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對麵,坐著個年輕的女子。這姑娘十八九歲年紀,蜷腿坐在廟內的蒲團之上,穿著一身鵝黃長裙,和那貴公子一樣,顯得優雅富貴。這姑娘長得不能算多好看,圓臉大眼睛,鼻頭微微有些扁平,嘴巴很小,顯得挺俏皮可愛,是一種不同的風情,但不能算是個大美人。    她手上拿著一根樹枝,比比劃劃,似乎在琢磨什麽劍招,手邊也放著一把白色的短劍,邊跟那貴公子說話,“二師兄,我聽說劉師伯當年叱吒武林,為什麽後來到開封府做買賣,退出江湖啦?”    那位貴氣的二師兄還沒開口說話,流裏流氣那位黑袍男子就插了一嘴,“你劉師伯在武林吃茶啊?現在在做茶買賣麽?”    姑娘雙眉一挑,頗為不屑地瞪他一眼,“你懂什麽,是叱吒武林,什麽吃茶!”邊有些不滿地看了她師兄一眼,小聲嘟囔一句,“師父真是的,幹嘛讓我們帶這種人一起走,什麽都不懂,丟天山派的臉麵。”    那貴公子皺眉,“玉清,不得無禮,師父說了,對岑公子要尊重。”    正說著話,那黑衣的岑公子忽然看了看廟門的外麵,同時,一直在廟內打坐的和尚也睜開了眼睛,看著廟門外的方向。    那叫玉清的姑娘也聽到山下似乎有馬蹄聲響,覺得是不是又有人上山避雨了呢?她是頭一回出遠門,見到什麽都新鮮,於是趕緊回頭看。    就在她回頭的同時,就覺一陣風,把她的頭發都吹亂了,趕緊伸手摸頭發,一抬眼,嚇了一跳。    隻見廟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確切地說,是兩個人。    廟內的空地上,不知何時進來了一個白衣男子。    眾人轉眼一望,都暗暗吃了一驚,腦袋裏同時蹦出來三個字——美男子!    進來的白衣人自然是白玉堂。    白玉堂進了廟宇也不看別人,單手一抽包袱就抖出了之前收著的白色裘皮鬥篷。將鬥篷往地上一鋪,順手輕輕將展昭放上去。見展昭雙眉微蹙雙目緊閉,嘴巴也閉著,白玉堂就知道這貓得了什麽急症了,也有些鬧心——剛才就該強行拉他回去客棧睡覺。    伸手輕按他額頭,白玉堂心驚,燙手!    廟裏四個人就見那白衣人動作迅捷瀟灑,從他剛剛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廟宇的輕功來看,絕對是個決定高手。此時他頭發微濕,黑色的長發上帶著些水珠,從肩頭滑落,一身考究的白衣銀絲滾邊上邊暗藏錦繡河山,那可不是一般的名貴料子。隻是此人此時眼裏就眼前一個裹了銀白色外袍,似乎昏迷的人,其他什麽都看不見。一身素白挺拔高傲,又給人冷冰冰的感覺,偏單膝點地半跪在那人身邊查看病情,滿眼的虔誠與擔憂……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摟著的是情人吧!    正在眾人出神的時候,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兩聲響亮的馬嘶之聲,下意識地往廟門外麵看去,隻見廟門口來了兩匹駿馬,一白一紅。    白馬鬃毛炸著,照夜玉獅子,而那紅馬毛一濕,一甩幹,鬃毛也翻起來了,從裏往外就泛著一層紅,如同火焰一般耀眼奪目。那貴公子忍不住讚歎一聲——好馬。    棗多多和白雲帆到了門口,躲在屋簷下避雨,甩了鬃毛後邊往裏看。多多似乎也知道展昭病了,它身上還有行囊和水袋,就跑進了廟裏,張嘴叼住白玉堂白色的衣袖。    白玉堂一揚臉,剛才被黑發半遮半擋的顏麵也露了出來,廟中幾人都暗暗抽了口氣,讚他好相貌。    黑衣那位岑公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嘴角帶出淡淡笑容來。    