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還病著,穿濕衣服多不好,我幫你換。”  “唔……胡院判說今天要好好休息,特意說了兩遍。”  “也許沒有那麽重要?重要的事不是要說三遍嗎?”江陵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拿了幹淨的裏衣給沈舟。  二人折騰到淩晨,次日按著沈舟所說,果然睡到了中午方起來。  胡院判起得還要晚一些,又是驗屍又是診病,到底辛苦得厲害,老人家甫一收拾好,便匆匆來給沈舟把脈,足足花了一刻鍾,這才悻悻地收了手,搖著頭道,“昨日的藥沒有用,今兒殿下得吃新藥了。”第87章   沈舟自己倒是淡定, “胡大人隻管開來便是,慕容總督的屍身可驗過了?怎麽說?”  胡院判正了正神色,屏退屋內眾人,隻留了江陵一人,帶著幾分憂慮道,“老夫已驗過了,慕容大人所中的, 臣為所未聞, 觀他音容宛如生前, 想來並未受什麽苦楚。”  “我知道了。”沈舟點點頭,“老大人辛苦。”  “殿下好生休息罷。”胡院判走了幾步,又回首道,“老夫醉心醫術數十載,南疆苗蠱亦有所心得, 如今遇到這奇毒也是束手無策,殿下這幾日入口之物, 必須經由我嚴查過後方可。”  沈舟自是應允。  江陵道,“胡大人這是話裏有話。”  “要麽是自海外而來, 要麽是宮廷秘藥, 他並非不懂,而是不能宣之於口。”沈舟抿了抿嘴唇,“到這個時候,這遊戲才有幾分意思。”  “你是想先拿下輿論還是先查出凶手?”  “此人必有後招,現下凶手難查, 輿論肯定也為人所控,你預備怎麽做?”  “你先回京,江南交給我。”江陵道,“這等陰險招數,我們帶的人不多,隻怕防不勝防,萬一有個疏漏,你又要受苦。再一個,我隻怕京城有變。”  沈舟遲疑了一會兒道,“承恩公世子在此處,京城不似會有大動。”  江陵捏著他的手把玩,“你也懷疑過了?我原先也這麽想,當時皇後在王府產下雙生子,其中一個夭折,剩下的雖封為太子,卻也不為今上所喜,覺得是他命格太硬,克死了同胞手足。我自認識承恩公世子以來,此人雖人前公子如玉,卻事事強硬遠勝太子,太妃宮中折辱郡主,竟無一絲一毫的畏懼。按著狗血的路線,我就想到了,皇家產下雙生子,若是兩個男孩兒,有些王朝是要處死一個,隻留一個獨活的。那會不會承恩公世子是當時送出來,傳說中夭折的小皇子?”  “那你現在不這麽想了嗎?”  “他太蠢了。”江陵輕蔑一笑,“我最厭煩人前人後兩套模樣,還裝得不像的。倒不如索性太子那個由裏及外的窩囊,還看得順眼一點。尤其這次在齊二公子處,他被慕容總督一通打……等等。”  “那日你們動手,他好似變了個人一樣,一開始還有掙紮,後麵隻管被挨打,同平時判若兩人,會不會也是中了什麽藥?”  “我已經讓人把齊二看管起來了。從他出現,變數就開始了。”江陵道,“此人不得不防。”  沈舟可惜道,“長得還不錯,比齊柿子討喜多了,頭頂上的好感度也是正的。”  “咳咳。”江陵輕咳兩聲,沈舟眨眨眼,“這位公子,你喉嚨不好,要不要請胡院判給你開點藥吃吃,有病沒病,你這個人都得吃點藥。”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呐?”江河東獅陵輕喝一聲,就要上前大發雌威,有侍衛站在簾外不敢進來,急切道,“江大人,您快去門口看看,一眾鹽商都在總督府門口跪著,要求見總督大人。”  “可以啊,一人發根繩子,挨個兒吊死在門口,掛成一排臘肉。”  沈舟被他說得有點惡心,踹他一腳道,“以後還吃不吃臘肉了,趕緊閉嘴,出去看看。”  江陵也不換官服,整了整衣冠,吩咐人道,“去尋個十幾根粗繩來,再搬個凳子出去。”  “江大人可要軟墊?”  “要軟墊作甚?”  沈舟捂住眼睛,不想看他,“你隻管搬個高些的凳子就是,他不是自己坐,留給那些人上吊墊腳的。”  “知我者,殿下也。”江陵附身,強行問小殿下索要了個送別吻。  門口烏壓壓跪了一地人,江千裏難免感慨自己被人堵門已經堵出心得體會了,著實不容易。  領頭跪著的是劉老太爺和金老太爺,各自由兒子扶著,顫顫巍巍,拖著老邁的身體,幾乎就要暈倒。  最後頭跪著一排孩子,還有隨從抱著吃奶的娃。  眾人見出來了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人,登時此起彼伏地高喊起來,“還請慕容大人留我們鹽商一條性命啊!”  