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婚就成婚吧,世道總要人去改變。世人對女子相愛成見太深,他倒覺得不必。看過無數話本子的皇上可不是朝堂中這些迂腐老古板,他沒有很反對磨鏡與斷袖,隻要不是他兒子斷袖就行,女兒可以磨鏡。有這一樁偏心在,禦史狀告宰相自然沒有成功,不止沒成功,離開時還被宰相輕飄飄看了一眼,第二天,他就降職了。禦史:……宰相就是個小心眼的王八蛋!旁人如何說宰相府,隻要不說到人麵前來,他們都不管,依舊在張燈結彩的準備著辦喜事。薑夫人梁清音在定好宴請賓客的名單後去了蘅蕪苑,兩小妻妻正在挑蓋頭的樣式呢。“這個好看。”“兩隻鳳凰的也好看。”宋暮雲輕聲道。許多樣式,挑的薑謠眼花繚亂,最後長歎一聲躺到躺椅上,放權道,“你喜歡什麽我們就要什麽,我實在是挑不出來了。”無論哪一種樣式,放在暮雲身上都是好看的。“嗯,那我們要兩隻鳳凰的!”“好,聽你的。”大抵是美人在懷,薑謠的敏銳力也有所下降,竟然沒發現她娘什麽時候來了,最後還是梁清音主動出聲,看著兩人手裏的畫冊問,“都挑好了?”薑謠聽著聲音回頭,見是自家娘親,就放鬆的倚在躺椅上,懶洋洋道,“嗯,挑好了。”宋暮雲反應比較大些,連忙站起來,矮了矮身子,紅著臉小聲喚人,“伯母。”梁清音對宋暮雲一直不錯,尤其是她隨著薑謠去臨江城回來後,她幾乎將宋暮雲當做自己的女兒在養。抬手摸了摸她泛紅的臉頰,慈祥笑道,“馬上就該改口了,婚服做的如何?”小姑娘眼睫緊張的發顫,不好意思這麽早就改口,隻回了後麵那半句,揪著自己的手指說,“就快好了。”“那就好,我是來與你們講些尋常人家成親規矩的。”“規矩?什麽規矩。”薑謠還慵懶地躺著,看向親娘,臉上幾乎寫著,您決定就好。梁清音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還不是你們成婚之前,得有三日不能見麵,我們要從宋家把暮雲娶過來的,知不知道?”“三日?!”薑謠前一秒還優哉遊哉,後一秒聲音驟然拔高。宋暮雲也是一愣,卻不敢與未來婆母說什麽反對的話,片刻,癟了癟嘴,神情偷偷委屈起來,眼眶也紅了一圈,隻薑謠注意到了。梁清音神色如常,“都是這樣的,三日又算不得長久,你們可別偷偷見麵,不吉利的。”……“可三日也未免太久了點,要不改成一日吧?”梁清音:……她給氣到了,瞪了薑謠一眼,“這是規矩,你以為我在跟你商量呢?”“規矩不也是人定的嗎……”薑謠站起來說,煩躁的直撓後腦勺,看她媳婦兒委屈的都要哭了。然母親鐵石心腸,依舊拒絕了她,“不行,這是老祖宗定下的,你們日後是要長長久久在一起的,還在乎這三天?聽話,好好在家等著,別壞了好福氣。”薑謠憋悶,還沒到要分開的時候呢,她就已經開始想媳婦兒了。宋暮雲亦然,一雙水潤潤的眼睛望著薑謠,看起來可憐巴巴的。罷了,不過三日而已,忍忍就過去了,萬一真的不吉利呢,到底一輩子隻成這一次親,還是仔細規矩些好。各自在心裏如此告誡自己。梁清音又與她們說了些旁的忌諱,要她們一一記牢,可莫要忘了。宰相府許久沒辦喜事,需得熱熱鬧鬧不出差錯才好。薑謠難得聽的這麽認真,她自然也希望她與暮雲的婚事能好好的。宋暮雲亦是,小腦袋瓜子一點一點的。.很快,到了兩人成婚的前三日,宋家來人接宋暮雲回去了。兩對有情人站在一起依依惜別,各自眼裏都帶著不舍,看的宋家來接人的二嬸三嬸嘴角一抽一抽的。隻是暫且分開幾日,怎麽弄得跟以後都見不到了似的。好不容易,等她們抱完,又說完悄悄話,宋二嬸才接到宋暮雲,她跟在宋家人身後亦步亦趨離開,眼裏滿是不舍。心上人走後,薑謠隻覺得整個院子都安靜了,沒有人文雅的坐在院子裏喝茶看書 也沒有人湊在她耳邊嬌嬌軟軟的說話,好像少了點什麽,她做啥都沒勁兒。隻能躺在軟榻,宋暮雲最常躺的那個窗子處,往外看風景,她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看的,但暮雲一直很愛看。坐在這仿佛心裏也寧靜了些。薑謠靠在窗戶口,靜靜等著兩人成婚的日子到來。與此同時,回到宋家的宋暮雲也是想念薑謠的,她帶走了薑謠給她防身用的匕首。閑著沒事就拿出來擦擦看看,想起那人的體貼溫柔來,她總能不知覺笑彎了眼睛。特意來看姐姐的笙兒妹妹難得見姐姐笑的這樣滿足,乖乖坐在一邊好奇的看著姐姐手裏灰撲撲的匕首。“這是嫂子送給長姐的嗎?”她忽然問。宋暮雲神色愈發溫柔,輕點頭,“是啊,是她送給我的。”越發想念她了。