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這種話,對一個驕傲的千金大小姐當然很難說出口了。喻宜之咬了一下下唇。“對……”“算了。”漆月扯開巧克力包裝丟進嘴裏:“我接受,行了吧?”喻宜之盯著漆月,眸子黑沉沉的。“怎麽?”“沒。”喻宜之搖搖頭收回目光:“好吃麽?喻文泰之前從意大利帶回來的。”漆月笑:“你都不叫他爸叫他喻文泰?”巧克力在她齒間化開,怎麽說呢,甜味過後,泛上一種很高級的苦味,倒也談不上多好吃。喻宜之低頭對著麵前的書,長睫毛的影子投射在書頁上,落成一小片陰影。漆月伸手在她頭發上猛揉了一把,喻宜之那頭總是一絲不亂的長發,有一塊就變得毛茸茸的。漆月渾不吝的語氣:“喂大學霸,你這道題的引導是不是少寫了一步啊?”喻宜之看了一眼:“你真挺聰明的。”她接過筆補了一行,又把筆遞還給漆月。漆月低頭解題的時候,好像看到喻宜之低頭又隱約的笑了下。頭頂毛茸茸的一小塊,喻宜之到底也沒伸手梳理整齊。******喻宜之走到校門口的時候,那輛黑色賓利照例等在路邊。她拉開車門上去,喻文泰不在,隻有司機告訴她:“喻總吩咐我來接你,他在家招呼客人。”喻宜之淡點一下頭。喻文泰最近忙著談生意,喻家的別墅門庭若市。畢竟會議桌上不好談的,餐桌酒桌上才好談。車一路平穩駛到別墅門口,喻宜之開門進去,喻文泰立刻招呼她:“宜之回來了。”喻文泰笑嗬嗬的,懷裏抱著個半睡不睡的五歲小女孩,長得粉嘟嘟的,是今晚朋友夫婦的女兒。任曼秋說:“希希困了,讓宜之帶她先去睡吧,一會兒你們走的時候再把她抱回去。”喻宜之立刻走過去。喻文泰把小女孩交給她,喻宜之抱進懷裏,小女孩像小考拉一樣緊緊依偎著喻宜之還咂了咂嘴,喻宜之把她抱得更緊了一點。任曼秋低聲說:“宜之,快上樓去吧。”喻宜之抱著小女孩上樓,聽到小女孩爸媽在身後誇她:“宜之真懂事。”喻文泰笑著:“嗯,我可省心了。”******喻宜之抱著小女孩上樓,輕輕放到自己床上,這會兒小女孩卻醒了,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姐姐。”喻宜之:“嗯。”小女孩:“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媽媽每晚睡前都給我講故事的。”喻宜之:“我沒有故事書。”她從小就不信童話。小女孩:“你上網搜嘛,你給我講白雪公主的故事,我最喜歡的。”她流利的報出一個app。喻宜之搜到《白雪公主》的故事,被改成小孩最喜歡的童趣語調,還是中英雙語。喻宜之坐到床邊開始小聲念,樓下喻文泰和朋友談笑的聲音隱隱傳來。惡毒皇後把毒蘋果打扮得紅彤彤嬌豔好吃,送給天真愚蠢的白雪公主。喻宜之心想,這童話多少還算有點現實意義,現實生活中也是一樣,越是劇毒的東西,往往看上去越美麗甜蜜。小女孩聽這故事聽太多遍了,漸漸有點走神,瞟到喻宜之書桌上的意大利巧克力:“姐姐,我想吃巧克力。”喻宜之放下手機:“別吃了,太甜了,要蛀牙去看醫生的。”讓小女孩受疼,她多少還是有點不忍心。不過這巧克力,她今晚可是親手遞到了漆月手裏。這時k市老城區,逼仄狹小的老筒子樓裏,漆月照顧完漆紅玉去洗澡的時候,摸到了裙子口袋裏的那張巧克力包裝紙。她順手往枕套裏一塞,才甩著浴巾哼著歌走進浴室。嘩嘩水聲間,漆月想:留著那包裝紙幹嘛呢?她也說不清。就像枕著藏了包裝紙的枕套夢到了什麽,朦朦朧朧的,她也假裝自己記不清了。!第16章 又一個晚自習前,喻宜之照例抱著書走到高三(7)班門口。淡淡掃了一眼就知道漆月不在,畢竟她那一頭紅發太惹眼。