江陵扭頭又和隨行的小侍衛說了幾句,小侍衛點點頭,放下抱著的繩子,從側門出去傳話了。  “眾位認錯人了,本官不是慕容大人,本官是禦史台從五品禦史,江陵。”江陵負手而立,“眾位在我這裏吃了排頭,便要見慕容大人,難不成在你們心中,他這個總督比陛下的聖命還要重要不成?”  劉老太爺先前怠慢了江陵,此刻開口慢了一拍,被金老爺子搶過話頭去,金老頭笑道,“江大人此言差矣,您有聖命在身,自然許多事要忙,我等是慕容大人治下的百姓,有事尋他哭一哭也無錯處吧?”  “我若說有錯處呢?”江陵也不叫他們起來,“想跪隻管跪著,千萬的身家壓著,你們是該好好跪一跪,重得很吧?兩淮雖是慕容大人治下,可我竟不知道你們要哭什麽。陛下要肅清江南風氣,爾等生為子民,隻管從命就是。難不成給過你們臉麵,販了幾斤鹽,就敢質疑陛下,來當陛下的家了?”  “豎子無禮!你不過從五品,竟敢!”劉老太爺撐著膝蓋怒斥道。  江陵麵色不改,笑道,“不知這位老爺子官居何品,可有爵位?我這個人脾氣最是古怪,你若不和我計較,我也不想揭人傷疤,大家一團和氣,你若非要和我算這個,不妨辯一辯。我乃科舉出身,狀元及第,陛下欽賜翰林院編修,後升禦史,兼任禦書房學士,原來在老爺子眼裏,也不過區區一位卑之人。”  劉家如今掌事的劉大老爺忙打圓場道,“家父絕非此意,江大人莫要多心,年紀大的人,難免心性急躁。”  “年紀大與我何幹?我以為,我是來幹差事的,不是來尋祖宗的。”江陵陡然變臉,大有雷霆之勢,“林大人同你們客客氣氣的,不是為了把你們慣出來毛病來的,朝廷給你們發鹽引,讓你們賺的盆滿缽滿不是為了讓你們對欽差抗命的!不是要見慕容總督嗎?可以啊,來人,一人發一根繩子,誰先吊死了,黃泉路上也能早些見他,不過凳子就一個,得排個先後了。”  慕容宇棠的死可以瞞住,但是江陵覺得倒不如放出,看看幕後之人,想借他的死做些什麽。  “爾等商賈,素日裏驕奢淫逸,不顧律法,江南豪強,買凶殺個把人,不在話下,竟不知道是不是密謀串通好了,一麵害了慕容大人,一麵又要來求見,好栽贓本官。”江陵看繩子發完,還剩下大半人沒有,冷笑道,“繩子也不夠了,隻得勞煩各位輪流死了。”  “江千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這樣汙蔑我等!你想在江南一手遮天,特特害死了慕容大人,也未可知啊!”  “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一手遮天。”江陵笑眯眯地把劉老太爺麵前的繩子纏繞在他脖子上,劉老太爺險些抖成個篩子,“你敢!我外孫女可是宮中的貴人,若是她……”  江陵道,“老爺子提醒我了,殺人要滅口,斬草要除根,就是不知道您的外孫女是哪位貴人,皇貴妃娘娘一定會好生教導她的。”  金老爺子摸出些門道,大膽猜測江千裏隻是嚇唬他們以泄憤,他推開兒子的手,站起身給江陵作揖道,“今日是老頭子我糊塗了,受了劉家幾分攛掇,也是存著能跟著撈到好處最好,不行也無甚損失,失禮於江大人了,但凡有金家幫得上忙的,您隻管吩咐。”  “老爺子先把那鳳仙橋的名字改了如何?”江陵笑道,“好端端的橋,好端端的女子,被你們拿來鬥氣,著實不妥。”  “還請江大人賜名。”  “我文采平平,還是不湊這個熱鬧了。”  金潤之得了老父暗示,渾然不記得先前自己和江陵互懟時候的厭煩了,笑著湊趣道,“叫草民看,不妨就叫狀元橋,江大人可是咱們揚州城裏出去的狀元。”  “我牙也要笑掉了,替我那愛妾造的橋,轉手贈給了江大人,江狀元好大的麵子啊。”劉老太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梗著脖子,頂著繩子,冷笑連連。  金潤之立即道,“草民絕無此意,實在是為人駑鈍,若江大人不怪罪,金家願意新修一橋,以大人的名義。”  “不用了,修橋鋪路都是各人的功德。”江陵擺擺手,他本來就是要金家一個態度,“既劉老太爺頗為自得這座橋,便仍舊叫著這個名字好了,也算對他風流韻事的一點子紀念。”  眾人正扯著皮,忽然街角湧入一群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對這個場麵進行了強勢圍觀。第88章   跪在總督府門口堵人互懟是一回事, 但是被其他人圍觀了這樣丟人的樣子, 又是另一回事了。  