一樣的是,喻文泰想切斷她跟這世界的聯係,而喻彥澤想侵吞她的世界。若現在她表現出對漆月的任何一點在意,她不知喻彥澤會如何插手這件事。甚至她也不確定這次小酒樓出事,是不是喻彥澤已經出手。她又深呼吸了一下,強迫自己用最平靜的語氣說:“我對社會新聞不感興趣,不如聊聊你和我吧。”“聊什麽?”“你為什麽這麽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