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隻是紛紛都同情那榮國府做了牽連的炮灰。無關之人看看熱鬧, 隻是叫一些有意在私下接觸肅王的心裏打起了嘀咕。隻端看著這次榮國府的下場,再做日後決定。  落朝後, 永嘉帝直接傳了錦衣府,大理寺卿,昭王殿下至宣政殿。  半個時辰後,甄應嘉並北靜郡王、西寧郡王、南安郡王入宮。  尚不等關心此事的人探聽出消息。宣政殿中頒下聖旨,由錦衣府趙趙全查抄寧榮二府, 西寧郡王一旁監旨。  不過半日天翻地覆, 實在叫人唏噓不已, 直道賈府已經是失了聖心。也有明眼之人發現其中端倪, 那東西南北四王本就與其等交好, 聯係不斷。雖說是查抄, 可有西寧王在,那陛下還是對禦史所說之言存疑, 叫人保了一把。  可再如何作保, 那始終是錦衣府!想那寧榮二府還是要受一番驚嚇的。  可憐那賈元春一早打扮得體入宮而去, 隻管等著富貴榮華臨身。正在偏殿之中與相熟的幾個世家千金說著話, 接受著恭維與羨慕。忽然走來兩個宮中的嬤嬤, 說是逢皇後之命要帶她走。尚不等她問些什麽,兩個嬤嬤就一左一右強硬地架著賈元春,將她帶走了。  事發突然, 叫周圍的嬌客們皆都嚇了一大跳,坐在椅子上瑟瑟不安。  賈元春被帶走了,七繞八繞地進了一間偏僻屋子。她在宮中好多年了,都不曉得宮裏竟還有這麽一間幽暗僻靜的宮宇——絲毫沒有人待著的活氣。  她被嚇得渾身一個寒顫,不顧形象地趴在門口朝外急急發問:“嬤嬤,為何要將我帶到這裏來!”  那兩個嬤嬤倒也不為難人,隻說:“姑娘在這裏等著吧,隻管到了時候便可回家了。”  回家!?  賈元春隻覺一個驚雷劈到自己的頭上,支撐不住滑倒在地。隻想著家族的榮華分明就在眼前了,到底出了何事,竟落到如此地步?  又驚又怕,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且說榮國府這裏,因著賈元春入宮,闔府皆歡。老爺們在外頭,叫著清客同宗們熱鬧。內宅婦人便聚在一處熱鬧歡笑。又說花園裏風光極好,不如做個閑宴。賈母自是喜愛如此,便說將寶玉叫來,又說讓姐妹們一起。  【王夫人正在那邊說:“寶玉不到外頭,看你老子生氣。”  鳳姐帶病哼哼唧唧的說:“我看寶玉也不是怕人,他見前頭陪客的人也不少了,所以在這裏照應,也是有的。倘或老爺想起裏頭少個人在那裏照應,太太便把寶兄弟獻出去,可不是好?”  賈母笑道:“鳳丫頭病到這個分兒,這張嘴還是那麽尖巧。”】  又問:“玉兒和惜春怎麽不在?”  鳳姐兒道:“聞家姑娘擺了棋局。偏我們家的姑娘裏,就隻這兩個最有能耐,便去她家做客了。”  賈母哦了一聲,也不知喜怒,隻叫人擺桌子派果子茶點。正有養著的說書女先生,小戲子一組,都叫來歡鬧著。  方賠笑了一陣子,那王熙鳳臉上便是一陣黃一陣白的,瞧著麵色極是不好。王夫人見了,便說:“你隻管回去躺著,不用在這裏。”  璉二奶奶如何要強的人,自管不肯,賈母便也發話:“你也忒操心,便是要逗我開心,也得精精神神的。你如今這樣子,誰能指著你笑出來?隻管回去躺著。”  王熙鳳隻說無妨,隻管站著。  坐了有一會兒,賈母忽然開口說:“去派個人把玉兒和四丫頭接回來吧,老在外跑也不是個事。”  寶玉在一旁毛遂自薦,“老祖宗,我去便是。”  他這般模樣,引得周圍女眷都笑,“哦喲,寶玉這兄長當得可稱職。”  寶玉靦腆一笑,“這都是和聞兄學的,頤書對她妹妹可好呢。”  探春抓了把瓜子,聞言吐出瓜子皮,打趣他,“你是怕比下去了?”  “怎麽會,”賈寶玉很認真地說,“各人都不同罷了。他隻有一個妹妹,我卻這般多姐妹,不能說麵麵俱到,隻管叫你們開心就好。”  薛寶釵抿唇一笑,隻說:“寶玉是個極好的兄弟。”  【正說到高興,隻聽見邢夫人那邊的人一直聲的嚷進來說:“老太太,太太!不、不好了!多多少少的穿靴帶帽的強、強盜來了!翻箱倒籠的來拿東西!”  賈母等聽著發呆。又見平兒披頭散發,拉著巧姐,哭哭啼啼的來說:“不好了!我正和姐兒吃飯,隻見來旺被人拴著進來說:’姑娘快快傳進去請太太們回避,外頭王爺就進來抄家了!’我聽了幾乎唬死!正要進房拿要緊的東西,被一夥子人渾推渾趕出來了。這裏該穿該帶的,快快的收拾罷。”  