那叫玉清的姑娘不自覺地有些臉紅,低頭,就見那岑公子挑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呢,臉更紅,趕緊瞪他一眼。    棗多多咬了白玉堂袖子後,又低下頭蹭展昭的腰帶。    白玉堂立馬想起來,離開黑風城之前,公孫給了他倆一些藥的,說路上應急用,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掏出個白玉藥瓶打開一聞,一股淡淡的人參味道,說不定有些用?    倒出兩粒來放進展昭嘴裏,白玉堂順手從棗多多馬鞍上摘下水袋來,自己喝了一口,低頭……單手輕托著昭的脖頸,另一隻手輕按他下巴,嘴對嘴給他喂水,把那藥丸順下去。    一個動作,看得在場除了那黑衣人之外的三人都下意識地低頭。    和尚打了個稽首,趕緊閉眼。    二公子神色似乎也有些一樣,轉開視線似乎是在想心思。    那姑娘則是驚訝——那個被白衣人抱上來的竟然是個男人啊!看不太清楚長相,隻隱約看到鼻子很好看,那白衣人似乎是有意擋著不讓眾人看清楚。    棗多多見展昭吃了藥了,就跑去門口和白雲帆一起躲雨了,兩匹馬站在屋簷下,頭時不時地碰在一起,似乎在交流著什麽,隻有它倆自己懂得。    白玉堂又從包袱裏抽出一件衣服來給展昭蓋在他身上,抓起他手腕子,撩袍坐在他身邊,似乎是在給他把脈,其實是在過一些內力給他,他不敢給得多,因為內力和展昭區別比較大,怕物極必反,隻是幫著他撐一下,看展昭能不能醒。他就想著雨快些停,然後直接抱著那貓衝回開封,找個郎中看病。    “轟隆隆”的雷聲傳來,大雨“嘩嘩”地下了起來,天色也徹底黑了。    廟宇中沒有人說話,和尚繼續閉目打坐,那貴公子抱著胳膊,低頭閉目,似乎也在養神,隻有那姑娘似乎沒什麽睡意,四處看,無所事事,那黑衣人,則是挑著嘴角繼續撥弄著篝火。    又過了好一會兒,雨水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白玉堂見展昭呼吸已經均勻,眉間的褶子也打開了,臉色沒剛才那樣潮紅,就伸手摸了摸他額頭……公孫給的藥就是厲害,似乎是壓下去了。    鬆了口氣,白玉堂靠在身後一根廟宇的大柱邊,靜靜地等雨停。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黑衣男子忽然問那姑娘,“唉,有吃的沒有?餓死了。”    “哦。”姑娘站起來,“馬車裏有幹糧。”說完,跑回去馬車拿,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不屑跟傲慢。那黑衣男子笑得有些滑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白玉堂。    而白玉堂始終隻是靜靜坐在那裏,似乎是在看著展昭,又似乎是在發呆。    他倆這一說話,和尚睜開了眼睛,那位二師兄也抬頭,他看看黑衣人,“岑兄,你跟陸師伯很熟麽?”    “嗯?”黑衣人無所謂地一笑,聳聳肩,“一般般吧。”    此時,那叫玉清的姑娘回來了,拿著一包幹糧,遞給黑衣人,“吃吧。”    黑衣人往包袱裏看了看,失笑,“這麽客氣?怎麽突然淑女了?”    姑娘瞪了他一眼,嘟囔一句,“不吃算了!”說完,又遞給她師兄。那二師兄擺擺手,黑衣人趕忙伸手拿了個包子吃,邊回頭問和尚,“大師,要不要吃點東西?”    和尚打了個稽首,彬彬有禮地笑道,“多謝施主,貧僧不餓。”    說完了,黑衣人又看白玉堂,“你呢?”    白玉堂沒回話,隻是低頭看展昭……因為展昭突然輕輕地動了動。    白玉堂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在展昭人中按了一下。    “嘶……”展昭疼得一激靈,睜開眼睛,和白玉堂眼對眼,良久……展護衛眨眨眼,伸手捏住白玉堂的鼻子,“你表情好詭異。”    