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可把你等來了,怎麽樣啊身體?”孫雅盛打招呼道。“過得去,就是宿醉後不大舒服。”陸念文道,隨即又和她身側的趙依凝打招呼。“麻煩你了陸警官,為這點小事跑一趟。”趙依凝顯得不好意思。“涉及你的安危,這可不是小事。還有啊,趙老師你太客氣了,可別再喊我陸警官了,太生分了。”“那……你年紀比我小,我喊你小文?”趙依凝笑了。“哈哈哈,好。”陸念文一邊笑著,一邊湊到奧迪的駕駛座車窗邊,已經開始觀察起車窗上的塗鴉了。趙依凝和孫雅盛也湊了上來,站在她身側,等她的結論。陸念文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道:“這上麵提取不出指紋,仔細看能看到纖維劃過車窗的痕跡,此人應該是帶著手套在車窗上畫出的塗鴉。不過以防萬一,趙老師這輛車可以送去做一次全車指紋提取,看看能不能提取出一些可疑指紋。“不過這件事要等一等,現在咱們專案組雙肩挑,兩個案子齊頭並進,抽不出時間來。市局我有熟悉的技術員,但我不大敢找他幹這活,現在市局裏麵風聲鶴唳的,最好別去打草驚蛇。“咱們先去一趟洛大,我去調個監控看看,看看能查出些什麽來。”趙依凝、孫雅盛均無異議,於是三人上車,趙依凝驅車往洛大校園裏去。不多時開到了校辦大樓,她們找到了校保衛處,得到了學校的配合,調取社會學院辦公樓前的監控視頻。趙依凝是昨天下午3點多抵達洛大,將車停好,彼時車窗上還沒有塗鴉。等她和孫雅盛從樓上下來時,時間是晚間的快7點。也就是說,這個塗鴉就是在下午3點7點這個時間段內畫上去的。看監控是陸念文的絕活,孫雅盛作為交警在這方麵功力也不差,再加上趙依凝從旁協助,很快她們就找到了那個塗鴉的人。時間是傍晚的6點44分,孫雅盛從路上飛快跑過,進入社會學院辦公樓後,一個身穿黑色外套的人出現了。從輪廓上看,是個男人。因為是冬天,穿得比較臃腫,但整體體型還是修長的,應該本身是偏瘦的。但可以看到他肩膀還挺寬,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後天有練形體。他穿著的黑色外套帶有兜帽,而他還戴了一頂棒球帽,棒球帽上套著兜帽,麵龐遮得嚴嚴實實,啥也看不清。除此之外,牛仔褲、白球鞋,看上去稀鬆平常,就是個學生的最正常打扮。手上還戴著一副毛線分指手套,也算不上是什麽特征。但他依舊是可疑的,將視頻倒回去一個多小時。大概最早從5:30時起,就能看到他出現在這個監控視頻之下,此後就一直在社會學院辦公樓附近徘徊。而也許他來到這附近的時間更早。他身上也沒有背包,就空著兩隻手,在這裏晃悠。尤其是盯著趙依凝的車,徘徊了半天。不過他始終沒有脫去手套,也沒有觸碰過趙依凝的車。直到孫雅盛跑進了樓裏,他才突然靠近車窗,在車窗上畫下了那個塗鴉。畫完後,他就大闊步離開了,明顯走得很快很匆忙。“這人是什麽意思?是看到我跑進去後他就……”孫雅盛感覺自己脖頸、後背、手臂,起了一大片的雞皮疙瘩。“這人是在確定我和小雅之間的關係嗎?他是不是偷拍到了什麽?”趙依凝推測道。陸念文沉吟:“小雅跑進樓裏也不能說明什麽,而且他也沒有掏手機拍攝的動作。另外,他也沒進樓裏,如何拍你倆?倒是你倆出來後,擁抱的那個場麵被監控拍下來了,但這時他已經走了。”趙依凝和孫雅盛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幸虧現在監控室隻有她們仨,其餘人被陸念文支開了。