邢王二夫人聽得,俱魂飛天外,不知怎樣才好。獨見鳳姐先前圓睜兩眼聽著,後來一仰身便栽倒地下。賈母沒有聽完,便嚇得涕淚交流,連話也說不出來。】  今個兒分明是大喜的日子,怎麽突然遭了這樣的冤孽來。賈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嚎道:“到底是什麽罪過,惹得抄家來,冤枉啊冤枉啊!”  說罷,直接暈了過去,嚇得婆子媳婦一陣扯一陣喊,大呼小叫,亂成一遭。  眾女眷都被嚇得不輕,抱成一團隻哭。唯一有個膽識的王熙鳳依舊昏著,連出來說句話的氣兒都沒了。  姑娘們嚇壞了,臉色蒼白湊在一起。賈寶玉整個人都怔楞著,似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那時一屋子人拉這個扯那個,正鬧得翻天覆地。又聽見一疊聲嚷說:“叫裏頭女眷們回避,王爺進來了。”  隻見地下這些丫頭婆子亂拉亂扯的時候,賈璉喘籲籲的跑進來說:“好了,好了,幸虧王爺救了我們了!”  眾人正要問他,賈璉見鳳姐死在地下,哭著亂叫;又見老太太嚇壞了,也回不過氣來,更是著急。還虧了平兒將鳳姐叫醒,令人扶著。老太太也蘇醒了,又哭的氣短神昏,躺在炕上,李紈再三寬慰。然後賈璉定神,才把前頭的事略提一提。】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賈政正在那裏設宴請酒,忽見管家賴大急忙走上榮禧堂來說有錦衣府堂官趙老爺帶領好幾位司官,說來拜望。不及他要取職名來回,二話不說直接走了進來。他攔不住,隻好來請老爺同爺們快去接。  賈政聽了,心裏直打突。正自思想,隻見二門上家人又報進來說:“趙老爺已進二門了。”  隻見趙堂官滿臉笑容,並不說什麽,一徑走上廳來。後麵跟著五六位司官,也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卻不搭理人。賈政等心裏不得主意,隻得跟著上來讓坐。眾親友也有認得趙堂官的,見他仰著臉不大理人,隻拉著賈政的手笑著說了幾句寒溫的話。  他分明是不懷好意而來,如今做這個樣子隻叫人渾身寒顫。眾人看見來頭不好,或躲起來或垂手侍立。賈政正要帶笑敘話,隻見家人慌張報道:“西平王爺到了。”  賈政慌忙去接,已見王爺進來。趙堂官搶上去請了安,便說:“王爺已到,隨來的老爺們就該帶領府役把守前後門。”  他一聲令下,眾官應了出去。  賈政等知事不好,心若火焚,下跪接應。西平郡王用兩手扶起,笑嘻嘻的說道:“無事不敢輕造。有奉旨交辦事件,要赦老接旨。”  又與趙堂官說滿堂中筵席未散,想有親友。當要叫親友各散,獨留本宅的人聽候就好。  趙堂官心裏冷笑,慢騰騰回說:“王爺這是恩典,自當遵從。不過郡王辦事認真,想來東邊的事早已封門了吧?”  眾人知這是兩府的事情,且不是好事,恨不能脫身。隻見王爺笑道:“眾位隻管出去。”  又道:“叫人來給我送出去,告訴錦衣府的官員說這都是親友,不必盤查,快快放出。”  那些親友聽見,就一溜煙如飛的出去了。獨有賈赦賈政一幹人,唬得麵如土色,滿身發顫。  不多一會,隻見進來無數番役,各門把守,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亂走。趙堂官環視一圈,便換了一副臉來,回王爺道:“請爺宣旨意,就好動手。”  這些番役都撩衣奮臂,專等旨意。  西平王隻得慢慢地說道:“小王奉旨,帶領錦衣府趙全來查看賈赦家產。”  賈赦等聽見,俱俯伏在地。  王爺便站在上頭說:“有旨意:賈赦依勢淩弱,違反亂紀,擾亂訴訟,辜負朕恩,有忝祖德,著革去世職。欽此。”  趙堂官一疊聲叫:“拿下賈赦!其餘皆看守!傳齊司員,帶同番役,分頭按房,查抄登帳。”  這一言不打緊,唬得賈政上下人等麵麵相看;喜得番役家人摩拳擦掌,就要往各處動手。  西平王來本就是為了放榮國府一馬,此時說道:“聞得赦老與政老同房各爨的,理應尊旨查看賈赦的家資。其餘且按房封鎖,我們複旨去,再候定奪。”  趙堂官將他的心思看得透透,也不急。隻坐著一旁捏了一個蜜餞棗子說:“回王爺:賈赦賈政並未分家。聞得他侄兒賈璉現在承總管家,不能不盡行查抄。”  西平王聽了,也不言語。