“喲,裝叉犯。”大頭嬉皮笑臉:“漆老板今晚沒功夫陪你玩啦,你趕緊滾吧。”教室裏一陣哄笑。喻宜之低聲問:“她去哪了?”大頭故意把手貼在耳朵邊彈了彈:“啊?你說什麽?我聽不清?”他笑嘻嘻看著喻宜之:“有種進來說啊,大小姐。”誰都能看出喻宜之跟(7)班教室格格不入,幹幹淨淨的校服,恬恬淡淡的臉,雖然大頭不想承認,卻也在心裏暗暗認可她是朵高嶺之花,而一團瘴氣的(7)班像片泥沼。事實上不止喻宜之,格物樓裏任何一個人都不願進致知樓的教室。不願,也不敢。大頭嬉笑著對喻宜之勾手指,看大小姐怎麽下台。接著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喻宜之抱著書徑直走了進來,教室裏又一陣哄笑,之前秦衝和周園兩人打賭追喻宜之的,誰也沒得手,這會兒看喻宜之格外不爽,從作業本上撕了紙團成一團。秦衝打在喻宜之的胳膊上,周園更準一點,打在喻宜之眼角。兩人一陣拍桌大笑。喻宜之一句話沒說,眼神冷冷掃過去。秦衝和周園莫名背上一陣寒意,對視一眼,訕訕住手。滿教室的譏諷聲和起哄聲並沒嚇退喻宜之,她一路走進教室像深入沼澤深處,一雙沉靜如湖的黑眸對上大頭嬉笑的眼。大頭吞了下口水:“幹、幹什麽?”“不是你要我進來的麽?”喻宜之聲音很冷:“說吧,她去哪了?”“關你鳥事。”喻宜之用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大頭。大頭被她盯得毛毛的:“我k……”他站起來想走,喻宜之細瘦的胳膊抱著書,卻毫無猶豫擋在他身前:“她去哪了?”“辦大事。”“什麽大事?”大頭撓撓頭:“阿輝也想開會所,找人去錢夫人的會所那邊挑事……我k我跟你說這幹嘛,你又聽不懂,反正漆老板今晚不會跟你學習了。”他一把推開喻宜之,罵罵咧咧走了。******喻宜之一個人走到那間每晚充當教室的辦公室,放下書,學習了一會兒。鈴聲傳來,晚自習第一節 下課。鈴聲再傳來,晚自習第二節 上課。漆月的確沒有回來。喻宜之纖白的手指在筆上摩挲了一下,終於放下筆,走出辦公室。她一個人往校門口走,夜風把她整齊的披肩長發吹得淩亂一縷,遠遠借著路燈,她已能看到保安守在校門口。她想出學校,當然可以稱病找老師簽個假條,但這樣喻文泰就會知道。她轉身往校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一處隱秘的圍欄,一片紫花地丁間,漢白玉的圍欄頂著無數烏漆漆的腳印已經缺了一角。課間操的時候,格物樓和致知樓的隊伍有交匯,她聽那些學生說起過,逃課都是從這兒翻出去。喻宜之走到圍欄邊,往下望了眼,猶豫了一下。與其說這猶豫來自從沒逃過課的“完美履曆”,倒不如說來自對眼前高度的本能恐懼圍欄下方是一條蜿蜒的小路,跳下去就能順利溜出學校,但這層高比喻宜之想的高多了,可能快趕上一層樓的高度了。喻宜之翻到欄杆外,腦子裏是漆月那張揚又明媚的笑臉。她一咬牙,縱身跳了下去,蹲身落到地上,沒摔倒,但左腳踝因劇烈衝擊傳來一陣劇痛。扭傷了。喻宜之在原地蹲了一會兒,頭埋在膝間,沒發出任何聲音。接著她站起來像遠方跑去,忍著痛,一頭黑色的長發隨著她奔跑高高揚起,像暗夜裏的幽靈。******她先去了錢夫人的酒樓,怕碰到喻文泰或他的生意夥伴,沒敢進去,找了個麵善的門童問:“漆月今晚來過麽?”門童看了穿校服的她一眼,搖搖頭。喻宜之:“那錢夫人還有哪些店?”門童:“你從哪知道錢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