“等一下……”陸念文忽然覺得不大對勁,道,“你們看他,他的左手在幹什麽?”監控中那個人在塗鴉時用的是右手,但他的左手似乎借著趙依凝車子形成的視線夾角在摸索著什麽,摸的是趙依凝車子駕駛座側的後視鏡。“我們回去一趟,我要查看一下車子後視鏡,還要搜一下趙老師的辦公室。”陸念文道。她們將這段監控視頻拷貝下來,然後立刻返回車邊。陸念文查看了一下趙依凝車子駕駛座側的後視鏡下方,摸了摸,摸到了黏糊糊的膠狀物。她心下沉吟。隨即她們又返回了趙依凝的辦公室。上樓時,陸念文說出了讓孫雅盛和趙依凝心驚的話:“趙老師的車上可能粘了gps定位器,就粘在後視鏡下方。這幫人盯得很緊啊。”接著,她和孫雅盛、趙依凝搜遍了整個辦公室的犄角旮旯,10分鍾後,她從窗台上的那顆發財樹盆栽的樹幹裏拽出了一個非常隱蔽的針孔錄像。陸念文找了個不用的抹布,剪下合適的大小將其包裹住,然後讓趙依凝找出了一個不用的大口保溫杯,將其塞了進去,擰緊杯蓋封閉住。做完這一切,她對臉色發白的趙依凝和孫雅盛道:“這東西是無線實時傳輸的,也有錄音功能。你們昨晚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可能已經被拍下來傳回去了。你們昨晚是不是在這裏……接吻了?”陸念文問。回答她的是兩張蒼白的麵孔。“這發財樹……是我春節前從學校附近花店剛買回來的,怎麽會……”趙依凝渾身上下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陸念文不知該說什麽才好,趙依凝結結實實被算計了。“老陸,這可怎麽辦?這人拿著咱倆的事威脅我們,必然要影響到依凝的事業。我真的……我很怕會害她沒了前程……”孫雅盛此時的擔憂全部寫在臉上,而且她完全不擔心自己,全身心在擔憂趙依凝。趙依凝攬住孫雅盛的肩,試圖安慰她,但她失色的麵容暴露了她此時驚駭的心境。任誰遭遇這種事都無法安然應對,趙依凝再如何處事成熟,也不例外。陸念文沉聲道:“害怕也無濟於事,咱們要做好鬥爭的思想準備。記住一點,這人用的是陰招,上不了台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會拜托我網警那邊的朋友,盯著一點最近網絡上的事,放心。”作者有話說:轉眼一百章了,時間過得真快。依舊是信息量很大的一章。感謝在2022-09-24 17:43:48~2022-09-25 17:37: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一百零一章 我其實是個很麻煩的人,看似很好相處,實則難以深交。趙依凝在外待了這麽久, 這會兒她父母已經打電話催她回家,其父言辭嚴厲,讓趙依凝感到很無奈。孫雅盛本要送她, 但因為陸念文要去洛雲山附近的興洋水庫, 距離趙依凝家碧水河灣並不遠,恰好與趙依凝同路。於是護送的任務就交給陸念文, 孫雅盛不必再多跑一趟。孫雅盛今晚排了晚班, 她打算下午早點去大隊找領導,讓領導給自己調全白班。孫雅盛決定調班接送趙依凝這件事,陸念文第一時間就和張誌毅提過。張誌毅效率也很高,已經給孫雅盛的教導員褚剛打過電話了,褚剛心中有數。孫雅盛與趙依凝不舍告別,一直叮囑她要注意安全, 千萬不能單獨行動。趙依凝耐心聽著, 都一一應承下來。陸念文在旁, 猶豫著要不要把趙朗已死的消息告訴孫雅盛,最終她還是沒有開口, 不想攪擾孫雅盛和趙依凝此時的告別。她打算等去看過現場後, 再和孫雅盛用微信聯係, 告知她死訊。