趙堂官拉長了聲音,涼涼道:“賈璉賈赦兩處須得奴才帶領查抄才好。”  “不必忙,先傳信後宅,且叫內眷回避再查不遲,”西平王沉著臉,盡力拖延。  一言未了,番役已經捉著賈府家人領路,分頭查抄去了。  聽到那家奴大呼小叫,西平王額角一陣緊繃,喝命:“不許羅唕,待本爵自行查看!”  說著,便慢慢的站起來咬牙吩咐說:“跟我的人一個不許動,都給我站在這裏候著,回來一齊瞧著登數。”  他這模樣,在趙堂官眼裏不過是黔驢技窮,色厲內荏。隻管哼了一聲並不阻止。  正說著,隻見錦衣司官跪稟說:“在內查出禦用衣裙並多少禁用之物,不敢擅動,回來請示王爺。”  一會子,又有一起人來攔住西平王,回說:“東跨所抄出兩箱子房地契,又一箱借票,都是違例取利的。”第98章 章九十八  作者有話要說:  趙堂官哈哈一笑,便說:“好個重利盤剝,該全抄!請王爺就此坐下,叫奴才去全抄來,再候定奪罷。”  西平郡王大驚失色,正要阻止,隻見王府長史來稟說:“守門軍傳進來說,主上特派北靜王到這裏宣旨,請爺接去。”  趙堂官聽了,心裏立刻大呼晦氣,碰著這個酸王。一麵想著也迎出來。隻見北靜王已到大廳,就向外站著說:“有旨意,錦衣府趙全聽宣。奉旨:著錦衣官惟提賈赦質審,餘交西平王遵旨查辦。欽此。”  出這一旨,那永嘉帝顯然是存了手下留情的意思。西平王領了旨意,立時歡喜不已,便與北靜王坐下,著趙堂官提取賈赦回衙  既然有此一旨,在裏頭那些查抄的人隻好都停下走了出來。趙堂官本是十拿九穩,也不怵那西寧郡王,隻想把這個榮國府翻過來。  可聖旨在前,他也沒有其他辦法。不過再一想,便道:“自是要將人帶走的。不過無證無物,如何交代。”  說罷不等兩王如何反應,叫人帶上剛才查抄出的禁物,壓著賈赦大步跨了出去。隻好領著賈赦先離開。他一走,北靜王便揀選兩個誠實司官並十來個老年番役,其餘人一概逐出。  西平王一口氣終於緩了上來,說:“我正和老趙生氣,幸得王爺到來降旨,不然要吃大虧。”  北靜王說:“我原本聽見王爺奉旨查抄賈宅,便覺放心,諒這裏不致荼毒。不料老趙這麽混帳。也不知道裏麵鬧到怎麽樣了?”  哪能怎麽樣,賈政等在下房看守著,裏麵已抄的亂騰騰了。  北靜王一想到剛才幾大箱的東西就覺頭疼,便吩咐司員:“快將賈政帶來問話。”  眾人領命,帶了上來。賈政跪下,不免含淚乞恩。北靜王便起身拉著,說:“政老放心。”  便將旨意說了。賈政感激涕零,望北又謝了恩,仍上來聽候。  王爺道:“政老,方才老趙在這裏的時候,番役呈稟有禁用之物並重利欠票,我們也難掩過。但禁用之物,借券,想個什麽法兒才好。如今政老且帶司員實在將赦老家產呈出,也就完事,切不可再有隱匿,自幹罪戾。”  賈政答應道:“犯官再不敢。但犯官祖父遺產並未分過,惟各人所住的房屋有的東西便為己有。”  兩王便說:“這也無妨,惟將赦老那邊所有的交出就是了。”  又吩咐司員等依命行去,不許胡亂混動。司員領命去了。  這般一抄, 縱然兩王盡力阻止, 也不過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大量的禁物被抄出來, 要想活命隻能斷腕。寧國府是全府遭難,榮國府便是兩房兄弟鬩牆, 隻管自己保命了。  且道黛玉自得了聞芷一言,回去之後少不得將東西都收攏起來。聞芷來請也沒有拒絕。惜春年紀雖小,但十分機敏,隻一心跟著黛玉出來。  果然,在聞家待了不到小半日, 便見那叫洞庭的走進來, 與三人說:“錦衣府去了寧榮街了。”  兩個姑娘霎時嚇得臉色都白了, 紛紛擔憂起姐妹們, 黛玉道:“我是糊塗了!便是她們不樂意, 也該叫她們出來的!”  惜春忙拉住她, “不是林姐姐的錯。”  聞芷也受了驚嚇,卻沒有很慌, 隻叫洞庭說詳情。  洞庭剛預備開口, 就聽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一個男聲響起:“妹妹?”  黛玉和惜春不由一慌, 聞芷攔住她們, “是我哥哥,沒事。”  便揚聲說:“在,哥哥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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