宋暮雲摸著自己新做好的荷包,想,等成婚那日就送給她,正好,都是紅色的,喜慶。宰相府辦喜事,是京城最近人人都在說的事。不提別的,就是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聘禮都能把人看的眼花繚亂,震驚於宰相府雄厚的財力。也是,宰相深受皇恩,有錢是很正常的事。再說宰相府大小姐的添妝,那可是連宮裏的皇子都不曾落下,一個個送了貴重無比的禮物過去,張揚程度堪比京城最受寵的公主。女子與女子竟也能有如此盛大的婚事,真是叫人開了眼了。從前喜愛磨鏡之人就算不藏著掖著,也很少大張旗鼓出現,可如今出了薑謠這檔子事後,他們忽然也開始摒棄世俗的目光,大搖大擺出門了,在大街上也敢互相親近,叫人能一眼瞧出那是兩個磨鏡。磨鏡之風驟然盛行,連著帶動了斷袖之風,一時間出來逛街的男女成行似乎都少了。婚期,是薑家宋家司馬家一起商量出來的萬裏無雲的好日子。這日清晨,天剛破曉,吹吹打打的聲音就響起來了。薑謠一大早起來,難得不賴床,主動坐到梳妝鏡前上妝描眉,將烏黑濃密的頭發挽作發髻 ,戴了極華麗的金冠,上麵鳳凰薄薄的翅翼一顫一顫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飛走了。與暮雲的金冠是一樣的。男女成婚與女女成婚到底不一樣,薑家改了一點流程,薑謠穿著繁複的婚服,絞麵梳妝,頭戴振翅金冠,騎上高頭大馬,去宋府接人。圍觀湊熱鬧的百姓無不被女子華麗濃稠的豔色所吸引。薑謠本就生的豔麗,隻是平日裏脾氣太大,叫人下意識忽略了她的容貌,隻記住薑家大小姐是個凶悍女子。可這一刻,女子騎在馬上,亮眼的容色再無可遮擋,漂亮的叫人下意識屏住呼吸。薑謠滿心滿眼都是自家三日未見的媳婦兒,自然也沒注意到下麵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隻恨不得叫馬跑起來,跑去宋府。但這也不行,身後轎子恐怕跟不上。成婚果然是世間第一麻煩事。但想到今日麻煩過後,她就能與暮雲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誰都知道她們是兩妻妻,她又覺得高興。從今日起,宋暮雲,是她夫人了。薑謠在宋府門前下馬,因是女子與女子成婚,便少了男女間堵門刁難的習俗,宋暮雲早早戴了金冠畫了妝望眼欲穿地等著,直到外麵鑼鼓喧天,她們都喊,新娘子來接新娘子了,快去把裏麵的新娘子請出來。畫了精致妝容的宋暮雲下意識拎起裙擺起身要往外走,被身邊喜娘趕忙拉住。喜娘笑的揶揄,“哎呦我的小姐,可是想薑大小姐的緊了?蓋頭都不記得蓋。”就算是女子成婚,薑謠也是把人娶進薑府的。宋暮雲作為嫁人那個,自然要遮著些,得先給薑小姐看見才行,可不能讓外麵那群湊熱鬧的看了去。小姑娘這才想起要蓋蓋頭,著急忙慌低頭拿起整整齊齊疊在一邊的蓋頭,掀開蓋在自己頭上,視線一下子被遮擋住了,麵前紅紅一片,隻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點東西。屋裏隻她與喜娘,喜娘甩著紅手絹,高高興興出去喊,“哎呦,薑大小姐來了,快呀,新娘子的兄弟,快過來背新娘子出去啊。”不等宋英冬快步走過去,薑謠已經到了,她大喊一聲,“等等,不必,我來抱她出去。”兩人三日未見,已互相思念對方的緊,她急著想掂量掂量自家小媳婦兒,看看她是胖了還是瘦了。宋家人攔都攔不住薑謠想抱媳婦兒的心,最後一個個幹脆擺爛了,由著她們去。她抱就她抱吧,反正女子成婚本就聞所未聞,這點小規矩,不守也罷。薑謠走到門檻處,宋暮雲正聽著她的聲音急急往裏出來,卻不想她看不清前方路,一頭栽進薑謠懷裏,幸好被薑謠及時抱住,才沒有弄亂發髻。頭頂上是女子熟悉的調笑聲,“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笨。”宋暮雲都要成婚了還跟小姑娘一樣,習慣性拉拉妻子火紅的衣袖,仿佛這樣她就不會跟丟了。她們的婚服是一樣的,隻上麵繡的花紋有些不同,她的繡著金鳳,薑謠的是黑鳳,但都很好看。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繡出來的。宋暮雲長睫一顫,藏在蓋頭下的臉頰微紅。片刻,她的身體驟然騰空,被人抱起來了。薑謠時常抱她,她早都習慣了。但還是很喜歡被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