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正氣凜然,金冠玉帶,也有的衣著怪異,行事鬼祟。裴玉背負一柄烏鞘長劍,走在長街上,雖模樣俊俏,但也無人敢上來招惹。有幾人悄悄看過來,在看到她的劍後又打消了心思。敢孤身行走江湖的女子,不是宗門強大,便是武功超群。江湖人刀口舔血,都懂得這個道理。裴玉在一個攤販麵前停下,伸手拿起一支簪子。攤販觀她衣著華貴,立刻殷勤介紹道:“姑娘,這可是上好的紅翡,波斯國進貢來的。”“波斯國?”裴玉輕笑一聲,捏著簪子來回打量,道,“宮中貢品嚴禁流出,若真是波斯國進貢,你這腦袋要是不要?”攤販:“……”他訕笑改口道,“小人口誤,口誤,是小人從波斯商人那裏買的。”“你這批貨是什麽時候進的?”“就在月前,十分搶手,賣得隻剩這兩支了。姑娘想要可得盡快下手了,您看這成色,這雕工,世上少有。”“嗯,確實不錯。”小販一喜。裴玉低頭把玩簪子,漫不經心道:“波斯商人勾結汝陽太守,賄賂我大楚官員,已於三月前被處刑。你這簪子,走私來的?走私的還不止這些?”小販:“……”裴玉抬起眼,道:“我若是將你告上官府,你可知要受什麽懲罰?”裴玉看著流下汗的小販,目光森然,一字字道:“按律,刺配三千裏。”小販汗流浹背,撲通跪下了。“小人……小人……姑娘饒命。”裴玉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將人拎起來,喝道:“走,跟我去官府!”“大人饒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裴玉不為所動,將他從攤販後麵拎出來,拖向衙門的方向。攤販也不懂為什麽這個江湖人一副官府中人的作風,偏生手勁還大得很,他掙脫不開。“各位英雄好漢,救命啊”英雄好漢們冷眼旁觀。一個嬌妍如花的少女拎著一個攤販往外頭走,想必是這攤販見色起意,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叫這會武功的女俠教訓了。攤販突然大叫:“小人是良民,不知哪裏得罪了這位姑娘,她要將我拖下去私下打殺了!大俠們救我!”聽到這話,英雄好漢們立刻變了臉。這姑娘行事如此乖張,便有違俠義之道了!有人出頭,伸手攔住裴玉的路,客氣道:“姑娘,有什麽恩怨你大可當眾分明,怎可濫用私刑?況他不會武功,你動手教訓兩下便罷了,怎的竟要打要殺?我等中原武林人士,當以仁義為先。”“我何時說過要打要殺?”裴玉撩起眼簾,淡道,“我不過帶他去報官,請官府主持公道。”出頭的男青年:“……”圍觀的英雄好漢們:“……”啊這,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一個江湖人士主動請官府主持公道,是不是太沒麵子了點?攤販看著英雄好漢們漸漸散去,急得大叫,一個勁說裴玉要殺他,什麽官府,她是騙人的,就是想要他的命!英雄好漢們見裴玉一手押著小販,另一手負在身後,站定人前,自有一身凜然正氣。著實不像那奸邪小人,主觀上便偏向了她,於是繼續散開。小販緊盯住方才路見不平的男青年,道:“大俠!大俠救我!”此人本想隨著人流離開,卻被這小販眼神鎖住,他想了想,道:“我陪姑娘去報官罷。”裴玉冷淡道:“自便。”她重新邁開步伐。也有好奇的江湖人士看裴玉這般離奇行事,跟在三人身後,看她是否真去報官了。一刻鍾後,裴玉敲響了公門鼓。府衙外的江湖人士:哇,居然來真的。“升堂”“威武”知府一聲驚堂木拍下,“堂下何人?狀告何事?”裴玉把小販一扔,拱手道:“在下狀告他走私。”知府看了看小販的穿著,心裏有了數,轉向裴玉道:“你又是何人?為何見了本官不跪?”裴玉昂然道:“在下有功名在身,是以見官不跪。”知府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你這個白衣箭袖身負長劍的,居然也是個舉人秀才?堂下圍觀的百姓和武林人士也眼大如銅鈴。這敢情是個江湖朝廷通吃的人士!知府提高聲音道:“你報上名來。”