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掙開薑之恒的手要出門去。


    “阿盈,你冷靜一下!”薑之恒急忙拉住她。


    他所顧慮的已經不是隔壁的已經死了一個月的死士還能不能入眼了,謝臨香現在的狀態同剛剛比起來確實很讓人擔心,還有氏州,這個刺青到底意味著什麽?


    薑之恒扶住她的肩膀,不得不放緩了語調,溫聲問:“你方才說,男子在腳底,是什麽意思?你見過這個刺青?”


    他的麵容帶著擔憂,語氣卻是無比關心。


    而這一句話卻讓謝臨香瞬間回了魂了。


    穆寧皇帝病倒,氏州犯境,都是四年後的事情。當下的氏州還隻是一個很小的民族,寄生在大齊和魏國交界處的一小片土壤之間,未成氣候。


    她一時激動,看見那個刺青便牽扯出上一世的痛苦回憶,竟就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


    看著九皇子的眼睛,她低下頭眼神一飄,才慢慢開口:“幼時隨父親在軍中曾見過這個刺青的拓印,隸屬於氏州的一個組織。父親說過,很是難纏。”


    這時候便隻有搬出南征北戰的靖勇侯來圓場了。


    薑之恒聞言輕輕鬆了口氣:“是這樣啊。”


    “九殿下,父親曾言,這個組織極其危險。”


    四年後的那場戰爭,氏州早已是從現在,又或者說更早的時間裏就開始準備了。


    這樣一來,回京路上要殺她的或許根本就不是京城中的人,而是氏州人!因知道她是靖勇侯嫡女,放她回京必然能夠收攏大齊兵權,所以才要除掉她!


    可這個宮女又怎麽解釋呢?


    兩輩子都隻是想讓她擔上損毀公主心愛之物的罪名,如今還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這對幕後主使者來說,不是得不償失嗎?


    謝臨香想不明白,但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確認清楚那群死士的腳底有沒有刺青。


    薑之恒帶著她拉開了門,剛要出去,迎麵就看見吃完了饅頭正叼著根草的陳夕澤。


    “啊,殿下看完了?那要不要聽我說說那線索的事……”


    可他一抬頭看見跟在薑之恒身後的人的謝臨香,突然一頓,這話便又生生卡住了。


    陳夕澤伸長了脖子往後麵看了看,確實沒有別人了。


    感情剛剛跟殿下回來的人就是謝家大小姐,不是那個小丫鬟啊?!


    好嘛,難怪殿下直接就進了殮房呢。


    原來是公事公辦啊。


    陳夕澤搖了搖頭,撇撇嘴道:“那我就直接說了,那些死士身上也有同樣的刺青,隻不過因為見血才能顯色,藏得深,都在腳底板上!”


    此話一出,謝臨香的眉頭便直接擰住。


    薑思南看了看陳夕澤,半晌無言。


    “你說他們刺青的時候就不癢嗎?這種東西,居然藏在腳底,嘖嘖嘖。”


    陳夕澤見麵前的九殿下絲毫不意外的表情,不由疑惑道,“話說你為什麽這麽冷淡。”


    薑之恒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不僅知道了死士腳底有刺青,還知道了這群死士是哪裏來的。


    薑之恒轉過頭去看謝臨香,他確實沒有想到,靖勇侯府四年沒有回京的嫡女大小姐,竟然懂得這麽多事。


    謝臨香微微仰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還記得當初第一次看見這個刺青的時候,當時已經是損失慘重,卻沒想到這股力量居然已經潛伏在身邊這麽多年了。


    四下一時無言。


    陳夕澤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殿下,你不要去看看嗎?”


    “不了,既然是一樣的刺青,有什麽可看的。”薑之恒聲音清冷,轉了個方向麵向謝臨香,道,“今日辛苦了,阿盈,我先送你回去吧。”


    所謂的線索如今既然已經知曉,再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必要。


    於是謝臨香微微點頭:“也好,有勞九殿下了。”


    兩人略過一臉茫然的陳夕澤,並排走出門去。


    陳夕澤:“???”


    *


    夜已經有些深了,再加上天冷,巡防營門口大路上也沒有幾個行人。


    薑之恒將謝臨香送到門口,招呼人去套一輛馬車。


    謝臨香一禮:“有勞九殿下了,請容臣女多問一句,不知這刺青的事,殿下打算如何?”


    九皇子隻接手了侯府馬車被劫一事,如今既然已經查明了劫匪的身份,於情於理,這案子都該結了。


    事畢,擋在謝臨香身前的那層擋板便消失了。若此事報上去,或許之後不久,穆寧皇帝便會為她和襄王賜下婚約。


    更何況,這個案子牽扯到的是更大的國仇家恨,一個民族對另一個國家的肆意窺視。


    如何處理,確實是有些考驗人。


    薑之恒輕歎一聲,看著燈下謝臨香水盈盈的雙眸,清淺笑道:“事件未明,錯綜複雜,是我辦事不利。這樣的案子,怎麽能報給陛下?”