白色奧迪出發,趙依凝駕車,陸念文坐副駕, 穿過車流熙攘的城市幹道,往城東郊區駛去。路上, 趙依凝顯得比平時更安靜, 情緒低沉, 一直秀眉緊蹙, 少了幾分從容。陸念文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和趙依凝獨處一段時間,她想了想,決定說點什麽,緩解她的情緒。“你是怎麽會喜歡上小雅的,我很好奇。”趙依凝聞言,唇角終於帶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怎麽會喜歡上她……大概就是製服誘惑?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軍警部隊裏的人,尤其是那種氣質很陽光正派,責任感重,讓人很有安全感的人。小雅比這標準更優秀,她更漂亮,更開朗,更有趣可愛。”“你是……對不起我冒昧問一下,你是雙,還是純同?”陸念文試探著問。“嗯……其實我有嚐試過和男性談戀愛,而且有兩次,但很快不超三個月就分手了。不過我也曾經和女性談過,而且還談了蠻久。”趙依凝道,“她是我大學時期的學妹,我們在一起兩年,後來她出國留學,還異地了三年。但……還是逃不開時間空間的隔絕造成的人心隔絕,最終還是分手了。”“所以你很看重感情裏的安全感?”陸念文比較委婉地問道。趙依凝沉默了片刻,打開了話匣子:“嗯,我打小的成長環境就比較缺乏安全感。我父母親朋都是高知分子,對我要求非常嚴格,但實際上他們並不知道該如何與孩子溝通。“我很缺乏親密關係,打小就一直很向往有一個人可以與我很親密,能一直不離不棄地陪著我,不論我心情多麽低落、難過,都會在我身邊陪著我,帶給我開心快樂。“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跟我父母親去鬧市區玩。那次是因為我鬧了很久要出去玩,他們一直沒空,好不容易勉強答應下來。“結果在人山人海的繁華街道上,我不小心走丟了。我很害怕,但還是強自鎮定,一直在尋找警察。後來我遇上了一個穿交警製服的警察姐姐,她很溫柔地安慰我,給我買了一串糖葫蘆,牽著我找到我爸媽。“找到他們時,他們正在吵架,吵學術問題,甚至都還沒意識到我不見了。交警姐姐嚴肅地批評了他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的麵容上出現愧疚的神色。這件事兒,我能記一輩子。“其實我嚐試過去從異性身上尋找這種我所渴求的精神慰藉,但奈何,他們能給我的反饋遠遠達不到我想要的程度,他們甚至不能理解我為什麽會沒有安全感。隻有女性,嚴格來說是極少一部分女性能懂得我在想什麽,能給與我渴求的慰藉。“我其實是個很麻煩的人,看似很好相處,實則難以深交。這與我兒時經曆有莫大的關係,我會選擇研究社會學、心理學,初衷是想剖析我自己的心理狀況,剖析為什麽這個社會會有那麽多和我一樣的人,如何才能做出改變。“和小雅在一起,我很開心,我不會有任何負擔,因為她永遠是那樣的敞亮,沒有一點心機。快樂就是快樂,悲傷就是悲傷,她如此純粹,令人羨慕。同時,她又是如此的穩定,讓人有安全感。”陸念文訝然於她會和自己說這些,沉默半晌,笑問道:“這些話,你和小雅說過嗎?”“那還真沒有。”趙依凝笑了,“奇了怪了,和你倒是很自然說出來了。”“是吧,我這人還是有種魔力的。”陸念文開始“自吹自擂”。趙依凝偏頭思索了片刻,給出了她的評價:“確實,你的魔力大概就來源於你的正派從容,而且你比小雅更深沉一點,更能體會一些我的想法。”