在場除了白玉堂,眾人都驚訝不已。原先他們覺著這白衣人是不是天生冷酷,總覺得跟冰塊似的生人勿近,一點溫度都沒有,還有些邪氣。    隻是展昭伸手一捏他鼻子,白玉堂的眉間也舒展了,伸手頗為無奈地拿開這貓的爪子,低頭用額頭碰他額頭,問,“難不難受?”    “呃……”展昭才覺著,嗓子痛、鼻子不通、頭還有些暈乎乎,明白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一想到此處,展昭臉一紅,心說——不是吧?!他堂堂南俠展昭竟然因為傷寒病倒了,還暈倒了!麵子沒有了!還在這耗子麵前,以後怎麽混呐。他也納悶,原先一個人的時候什麽病都能扛一扛的,怎麽在白玉堂身邊竟然會暈倒?    “冷不冷?”白玉堂隻管問他。    “不冷。”展昭就想坐起來,順便看看這是哪裏,四周似乎還有人。    白玉堂將他按住,淡淡一句,“接著睡。”不容違抗的感覺。    展昭扁扁嘴,知道這耗子估計翻臉了,自己也覺得掛不住,索性翻了個身,抓著白玉堂一隻袖子睡了起來,邊問,“允州城西五裏坡的觀音廟吧?”    白玉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神龕的方向,就見是矗立著一座觀音,就點點頭,“嗯。”    “這廟怎麽來的知道麽?”展昭剛才似乎睡醒了,或者是公孫的藥起了效果,心情挺好的樣子像是想跟白玉堂聊會兒天。    白玉堂無奈地按住他下巴,送他一個字,“睡!”    展昭眯起眼睛,不過他了解白玉堂,這耗子開始單個字說話的時候,最好不要惹他。    於是隻好閉著嘴巴捏白玉堂修長的手指,邊盡量睡一會兒。    雨聲漸漸地小了起來,四周圍再一次恢複了安靜,直到午夜左右,和尚眼前的篝火熄滅了,隻有被黑衣人反複撥弄的篝火,還有微弱的火光。    就在這安靜的子夜,忽然……外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似乎又有一隊人,上山來了。白玉堂一聽馬蹄聲淩亂,之前似乎還有不穩的腳步聲,就微微皺眉——似乎是有人在追趕某個人。    展昭剛睡著,病情似乎又有些反複,白玉堂覺得他熱度上來了一些,果然還是治標不治本麽。心煩意亂,隻想著別來人吵醒他。    廟裏其他人也醒了,和尚點燃了眼前的篝火,廟中亮起來的同時,有一個人衝進了大堂,“嘭”一聲關上了破舊的廟門。    跑上來的是個女人,三十多歲,不算很年輕了但算是十分漂亮,一身紅色的衣裙,一手拿著劍一手捂著肩膀,頭發和衣服濕了有一半,肩頭一個血口子,半邊衣服也都被血染成了深紅色。    她關上廟門後看到廟中有人,也驚訝,但很快就要往廟宇的後門走,隻是似乎失血過多,跑到黑衣人身後、展昭腳邊的位置,她忽然腿一軟,摔倒在地。    玉清站起來,“唉,你沒事吧?”    此時,外邊馬隊聲音也到了,那女子眼看來不及逃脫,趕緊躲進了菩薩像後邊。地上有斑駁的血跡。    同時,廟門被“嘭”一聲踹開。    走進來的是一夥男的,年紀各異,為首一個三十多歲,連鬢胡子十分的魁梧,手裏拿著一杆大刀,身後跟著十幾個像是打手,都持著刀劍,進屋就四外看,邊伸手一指眾人,“你們是那妖女的同夥?”    和尚輕輕說了句,“阿彌陀佛。”    拿著大刀的大個子看了看破廟裏的人,扯著嗓子嚷嚷,“有沒有看到一個紅衣服的妖女跑進來?”    那叫玉清的姑娘似乎是好打不平的性子,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那麽多大男人,追個姑娘,也不害臊。”    “你說什麽?!”大個子惡狠狠瞪她,“果然是那妖女同黨,來啊,抓起來!”    姑娘一挑眉,見兩個大漢朝自己走過來,也不拔劍,用那根樹枝啪啪兩下,擋住了兩個打手,“你們是什麽人?