金劉兩家平日在揚州城中總是一副眼高於頂富可敵國的樣子, 一時間被招來的學子看到他們這副模樣,隱隱都有些快意。  隻除了一人,梅鑫延。  他會試名落孫山,梅庚新怕他在京城又做出什麽蠢事,早早吩咐了去陪考的心腹,若是落榜,即日把這兔崽子押解回揚州,不許在京城多逗留。  梅鑫延本還想一覽帝都繁華,結果一碗迷魂湯下去,第二天就出現在返程的船上了。  簡直就是雙重的打擊,若是他生來沒心眼,約莫得愁出個抑鬱症來。  他鬱鬱寡歡多日,此時再見江陵,幾乎激動得要竄起來了,上前一把要握江陵的手,“江兄!多日不見,江兄風采不改, 更勝往昔!”  江陵正在和金潤之說話,冷不丁衝過來個二愣子, 也是嚇了一跳,先前傳話的小侍衛更是如驚恐之鳥,立時抽刀出鞘, 將江大人一把拎到身後。  江大人撞到那上吊要用的凳子,險些摔個狗□□。  小侍衛瞪著一雙眼,驚恐萬分,“江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江大人笑笑,對著他狗崽子一樣的眼神也生不起氣來,“請眾位學子進府詳談。”  金老爺子拱手問道,“那我等?”  “先回吧,總得一件事一件事的來,就是上吊,也得排隊不是?”江陵看看劉老太爺脖子上掛的麻繩,“都回吧,有你們跪的時候。”  梅鑫延睜著一雙星星眼,“江大人不愧是今上稱讚的青年才俊,富貴不能淫,對鹽商都不假以顏色。”  被江陵從明月樓裏召喚來的學子們也紛紛附和,甚至有人當場吟詩一首以歌頌江大人的美德。  聽到“青天在上江在下”的時候,江陵嘴角抽了兩下,心道活該你中不了進士,“府內備了茶水,眾位請吧。”  兩家鹽商見他態度堅決,也隻得看著他的背影歎氣,金家先行告退,劉家卻僵著不肯動,江陵似早就知道,不一會兒功夫,就有人出來道,“江大人說了,聚眾衝擊總督府,是準備謀反嗎?”  口蜜腹劍江千裏慣常是個喜歡扣大帽子的,這一頂謀反下來,劉老太爺縱是再憤憤不平,也無計可施,林如海講究製衡,和稀泥得不要要的,決計是不會幫他們的,揚州將軍梅庚新更是不提了。  這樣揚州說得上話的就去了兩位了,剩下那一位據說是死透了,就是招魂也無甚用處了。  江陵對這些莘莘學子的態度堪稱判若兩人,和藹友善,風度翩翩,饒是喜歡吟詩那位第三次當場編寫打油詩讚美他才貌雙全,他也沒有潑對方一臉茶。  若是從前,定是要潑的,說不得還會用茶杯砸破頭。  江千裏自忖從下江南以來,自己的脾氣實在是太好了,好得叫劉老頭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他給書生們的任務很簡單——文化宣傳。  不是喜歡吟詩嗎?多吟詩讚美讚美高尚的品德,譬如安貧樂道,最好大家都效仿顏回,天天記著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  不是喜歡八卦麽?多去八卦些因為貪財壞事的犯罪案件,尤其是最終後果,什麽砍頭什麽流放,讓老百姓知道,錢是要賺的,但是不走尋常的路的賺錢,是要抓起來的。  揚州的書生們自從上次的科舉舞弊案被人煽動了一回沸沸揚揚,結果進了回牢房,就老實了很多,也不敢非法集會了,更不要說上街□□了,最多呆在一起吐槽吐槽。  一時間江狀元,江禦史給了他們這樣一個教化百姓的艱巨任務,個頂個的激動得麵紅耳赤,還險些激動出好歹來。  江陵見他們就差拍著胸脯表忠心的樣子,淡淡道,“子曰,老者安之,少者懷之,朋友信之,江某惟願能見這樣的一個揚州,這樣的一個江南。在此托付眾位有學之識了。”  其中一人道,“還望大人賜我等當街演講的資格。”  “自然可以,講稿不必拿來與我看,但是你們要當得起江某的信任。”  “多謝江大人。江大人如果有空閑,不妨去揚州學政走一走,也給他們講講您的抱負和希望,畢竟學生幾個隻是少數人,揚州學政雖比不上金陵學政乃東南第一學,但也都是明理之人。”  江陵道,“慎言,陛下早就收回了東南第一學的牌匾。”  學子們難免躍躍欲試,梅鑫延最為直接,“這十幾年間揚州也出了有三位狀元了,進士更是不必提了,這東南第一學怎麽就不能落在我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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