……這一路趙依凝和陸念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心情確實放鬆了許多。她從陸念文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處變不驚的魅力,這也是一種安全感,讓她感到很舒服。在碧水河灣門口,陸念文下車。趙依凝本想把車借給她開,但被陸念文婉拒了。“你回家後父母親那邊沒問題嗎?”陸念文關心了一句。“免不了要挨一頓罵,但我已經打算搬出來住了。”趙依凝道。“我那出租屋,你可以先住著,這樣小雅接送你也方便。反正等我新房裝修好,我也要搬出去了。短時間內,我會一直住在省廳酒店裏。”陸念文道。“好,謝謝,我會考慮的。你查案注意安全。”“謝謝,你才要注意安全。”陸念文頗為毒舌地指出。趙依凝苦笑一下。目送趙依凝的車駛入碧水河灣之內,陸念文這才招手打車,往興洋水庫而去。這興洋水庫同樣在洛雲山範圍內,距離綁架閆清菲的案發現場大概有10分鍾的山道車程。大約15分鍾之後,出租車帶著她抵達了目的地。陸念文在遠處的山路上就看到了水庫旁的警戒線和停靠的警車、打撈船,下車後她在脖子上掛上證件,徑直趕赴現場。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和看守現場外圍、維持秩序的民警打了招呼,她鑽過警戒線,繞開正在被固定的一連串腳印,靠近目前陳屍的地方。那裏搭了一個簡易的帳篷,方便法醫在其中進行現場驗屍。“張隊、酈隊,雲白,現在什麽情況?”帳篷內隻有張誌毅、酈學明和許雲白在。許雲白已經完成驗屍了,正在幫著將屍體收入屍袋。“哦,小陸你來了,你們等一下,先讓小陸看一下屍體。”張誌毅道。陸念文湊近,看到了被分別裝入兩個屍袋的鄒成貴和趙朗。這二人麵色青白,渾身浮腫,麵部有些變形。陸念文並不認識鄒成貴,她的主要關注點都落在趙朗身上。陸念文和趙朗此前見過兩次,雖然都鬧得不大愉快,但好歹也是曾經認識的人。如今見他躺在屍袋之中,英俊的麵容已然扭曲青紫,了無生機,陸念文心中五味雜陳,隻有一聲歎息。她有些不能想象孫雅盛見到趙朗這副模樣,會是什麽反應,她畢竟也曾經和趙朗有過一段感情,雖然她對此已經追悔莫及。許雲白在陸念文身側簡略解釋道:“口鼻腔前可見大量白色蕈樣泡沫,屍斑呈淡紅色,皮膚皺縮、膨脹與雞皮樣變,呼吸道有溺液和泥沙。是典型的溺水而亡的特征,兩個人都是的。“身上綁縛的繩索留下的痕跡有生活反應,是生前綁上的,繩索的另一頭綁了一個十公斤的啞鈴片,這種重量一下水,就很難再上來了。“此外,二人頭部都有被重擊過的痕跡,鄒成貴是幹淨利落的一擊,打在後腦右上側,應該是被偷襲的。趙朗的雙手狀態不大自然,蜷曲僵硬,指甲之中可能有搏鬥留下的皮屑和纖維,但需要回去後仔細檢驗。“死亡時間還不大好判斷,粗略估算應該不超過48小時,恐怕是初五當晚至初六淩晨死亡的。”此時酈學明接過話頭道:“那輛沃爾沃xc90我們也全麵搜過了,車上都是鄒成貴的私人物品,後備箱裏搜到了繩索、匕首、膠布、對講機等作案工具,已經封存好,準備帶回去做檢驗。“這輛車像是被清掃過了,異常的幹淨,幾乎沒有找到什麽毛發和指紋,不知道能不能提取出有用的生物證據。“車載導航記錄顯示,最近一個月這輛車跑了好幾趟洛雲山,多半是來踩點的。奇怪的是,我們沒有在屍體和車上搜出手機,他們似乎隻用對講機彼此聯係。”陸念文沒有太多的猶豫,很快說出了她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