裴玉走上前去,在案前停下,以知府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在下乃啟元十九年一甲第一名武進士,裴玉。”一甲第一名武進士,那不就是……武狀元!第029章 閑祝副在啟元朝以前,曆朝曆代隻有文舉,沒有武舉。雖說一直有通過武藝拜官的人,但直到女帝才正式定下科舉。因為是開創之舉,無前例可循,女帝順理成章地將女子一並納入了武舉的範疇,比文舉還要早上許多年。早在新科女狀元蘭嘉若之前,便已出了兩屆武狀元皆為女子,裴玉是年齡最小的,時年十六歲。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狀元是校場之上一槍一馬,一弓一劍,實打實拚出來的,朝官也置喙不得。因武舉為啟元朝所創,曆朝重文輕武,武舉的頭名遠不如文狀元名聲來得響亮。更有些男子揚言不屑參加武舉,與女人為伍。後來文舉也去除了性別門檻,隨著越來越多的女子入仕,此類言論隻敢在暗中傳播,無人敢公開宣揚。再後來,新晉探花禦史中丞上官大人新官上任,狠狠彈劾了幾位大放狂言的官員,出言不遜、中傷同僚、言行狂妄、藐視天子……等等等等,舌燦蓮花,女帝震怒,將這些人貶的貶,流放的流放,連私底下也無人再敢輕蔑女官。科考三年一屆,狀元也是三年一出,緋袍玉帶,簪花遊街,百姓熱鬧一陣便拋之腦後。但官場不比民間,知府在腦子裏回憶,那一屆的武狀元裴玉是……她是……知府打了個寒噤。堂下圍觀眾人隻見裴玉走到案前說了一句話,便退回來。而知府不再詢問她,轉而一拍驚堂木,聲色俱厲審問起走私的商販來。……堂下圍觀民眾呆呆地分開一條路,裴玉離開衙門,走入繁華的街道,隱進人潮。公堂站了許久,她在路邊攤坐下,點了碗麵。因為掛念陸如琢,她草草吃完了事,在桌上留下幾枚銅板,轉道進了街對麵的糕點店。打包了兩盒桂花酥,裴玉從裏麵出來,發現街上不知為何又熱鬧起來。她站在人群外麵,從縫隙看見由四匹高大的胭脂馬拉著的華麗馬車在寬闊的青石街道緩緩碾過,街道上的江湖人分開兩邊,容馬車通行,麵露恭敬,眼神裏又說不出的狂熱。裴玉蹙眉。不說滁州,就連京中的達官顯貴,也鮮少有如此招搖的。陸如琢位居一品,隻有封官之時女帝禦賜遊街,才乘了四匹馬拉的禦攆。此人是誰?竟使用三公九卿規格的車駕。恰好也有不解之人在問。“這是神劍山莊謝莊主和他的夫人,特來滁州參加武林大會的。六大之中,謝莊主是最先到的,咱們剛到,就能見到名震天下的謝莊主,不枉此行了。”裴玉看了眼緊閉門窗的車廂,心說你上哪見到的謝莊主真容?答話的那人又和同伴道:“謝莊主本來是騎馬的,莊主夫人貴體有恙,所以在馬車裏陪同。”同伴感慨道:“謝莊主和夫人鶼鰈情深,令人豔羨。”答話的那人便道:“謝莊主武功高強,為人寬厚,江湖名望高。還愛護妻子,真乃偉丈夫也!”裴玉在旁邊聽著,不自覺地撇了下嘴。她聽陸如琢說很討厭神劍山莊,她便跟著不喜,心裏也認定了這謝莊主是個偽君子、真小人。她聽不下去,逆著神劍山莊的華貴馬車方向離開了街道。馬車內鎏金異獸銅爐裏檀香陣陣。謝夫人坐在車廂一角,聽著外麵時不時傳來的奉承之詞,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夫人在想什麽?”坐立正中閉眼打坐的紫袍男子淡淡開口。他看起來隻約莫四十來歲,實際年齡比他的外表大十幾歲。端坐在那裏,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我……妾身……”謝莊主睜開眼,兩道精光如電從他眼中迸射出來。謝夫人藏在衣物下的手臂又隱隱作痛。陷豬副謝莊主伸手過來,寬大的手掌蓋在了謝夫人的手背上,感覺到細微的顫意。謝莊主勾唇,“就快到唐莊主那裏了,夫人知道如何做,嗯?”“妾身明白。”閑諸賦“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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