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宜之的聲音平時很冷,但在走廊外朦朧的路燈光暈中顯得很輕柔。喻宜之說:“今天落下的題明天再補吧,我走了。”她離開漆月身邊,一步步,一步步,向走廊遠處更深的黑暗中走去。而校門口那輛賓利還在等喻宜之嗎?那輛車也是黑漆漆的。漆月叫了聲:“喻宜之。”她惡作劇的再次打開手機手電,對準喻宜之回過頭來的雙眼,渾不吝的笑著:“想去吃宵夜嗎?”******喻宜之愣了一下:“什麽?”她的第一反應果然是拒絕:“有車在等我。”“那又怎麽了?等著唄,反正晚自習都下課那麽久了,你現在已經晚了。”漆月大咧咧走過來抓起喻宜之手腕,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痞勁。她扯著喻宜之走出教學樓,往校門相反的方向走。喻宜之猶豫了一下。漆月笑著激她:“你是不是從小沒幹過壞事?”“真沒勁。”她故意放開喻宜之手腕:“那我不管你了啊。”她吹著口哨一個人走開,沒想到手被另一隻冰涼的手堅定的牽起。漆月在路燈下回頭,看到少女一張清冷的臉,深處藏著一種真實的恐懼,甚至有些局促的衝她短笑了一下:“走吧。”這會兒換成漆月猶豫了。反倒是喻宜之拖著她往前走。“喻宜之。”“嗯?”喻宜之頭都不回。“你真那麽怕的話就算了。”喻宜之立馬說:“我不怕。”冰冷手上的力度,脆弱又堅定。漆月笑了下,快跑兩步又變成她拖著喻宜之往前跑:“好吧我告訴你,壞事做多了,你就一點都不怕了。”路燈下,兩名少女的長發隨她們跑動高高揚起,一人墨黑,一人火紅,像拚在一起的兩隻翅膀,讓兩人共同展開了雙翼。******漆月帶喻宜之來的,就是喻宜之剛才翻牆出去的地方。漆月跳下去的動作無比熟練,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像隻敏捷的貓。喻宜之看著那高牆猶豫了下,之前傷到的左腳腕隱隱作痛。漆月以為她沒跳過:“沒事你跳吧,沒看起來那麽高,我接著你。”少女的笑臉在夜色中明媚又張揚,好自由。喻宜之縱身一躍。她運動神經實在算不得太好,第二次落地也沒攢足夠的經驗,重心還是沒掌握好。但漆月,真的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她展開雙臂,讓喻宜之撞進她懷裏,分擔了一半高處落下的衝擊力。兩人的呼吸交疊,各自停滯了一瞬。然後漆月拉起喻宜之的手,再一次大步跑了起來:“快點啊喻宜之!不然要收攤了!”******漆月帶喻宜之找到的是一家路邊攤,賣炸串。她大剌剌一指各種串:“吃過嗎?”喻宜之搖頭。漆月笑:畢竟是個家裏連阿爾卑斯糖都不讓吃的千金大小姐嘛。她腳尖勾了個塑料凳過來:“你坐。”七七八八拿了一堆串,交給老板娘:“多放點辣……哦媽的等下。”她回頭問喻宜之:“能吃辣麽?”喻宜之搖搖頭,漆月瞪了她眼,她又點點頭。漆月最終還是跟老板娘說:“不要辣。”她自己又勾了塑料凳坐到喻宜之旁邊,又勾來第三個點了點:“這就是桌子。”喻宜之:“多少錢?”漆月皺眉:“你他媽看不起我是不是?”喻宜之搖搖頭。炸串很快上來了,剛炸出來放在套著白色袋子的不鏽鋼盤裏,還冒著熱氣滋滋作響。一盞沒燈罩的燈泡從小攤上牽出來,在她們頭頂晃啊晃。漆月介紹:“這是青椒,這是韭菜,這是香菇……”喻宜之打斷她:“我也生活在地球。”漆月翻個白眼:“那,這些不認識了把?這是蟹排,這是魚排,這是龍蝦丸……”喻宜之點點頭。漆月拿起一串:“吃吧。”她剛才消耗了太多體力,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這會兒大口大口把各種丸子從竹簽上扯下來,腮幫子鼓鼓的。她長得真好看,這樣吃臉也不變形,有種嬌憨的媚態。不知是不是跟喻宜之在一起,眼底的戾氣少了點。喻宜之跟她形成鮮明對比,小口小口吃得很斯文。漆月:“裝什麽叉啊大小姐?不好吃嗎?”喻宜之猶豫了一下:“為了跟你拉近距離,我本來想說好吃的,但,實在,嗯……”漆月大笑:“不好吃也給我吃!老子的錢不是錢嗎?”喻宜之:“這些蟹排,魚排,龍蝦丸……”漆月滿嘴油漬漬:“怎麽?”喻宜之小聲說:“味道根本沒區別啊。”漆月又大笑:“本來就都是澱粉做的啊!不一樣的形狀吃個新鮮感懂不懂?”她把那些丸子掃蕩幹淨,把青椒、韭菜、香菇留給喻宜之。老板娘炸完一輪拎著瓶冰啤酒過來:“漆老板,請你。”漆月笑挺拽:“謝了啊。”喻宜之看了一眼。“看什麽看,老子人脈廣你不服?”“老板娘也叫你漆老板。”喻宜之:“人人都叫你漆老板。”“老子威望高唄。”“那我呢?”“你怎麽了?”“要不要叫你……漆老板?”“咳咳咳……”漆月差點沒被喉嚨裏一顆龍蝦丸嗆死:“你還是免了。”“漆老板”這麽社會三個字,從那張淡粉櫻唇裏叫出來,漆月自己都覺得不搭。她叼著竹簽給自己倒了瓶冰啤酒。喻宜之伸手把杯子搶了過去:“不許喝。”漆月挑眉:“你管老子?”喻宜之低聲:“你來大姨媽。”漆月冷哼一聲:“我沒你千金大小姐這麽身嬌肉貴,冰啤酒照喝冰棍照吃,什麽都不耽誤。”喻宜之還挺倔:“不行。”漆月嘖了一下:“老板娘送都送了,不能浪費對吧?”喻宜之看了她一眼。一仰頭,一杯冰啤酒灌進了自己嘴裏。漆月慌了:“哎……”喻宜之已經幹完一杯放下了。漆月:“以前喝過酒麽你?”“沒。”“我k。”漆月盯著喻宜之,喻宜之黑眸亮亮的,在亞熱帶季風氣候的夜風中,長發揚起,臉上表情很淡很安靜。“暈麽?”喻宜之搖搖頭,指指啤酒瓶:“要是剩下的你還怕浪費,我……”漆月趕緊說:“不不不不怕浪費。”喻宜之很短的笑了一下。“我k,你逗老子。”喻宜之把被風吹亂的長發挽在耳後,白淨清恬的一張臉完全露出來。漆月恍然覺得剛才那杯酒是自己喝的,不然她為什麽會覺得有兩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