光天化日的,還想強搶民女不成?”    “呸!”大個子啐了一口,“那個妖女是朝廷欽犯,你們這夥人包庇她,小心殺頭之罪。”    大個子嗓門也大,白玉堂就見展昭皺著眉頭動了動,似乎要被吵醒了很不舒服,臉色也不自覺沉下來——真煩。    這會兒,大個子一眼看見躺在白玉堂身邊的展昭了。此時展昭蓋著厚厚的衣服,看不到樣貌,腳邊有血,他就伸手一指,“那個人是誰啊?把衣服掀開我看看是不是那妖女!”    白玉堂抬起頭,目光一對,那大個子嚇了一跳,一來是白玉堂眼神冷,二來……這男的咋長那好看?    玉清姑娘皺眉,幫著說話“那是個男的,病了,你別去吵著人家!”    “我管他病了還是死……”他死字沒出口,忽然就覺臉上挨了一巴掌,原地轉了個仨圈一屁股坐地上,不敢相信地捂著臉抬頭看,那眼神——誰打我?    他的手下也不解,黑衣人和那位二師兄都驚訝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看著那大個子,“滾出去。”    “好啊,你膽敢窩藏欽犯……”那大個子剛剛爬起來,要叫身後人衝上去,就見原本躺著的展昭一抬腿,一腳將他踹出了廟門。白玉堂低頭,展昭捂著耳朵一頭紮他腰眼裏,鬱悶地蹭,邊嘟囔,“吵死了。”    白玉堂也無奈,展昭別看平日脾氣溫和,唯獨這起床氣厲害,誰都別吵他睡覺,被吵醒了脾氣賊大。開封府眾人一般叫他起床都拿食物引誘,實在沒辦法也是隔著門喊,直接靠近太危險了,貓睡迷糊了容易失去控製。    那大個子被展昭這一腳可踹了個實打實,一屁股摔在地上就感覺尾巴骨肯定摔碎了,疼的他直捂胸口,邊對身後人喊,“快!告訴將軍人在這兒呢!這裏有人窩藏那女妖,拘捕還打人。”    展昭此時覺也醒了,暈乎乎十分難受,白玉堂給他揉了揉太陽穴,“再吃點藥?”    此時,門口又有更響的馬蹄聲傳來,顯然來了大批人馬。那大個子回頭,立馬帶著一眾人跪下行禮,“將軍……”    此時,從外邊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擺手阻止了大個子說話,開始環視四周。    這人穿著一身醬紫色的錦袍,十分的貴氣,白玉堂倒是認得這袍子的花樣,趙普偶爾參加什麽正式場合也會穿類似的衣服,這是大宋武將的官服。當然了,趙普那件是黑色的,上邊的九條金龍更加霸氣一點,屬於元帥袍。這人衣服上繡的是雉雞之類的圖案吧?白玉堂也鬧不清楚是個什麽官階。    細看此人相貌,算是上上的品相,五官端正,不突兀不平扁,但若要說多有特色也不然,看起來顯得斯文溫和。隻是又隱約能感覺到,眼神有些陰鬱。    “薑泓月,你出來吧。”那人說話聲音比較低,話也是說得不快不慢,“不用躲了。”    正在眾人琢磨這薑泓月是誰的時候,展昭忽然睜開了眼睛坐起來,抓了抓頭問,“西江紅月薑泓月?”    白玉堂行走江湖也有些年頭了,頭一次聽說西江紅月薑泓月這名頭,也有些納悶,問展昭,“你認識?”    “嗯!”展昭點頭,半睡半醒地回答白玉堂,“開封不有個西江紅月茶樓麽?那兒的冰皮點心特別有名,中秋那會兒不還定過她家的冰皮火腿月餅?就小四子最愛吃的那家。”    白玉堂盯著展昭看了良久,“於是薑泓月是廚子麽?”    “嗯!”展昭很認真地點頭,“廚子!”    白玉堂扶額,果然……開封府的廚子,這貓都認識!    展昭也顧不得生病了,站起來問,“她怎麽就成朝廷欽犯了?”    “大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五同人)詭行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耳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耳雅並收藏(七五同人)詭行天下最新章節