    謝臨香聞言默默放下心來,也回以一個微笑:“殿下已經做得很好了。”


    無論是城外相救,宮門內相助,還是今日這些事,於她而言九皇子已經做到了一個外人能做到的最好,竟讓她隱隱生出了幾分掛念來。


    兩人跨出門檻,謝臨香道:“殿下留步,殿下諸事繁忙,今日臣女叨擾。”


    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側後方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聲:


    “阿姐——”


    謝臨香眉心一跳,回過頭去。


    謝小爺謝明禹騎在馬上,身後套了馬車,匿在夜色中隻能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奮力衝這邊方向招了招手。


    謝臨香突然就想到前兩天弟弟還跟九殿下幹過架,半大小子心氣兒高,這會兒可能還不太對付,不由得有些緊張地回頭。


    門內的薑之恒動作未停,不緊不慢地跨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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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陳夕澤:喵喵喵???


    第19章 太輕浮


    謝臨香本想開口阻止九殿下出門來。


    但薑之恒一隻腳已經跨出來,想收也收不住。更何況九皇子負責京城巡防事務,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豈有讓他躲避的道理?


    最終謝臨香隻是張了張口,並沒有說話。


    薑之恒顯然是已經聽到了謝明禹的聲音,走出門來似是無意地向黑暗中的馬車瞥了一眼。


    方才還挺興奮的少年瞬間禁聲。


    “正好,謝公子到了。”薑之恒淡淡地笑著,對謝臨香說,“如此我也就放心。”


    謝明禹翻身下馬,上前走了兩步。惹得謝臨香有些緊張地側目過去,分了一半的心關注著弟弟的動作。


    誰知謝明禹走到門口,畢恭畢敬地對薑之恒行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見過九殿下。”


    乖覺到謝臨香都愣了一瞬。


    轉眼再看九皇子,薑之恒淡淡應了一聲,道:“夜深了,二位回去路上小心。”


    “勞殿下費心了。”


    謝臨香有些疑惑地看著謝明禹,又看了看九皇子。


    就算九皇子寬宏大量,自家弟弟是個什麽脾性她還能不知道嗎?不久前才跟人打過架,這回怎麽會這麽聽話?


    一直到坐上回府的馬車,謝臨香才揪著謝明禹問了這一嘴。


    謝明禹抓了抓脖子,有些害羞地嘿嘿了兩聲,才道:“陳將軍說我功夫不錯,提我當了個副尉。”


    “謔?!”謝臨香聽樂了,“功夫不錯?陳將軍還真是賞識你哈。”


    當日陳夕澤反手就製住了謝明禹,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說起來這事兒謝臨香就覺得丟臉,好歹身為靖勇侯府的長子,從小也是跟著父親在軍營中長大的,竟然能被人按著打。


    可謝明禹卻樂嗬嗬毫無自覺:“陳將軍慧眼識珠,知遇之恩,我當然要好好報答。”


    看樣子是一個官職就把這個小子給收買了,順帶著連忠心都栓得死死的。


    謝臨香不輕不重笑著敲了敲他的腦袋,沒再荼毒弟弟。


    陳夕澤這麽做,多半是九皇子授意的,也真是難得九殿下還能為謝家想到這一步。巡防營的副尉在京中任職,雖然也辛苦,但總好過邊境駐軍將士。


    靖勇侯嫡子年幼,又不好武事,若是將來她與襄王退了婚,這爵位能不能留的穩還另說。吾輩自強,總不能靠祖蔭度日。有謝明禹在軍中,對謝家來說也是個依托。


    謝臨香收了思緒,默默地坐在馬車裏回想今日的事情。


    這短短一天裏她所經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直到現在才有時間細細把這一切捋一遍。


    當年父親身亡絕不是意外,定是有人刻意為之。刺殺他們的人是氏州人,那當年害死父親的也是他們嗎?


    為了四年後氏州可與大齊有一戰之力,費盡心力扳倒了靖勇侯這個對大齊軍事係統堪稱是信仰的人,之後再留心將靖勇侯一脈全部鏟除?


    可如今的氏州都還不過是一個小小邊境民族,更何況是四年前?


    這其中真的會沒有什麽其他的幕後推手嗎?


    境外並不安定,餓狼環伺,可這京中也未必安全。父親當年功勳卓著,在朝中樹敵不少,這些人在當年中秋宴上有沒有順水推舟暗中助力,還很難說。


    謝臨香歎了口氣。


    個人恩怨,國仇家恨,如今全部都堆積在一塊,簡直是一團亂麻。


    好不容易才回了府,姐弟二人在前院分別,謝臨香一身疲憊地走進自己的院子。


    織雲站在院門口翹首以盼,等得很是著急:“小姐可算是回來了,這一整天擔心死我了。”


    謝臨香打了個哈欠,拖著腳步往房裏走,誰知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清新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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